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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罡门燕州分舵舵主崔长河今年五十出头,年少时贫寒的家境使他面带风霜之色,高深的武道修为却又使他精神矍铄。
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崔长河依然身披粗布单衣,脚踏单薄的草鞋,双臂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了一截古铜色的肌肤。如此朴素的形貌使他不像是手掌大权的黑(道)枭雄,更像是一个在家种地的农夫。
禁卫府来势浩大,声震四野,像崔长河这样的宗师级强者如何察觉不到?靠着自身所具备的敏锐感知,崔长河在警报响起之前便已经察觉到情形的异常,几乎是在刺耳的锣声响起的同时,他便已赶到了坞堡大门。
站在坞堡的外墙之上,崔长河看着下方来犯的禁卫府大军,面色显得极其凝重。
城下的火光密密麻麻,一眼望去也不知有多少人,崔长河只是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发觉竟然有近两千之数。这一发现让他不禁大吃一惊,近两千的禁卫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这股力量足以让禁卫府在燕州横着走了,如今他们来势汹汹,崔长河心中不免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天罡门袭击燕州安抚使一事做得十分隐秘,除了参与者之外再无几人知晓,就连崔长河这个一舵之主都被瞒在鼓里。但崔长河不是傻子,天罡门与禁卫府以往虽算不上相安无事,但素来没有什么大的冲突,眼下禁卫府来得毫无征兆,很明显是事前有了周密的安排,如此行事,所图的……恐怕是整个燕州分舵啊……
是什么能让禁卫府这般大动干戈?崔长河所能联想到的只有燕州安抚使遇刺一事。
如今仔细回想一下,便不难发觉其中的蛛丝马迹,就在大半个月前,大太保李纵横一份突如其来的密令将副舵主公孙万泽调至麾下,崔长河原本只是以为大太保想要提携一下公孙万泽这位天罡门的后起之秀,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瞒着所有人做下了这等大事。
其实天罡门真的很悲催,他们瞒过了当地官府,瞒过了燕州的江湖势力,甚至瞒过了自家人,却独独没有瞒过最大的敌人禁卫府的耳目。
看着城下的禁卫从容不迫地整军列阵,还有火光中一群人簇拥着的老对头程通,虽然崔长河差不多已经确定了禁卫府大举来袭的原因,但他的心中难免存在着一丝侥幸。
下一刻,只听得他扬声喝道:“禁卫府与天罡门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程大人此举何意?”
中气十足的质问声远远地传了开去,清晰至极地进入了燕州监察使程通的耳内。
程通闻之冷冷一笑,却没有半点回答的意思,他没有那个兴致和义务去和对方解释禁卫府为何突然大军压境,反正无论如何都要手底下见个真章,所以他只是面露不屑轻声嘲讽道:“废话连篇,还真以为你们天罡门可以和禁卫府平起平坐了?不用理他,传令下去,列阵。”
传令兵领命而去,一声令下之后,在连成一片的甲胄碰撞声中,训练有素的禁卫迅速组成了巨大的方阵,站在前排的禁卫清一色一手执横刀,一手执圆盾,后面的禁卫则手持强弓劲弩,蓄势待发。在火光的映照中,锋利的武器散发着幽深的寒光,整齐划一的阵势一经成型,肃杀的气息便冲天而起。
禁卫府用动作回答了崔长河的问题,即便赶到城墙的天罡门帮众越来越多,崔长河的一颗心仍旧是越沉越深。
就在这时,身后的帮众突然骚乱了起来,崔长河不由心中大怒,一回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坞堡内四处窜起的熊熊火光。
“着火了……”
“舵主,怎么办?”
眼前的敌人正摆出攻击的架势,后院却又起火,城墙上的天罡门帮众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慌什么?”
崔长河冷厉的目光扫过人群,有些慌乱的帮众顿时安静了下来。
由于以往的得力助手公孙万泽尚未回归,崔长河只能望着一直站在身边的另外一名副舵主吩咐道:“带人去看看情况,干掉那些钻进来的小虫子,最好能够止住火势,还有,告诉兄弟们不要乱。”
副舵主方霸海是一名雄壮魁梧的汉子,外号“冲天棍”,在燕州道上也是一名赫赫有名的强者,此时他听到崔长河的命令,立刻沉声应道:“请舵主放心。”
说罢,方霸海带领着几名浑身散发着强悍气息的高手跃入坞堡之内,自去约束帮众清除潜入的禁卫不提。
禁卫府此番兴师动众,天罡门已经没有了退路。抛弃了最后一丝幻想的崔长河重新恢复了强者本色,望着城下已经摆好了阵势的禁卫们,他的眼中射出了凶悍的光芒,冷冷道:“禁卫府虽强,但我天罡门也不是泥捏的木偶,想一口吃掉我们,小心崩掉自己的大牙。”
天罡门毕竟是北地最强的帮派势力,其帮众凶猛剽悍,素来不缺乏与人拼命的勇气,在诸多头目的约束下,外墙上的帮众纷纷拔出了腰间的武器,刀出鞘,弓上弦,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
不多时,城下的禁卫终于有了动作。
“咚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响起,一名在寒冷的天气中仍然赤果着上半身的壮汉擂动了巨大的战鼓,黑压压的阵列闻鼓声而动,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巨大的方阵缓缓向前推进。
由于一路的急行军,所以禁卫府此次没有携带一件笨重的攻城器械,甚至连爬墙的云梯也没有,但面对一座小小的坞堡,这些能征惯战的禁卫们自有破城的办法。
紧盯着慢慢压来的黑色人潮,崔长河心中捏了一把冷汗,虽然嘴上不服输,但他并没有挡住对方攻势的把握。这些帮众或许可以在江湖拼斗中占据上风,但和训练有素,久经战阵的禁卫府军士相比起来便相形见绌。
“也许只有大太保的八百漫天云才可以和对方一较高下吧?”
一念及此,崔长河心中又产生了另外一个疑问,前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始终不见九太保刑仲山的踪影?难道是碰到了什么麻烦不成?
崔长河所料八九不离十,九太保刑仲山确实遇到了麻烦。
坞堡内的一角坐落着一间小小的院落,与堡内的沸反盈天相比,小院中显得十分安静,虽然外面不时有天罡门帮众匆匆经过,却没有一个人敢进入这个小小的院子之中,因为这里是九太保刑仲山的居所。
望着远方天际的红光,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刑仲山静静地伫立在院子中央,他身为天罡门的九太保,此时却十分出奇地没有选择去帮忙,反而是默然不语,似乎在怔怔出神。
一直到半晌之后,仿佛看够了外面的景象,听腻了杂乱的声音,刑仲山缓缓地收回目光,望向了一处黑暗的角落。
“阁下既然来了,为何还不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