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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高一刀带二连尽快赶来,所有的问题就都不再是问题,到那时候,胡义不相信对面这六七十个伪军还敢缩在村里顽抗,他们会做的一定是当场逃离。
河口营距离这里不算太远,落叶村距离这里也没有多少里,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看谁的援军先来,谁就是赢家。他们求援的时间可能要早于九班,但是马良的速度和二连的行军能力一定比对方更快,所以,谁的援军先到还是未知数。
马良去求援了,刘坚强被派到了左翼的观察位,成为左翼哨兵;石成成为右翼的组长,七个人三支长枪一支短枪,其中一个空手的人被胡义派去了增援伪军可能赶来的来路上,做暗哨监视后路,剩下的六个人继续原地掩护,同时监视村子右侧情况。
时间慢慢流逝,太阳接近了山边。
罗富贵躺在机枪位后面几米远的沟里打起了呼噜,吴石头坐在他旁边,拢起地上的枯草,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工兵锹镐上的泥土,将他心爱的工兵锹擦拭得重新露出金属光泽,金属边刃摩擦的雪亮,锹面上被擦得一尘不染。工兵锹可不比民间那些普通工具,照样也是件稀罕东西,材质硬度和便携性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区别差大了。而他背在身后的那支驳壳枪,却极少受到这种待遇,挂到今天都还没拿出来用过
小丫头又开始盯着田野中间的自行车看,她的眼里充满了期待,重新燃起了希望。
“狐狸。”
“嗯。”
“你会骑自行车吗?”
“不会。”
“那你什么时候能学会?”
“……”
“你都不会,那我怎么会?你得教我啊?”
“……”
“到时候,我要在操场上,骑给全团人看,活活气死他们。”
“你这个目的……很好。”
“嘿嘿嘿……”
身后的树丛中忽然出现一阵响动,胡义立即翻身,抽出驳壳枪,指向来源方向。
过了一会儿,一个疲惫的灰色身影猫着腰钻出树林,几步到了胡义附近,一头栽躺在草地上,仰面朝天大口喘粗气,是马良回来了。
胡义收起枪,皱着眉头往树林里看了一会,然后低下头问:“他们没来?”
“来是来了,可是他们没来这。”
“什么意思?”
“高一刀说,他们只负责打援,其他不管,带着二连到河口营的来路上设伏去了。”
“……”胡义无语了,打援?真亏他高一刀想得出来,摆明了就是要继续看九班笑话,又拿了欠条让让九班没话说。
趴在一旁的小丫头终于翘起了小辫子,小拳头一把砸在泥地上:“太臭不要脸了!这个大王八蛋!”
正在酣睡的罗富贵被小丫头这一嗓子惊醒,猛然坐起来,迷迷糊糊地说:“少冤枉老子,绝对不是我干的!”
……
伪军连长抬起头,看着已经消失在山下的夕阳余晖,和越来越暗淡的天,心里越来越烦躁。
马上天就要黑了,这伙八路居然靠到现在还不走,援军也迟迟不见,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回去报信儿的人出了意外?就算是这样,也不应该。这都多大动静了,全村人都跑光了,四里八乡不用报信儿也该知道消息了,怎么可能一个援军都不来?
“连长,你看这天马上都黑了,咱到底咋办?真要在这村里蹲一宿吗?”
伪军连长倒背着两手在院子里来回转悠,眼皮都不抬一下,懒得搭理手下人的问题,一直在琢磨对策。
良久,他终于停住脚步,抬起头来:“传我的令,让一排二排做好准备,天黑以后,从侧面绕过去,敲土八路一闷棍。”
“这……可是他们……有机枪!”手下人好像翻来覆去总是这一个理由。
“机枪机枪就他娘的知道机枪,机枪又不是手电筒,黑灯瞎火它能看得到你们吗?还要老子怎么照顾你们这群废物?”
“可是……黑灯瞎火的,我们也看不到他们啊?”
“他娘的你再犟嘴!蠢货,土八路肯定没多少人,只要绕过去了,还用打吗?给我乱枪吓跑他们行不行?一群没出息的,真打算和这些土八路对眼到明天吗?”
旁边的几个伪军终于低头没话了。
……
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吴石头从树林中弄来一根削好的结实树枝递给胡义,胡义拿起绳子一头,将这根结实树枝拴紧,同时给身边的人下达命令。
“马良,你去流鼻涕那边,协助警戒。”
“是。”马良提着步枪猫腰消失在左翼的黑暗里。
“骡子,机枪你负责。你给我听好了,如果机枪该响的时候不响,回来我就要你的命!”
“胡老大,要不……让丫头使机枪得了,她打得比我准。”
“你再说一遍?”
“行行,当我没说……那……什么时候是机枪该响的时候?”
“你自己看着办!”
罗富贵无奈地爬到机枪后面,开始查看弹夹。
胡义将栓好树枝的绳子重新绕好,扔在吴石头怀里,同时道:“傻子,一会儿你跟我进沟,在沟头底下扯住绳子等着我,不许出动静。”
“嗯。”
然后胡义摘下了随身的挎包放在旁边,跟着卸掉背囊、水壶、干粮袋,又将腰间的皮带解了,卸掉了三个子弹皮盒,只留下刺刀鞘挂在上面,再将皮带重新扎好;最后,抽出一支驳壳枪,拉开枪机验看一遍,掖在左肋下的皮带里,从包里翻出两颗木柄手榴弹,别在背后右侧腰间。至此,准备工作完成,轻松的一身,简单干练。
小丫头看着胡义在黑暗中一层层挽起衣袖,隐约地露出一截结实手臂,忍不住开口说:“说不定……二连打完了埋伏还会来的,要不咱们再等等吧?”
“夜长梦多,不能等。傻丫头,这事没多大风险。”停了一下,胡义又补充说:“夜里打枪不比白天,你怎么打敌人,敌人就会怎么打你,每打完一枪都要赶紧换地方,记住了没?”
“嗯。”
“傻子,跟我走。”话落胡义便跳进了土沟,猫下腰,沿着这条下午掘了二十米远的沟轻手轻脚往前摸。
一直到了土沟的尽头上,回头见傻子拎着着绳子在黑暗中紧跟上来,于是胡义悄悄将头探出沟外。空荡荡的田野间,四下里漆黑一片,对面百米多远的村里,偶尔传来隐隐的伪军交谈声,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从这里距离自行车大约三十多米远,尽管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那位置早已记牢,现在要做的就是扯着绳子,在黑暗中潜行过去,栓挂住自行车,然后返回沟里,和吴石头一起把它拽过来。
将绳子末端递在吴石头手中,被吴石头抓紧了,然后胡义扯着绳索前端,在黑暗中慢慢爬出了沟。身体紧贴地面,两只胳膊扑摆在前,小心的,缓慢的交替拖动身体。
一尺,一米,十米,二十米……黑暗中,终于勉强看到了自行车的轮廓,就在眼前不远,凝神静气继续慢慢前进,计划即将实现。
突然,匍匐中的胡义停住了,扯在手中的绳子已经绷紧,再也扯不动,长度极限。黑暗中抬起眼看,目标只剩约五米远。
所有的距离都是估算的,绳子三十米,是罗富贵估计的;土沟挖了二十米,尽头距离自行车三十米,是胡义估计的;估来算去,少了五米,既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胡义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中的绳索,继续向目标爬行。
终于抓住了车身,胡义却没敢推拽它,仔细地摸索了一遍,发现自行车别住了一些枝杈,如果拉拽,足够对面的伪军听到响声。
要搬动五米远,挂上绳,然后剩下三十米左右的回程,整段距离上没有丝毫遮拦,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黑暗。如果此时能有枪声掩护,会好办一些,可惜事先没想到这情况,没有安排。无奈,准备借着黑暗试试运气吧。
……
田野左侧的一个土丘上,马良和刘坚强趴在黑暗里,竖着耳朵一声不响。
啪嗒——隐隐的清脆一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折断,声音来源不在近处,好像挺远。
竖着耳朵的刘坚强沉下面色,以极低的声音问马良:“那是什么?好像在前边。”
马良定定地望着远处的一片黑暗,同样不知道答案。但是在这样一个漆黑环境里,如果真有危机到了眼前,将会是极难反应的事,无论如何也得尽早弄明白情况。
嘭——咻——
一团耀眼白光,拖着长长的尖锐哨音,以低角度飞起来,然后慢悠悠地划出一条美丽弧线,落向村子左边。白色的信号弹,被马良当临时做照明弹给打出去了。
在那颗燃烧在低空的白色炽光下,左侧的一片稀疏树林惨白地亮了起来,在黑暗的背景下,甚至会让人觉得睁不开眼。几十个僵住的鬼祟人影,惊恐地瞪着大眼抬头在看,这颗天杀的流星……
当信号弹彻底化为灰烬,当那突兀的一幕重新陷入黑暗,罗富贵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嘴里还叨咕着:“姥姥的,这什么情况?”
嘭——咻——
第二颗白色信号弹飞了起来,这次的飞行路线比第一发更有目的性,直接掠向那些人影的头顶上空,把他们照耀得更加清晰,那些伪军已经开始拼命地寻找隐蔽位置,乱成一片。
“废物骡子!快打啊!”
当小红缨的叫骂声响起在旁边,猛醒过来的罗富贵终于扭转机枪,一把扣下扳机,猛地形成一条连绵火线,划破黑暗射向那些惨白光线下的猥琐黑影。
随即,枪声瞬间响成一片,村中有火舌在闪,打向那挺嚎叫的机枪,黑漆漆的灌木后有火舌在闪,打向村中的火舌位置,信号弹下也有火舌在闪,乱七八糟地射向任意位置。
枪声,呼啸声,快闪的火舌,瞬灭的红线,在漆黑夜幕中喧嚣交织,诡异而又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