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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摔的不轻,白前的惊叫声还没落,硬生生转成了闷哼。景西还在门槛处,找了块平整的落脚点就跳了进去。
与此同时,白前在深处喊了一声:“我没事,这就过去找你。”
底下的空间要比上边的铺子大,只是阴暗潮湿,反倒显的很压抑。脚边有一个人影,在石块和木桌的碎屑间翻滚j□j。景西适应了下光线,蹲下拨开那人的头发,发现是个七十多的老头子,须发尽白。那人手中还握着一支刻刀,似乎正在作画,周边的木屑中,隐约能看到一些半成品。
上边的一帮人都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议论纷纷。左义叫嚷着,让家丁继续追踪景西。城官也连忙去报长官,把这家店铺围了起来。
景西单手为刀,一掌将老者劈昏,才站起身向内里走。
地面之上的店铺不大,按理说白前垂直落下,离景西不过三两丈的距离。但听他刚刚说话,倒像是很远的样子。更何况,他没有轮椅、拐杖,要怎么来找自己?
景西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担心深处会有陷阱。然而左义带着一众亲信纷纷跳了下来,他没有过多的时间,只能硬着头皮向前。
等走到白前落下的位置,景西才看明白。
这地下室的空间是大,但只有门槛下的一小块地势高。再往里,就是一个极陡的斜坡。白前掉在这坡上,顺势滚落到更深处了。
天舒也跟着蹿了进来,景西向他使个眼色,他哭丧着一张脸,无奈点头。左义的人重新点了灯,叫嚷着跟上来。天舒便在半路拦下他们,僵持在原地。
景西疾步踏上斜坡,顺势滑了下去。底下没受坍塌的影响,灯具齐备。白前就在坡底,景西及至底端,脚踏墙壁,在空中打了个旋,刚巧避开白前。
白前身上压着一个石块,身下还有碎木屑。景西出现时,他将怀里的东西收紧,看清来人之后才放松下来。
天舒在外边“唔唔唔”的哼了两声,景西知道他快撑不住了,忙弯腰将白前身上的石块搬开。准备扶起白前时,却见他压住了自己的手:“慢……慢一点……下边有个木头片子,扎在我肉里……”
景西眸色瞬变,取了盏灯照在白前身上,仔细检查。侧腹被一根木条戳穿,卡在里边,血流了一地。
景西拔出一只匕首,割断他身下的木块,小心的抱起他。白前惨笑:“还……还好,你没信我的。刚刚看到……有人影,怕……趁我不能动……”
景西闷闷的“嗯”了一声。
白前缓了口气,说道:“这回玩儿脱了,你回去得从头跟我说明才行。”
“嗯。”
“不过正事办完了,被戳一下也值当……你怎么知道我的东西在这里?”
他和碎裂的木桌一起滚落,混乱中看到自己的G笔、铅笔和原稿纸之类。闷着一口气一件件捡回来,随手裹了进去,一直抱着。
景西两只手抱着他,腾不出来。想了想,便突然弯腰,将脸贴了上去。
白前神思已经有些恍惚,只觉得唇上凉冰冰的,挺舒服。景西又直起身子,白前笑道:“你是说,别再讲话么?”
“嗯。”
白前也“嗯”一声,问道:“我能不能……昏过去一会儿……太疼了……”
景西摇头,拢了拢手臂,调整了下白前的位置。白前垂着脑袋想了会儿,问道:“这角度,是让我看风景么?”
“嗯。”
白前淡笑。眼前都是花的,哪里还看得了这里什么格局。侧腹的伤口疼到极致已经麻木了,被石块砸到的右腿又开始剧痛。失血过多,此刻已经开始气短,浑身冒冷汗。
狭窄的通道在视线里晃来晃去,景西转弯,眼前骤然开阔,亮的刺目。白前一个精灵,稍微清醒一点。
圆形的大厅,足够一匹马撒开欢的遛蹄子。周围的墙壁上点了一圈的灯,把这个地方照的很亮。地上堆放了许多兵器,寒光闪闪,那刺目的光就是它们反射出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四、五十个人,听到景西的脚步声,纷纷抬头回望。表情有麻木,有惊讶,有恐惧,还有欣喜。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在灯影和刀刃下,显得有些诡异。
圆厅四处只有两扇门,各站了两个青衣短打的男人,面上戴着和景西一模一样的面具。距离景西近的两个人率先回身,看到景西的面具之后,迟疑着停在原地。
天舒也跟了过来,看到四下散落的人,惊呼闷在嗓子里。左义随之而到,进了这大厅之后,瞬时愣住了:“天!这是修罗场么!”
白前眼花,刚刚没看清,此刻听左义这么呼喊一声,才瞪大了眼仔细去看那些人。
几十号人以男性居多,衣衫褴褛,几不蔽体。每个人的身后都背了根粗重的铁条,末端死死定在墙中,墙也是铁制的,坚硬无比。而铁条的另一端,穿透琵琶骨,紧锁肩膀。伤口暴露,大概从来没经过处理,早已经化脓,稍微移动,就会流出黄色并绿色的液体。
视觉冲击下,白前才觉得鼻尖都是令人作呕的腐气,忍不住干呕起来。
景西等到天舒,立即向另一个出口奔去。而守门看到不相干的左义,便扑了过去,进行厮杀。另外两个也朝向景西奔来,举起手中的刀便要砍。景西转个身,动作稍微慢了一些,便被那人砍中手臂。天舒满目震惊,不相信景西会被这种小喽啰伤到。再向前两步,看到白前煞白的脸以及还是流血的侧腹,瞬时了然。
景西抱着白前不便出手,天舒主动接了任务,反手挑开守门的刀,杀出一条路。景西侧身,跃进了出口通道。
白前被景西转了两圈,头更晕,感觉全世界都在旋转。眼前的景象像是看万花筒,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有人在哭有人在笑,还有人拿了两把刀相互砍,断了一把就换另一把,继续砍。白前在这碎片一样的世界中,看到砍刀人的脸,格外熟悉。
“停……停下!别走!救……救他们!”
白前挣扎了下,指着角落的一个人。景西顺着他的方向望去,步子当真停了下来。天舒跟上,看似不经意的在景西背上撞了一下。景西脚下趔趄,白前的指向就偏离了。
守门顺着白前的手指,看到一个十二、三的男童。大厅里已经打做一团,他却还是跪坐在地上,双手在空中作画,凭空拉出一把匕首。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先解决眼前的危机,再次挥刀而上。
景西还定在原地,天舒手肘击在他背后,他才像是从大梦中醒来。天舒又在他肩头推了一把,景西顺势迈了两步,滞涩渐渐消失,步伐加快。
白前惊叫:“你……求你!”
景西眉头锁的很紧,只管向前。滞涩刚迈了两步,身后一个女声追至,伴随着兵刃相接的金铭声,叫道:“休走!将白前还我!”
竟然是穆悦观跟了过来。
白前像是得救般,提了口气喊道:“悦观!救那些人!”
不等景西有动作,天舒反身奔回去。圆剑出手击在穆悦观腿窝,天舒顺势揽了穆悦观一把,抽下腰带将她绑了扛在肩上,然后追景西去了。
后边闹哄哄的一团,白前的意识越来越淡,听不分明。隐约有光线自前方传来,白前觉得双手像是正在消失,毫无知觉。景西的脸在眼前晃动,也多了好几层重影,轮廓看不清晰。
白前将怀里的包裹推向景西的胸膛,嘴唇开阖,轻道:“替我……拿好……”
浑身无力,却始终没有昏过去。白前知道景西抱着自己的手更紧了些,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觉得很安心。
像是坠入深海,被深蓝的海水包围,满心都是安全感。
景西将白前和穆悦观放在一家驿站门外,拖着气喘吁吁的天舒转身走了。穆悦观被堵上了嘴,瞪着眼睛直哼哼。好在驿站门前来往人多,穆悦观被人围观了片刻后,终于有城官赶来,替她解了腰带。
穆悦观一个打挺蹦起来,半跪在白前身边,拍他的脸。白前被景西平放在地上,阖着眼,脸上毫无血色。
城官将这两个人围起来,虎视眈眈的盯着穆悦观,质问:“你是何人!”
穆悦观扬起鞭子,直抽在那城官脚下:“给我找大夫去!还有,去捉那两个戴面具的人!捉不到的话,等着我穆府与你问话!”
城官躲的老远,生怕她的鞭子落在自己身上。穆悦观不知道白前伤在哪里,也不敢随意搬动他。小姑娘急红的脸,两眼也噙着泪,吧嗒吧嗒的掉在白前脸上。刚想握着他的手替他取暖,就见白前开口,声音微弱:“我的包裹?”
穆悦观四下找了找,摇头道:“没有,什么都没有。你哪里疼?告诉我,你伤在哪里?”
白前的声音更小了几分,穆悦观将耳朵凑过去,听白前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吩咐道:“闹,够了,就撤。然后,别显眼。”
穆悦观急问:“什么?要做什么?你什么意思?”
白前再发不出声音来,身后却有个中气十足的男声传来,威严端庄:“穆小姐,左某送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