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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城无愧名字里的那个大字,百万人口与百年承平,让曾经街坊分明的城市,早已经变的面目全非。
皇城与内城还好些,聚居其内的大业城贵人们,至少都还维持着对国家法度表面上的尊重,按照身份不同住的次序井然。
外城就混乱了许多,除了富人们与中小世家们集中居住的南城区,其他各个城区除了临主干道的样板房,后面的街巷多被贫民窟式的房子所充满。
无论什么时空,一国的首都总是会吸引来大量的外地移民。
大业城也不例外,外城那七十多万居民之中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用各种方法获得了京城居民身份,甚至根本就是黑户的外来户。
除了很少一部分富裕者与武道高手外,大部分外来户都住在那些散落在全城各处的贫民窟中,每日里为了生计而奔波、而打斗。
每天,都会有几十具血肉模糊的无名尸,从各个贫民窟里被用草席裹着抬出,最终汇聚于城外的乱葬岗。
要不了多久,就没人还会记得那些死者——包括他们的亲人。
掌握着最强武力的官府,只是维持着最基本的秩序,不会让大规模的械斗与火并发生。
在官府之下,那些武馆、帮会、武道家族,则将除了贵人区以外的每一条街巷,都做了势力划分。
为了守住自家的地盘,为了抢夺鲸吞别家的地盘,这些武馆、帮会与武道家族,会在官府眼皮底下,在日落之后黎明前杀的血流成河。
只要不明火执仗,只要不冲击民宅,只要不在主街道上,只要一次死的人不过百……官府,都不会去管的。
夜幕下的大业城,与白天的那个大业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但这段时日,没有任何人,还胆敢在夜幕之下做不法之事。
皇城与倾城死狱的大事件,让皇家供奉、大内禁军、九门巡检兵、大业府巡捕内的好手日夜盘查不休,任何他们觉得有疑点的人都会被直接抓捕下狱,更别论厮杀火并的蠢蛋。
大业城的治安秩序,空前好转。
这,不得不说是个巨大的讽刺。
但谁在乎呢?
开玩笑的,这种事关生死的谁请,当然有人在乎。
最在乎那人,就藏在大业城外城富人区,一处占地颇大的豪宅之中。
这处豪宅,属于一家从临姚州,搬来京城已经十余年的豪商,他交游广阔长袖善舞,在这太康国京城也算是有几分名气的人物。
所以即便是全城大搜捕,这处豪宅也只受到了几次走过场的临检,然后那些来搜屋子的差人们便客客气气的退了走。
没有人知道,这位所谓的豪商以及他的母亲,有着另外一个身份——极道教信徒。
临近日落日,有个按照临姚州沙族女子的风俗,脸上蒙着色彩鲜艳纱巾的身姿曼妙侍女,提着个食盒进入了前后三进豪宅的后院,并最终拐入了一间安置着神像的房间中。
豪商的母亲“信奉”白莲净佛,所以孝顺的豪商专门为母亲,在家中建了这样间供养白莲净佛的后宅静室。
但此刻的静室之内,只有个皮肤苍白的中年男子,面朝檀香木雕的神像独坐,那位慈眉善目的豪商母亲,却恭恭敬敬站着。
“父亲,幽明火也被抓回了倾城死狱。”
走入静室的身姿曼妙侍女,轻轻放下了食盒然后开口说道。
“没什么好在意的,这是迟早的事情。”
那皮肤苍白的中年男子,头也不回的说道。
“据说,他杀了不少朱思典训练的倾城死士。”
侍女继续说道。
“幽明火被困倾城死狱三十年,对朱思典与倾城死士恨之入骨,一旦逃出去自不可能再束手就擒,那朱思典却能将他活着抓回去,就已经很令人刮目相看了。这太康国,果真是人才辈出啊……”
那皮肤苍白的中年男子,叹息着说道。
“父亲是在想樊大先生的事情么?”
侍女问了句。
“熔阳郡公世子赵璞,果真是百年难出的武道天才,他竟在这短短数年时间内,就已经成长为了武道宗师,樊大先生大意之下一战殒身,实乃我教之巨大损失。”
中年男子在说这句话时,虽然能够让人感受到他心中的担忧,但却依然是很平静的语气。
“大敌倒也谈不上,爆发武脉确实让其短时间内实力暴涨,但若不是小神医姜心月恰好与其同行,那个赵璞现在尸骨早寒。樊大先生即便不善近战,也终究是武道宗师,想杀他哪有那么容易,赵璞受损武脉没有天材地宝来修复,此生绝不可能恢复!”
侍女用斩钉截铁的口吻,回答道。
而侍女的话音刚落,原本始终背对着她的那中年男子,终于缓缓起身并回过了头来。
于是乎,一张像极了落地穷酸老书生的脸,落在了那风姿绰约侍女那两颗眼神坚定的大大双眸之中。
“解忧,你……长大了。以后,你要好好协助为父,把我们的极道教继续壮大下去,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血债血偿!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中年男子的语气中,终于带上了淡淡的欣慰,虽然这欣慰很快变成了仇恨。
是的,这个中年男子,就是在数年前被剿灭的那个极道教一代目——樊仙楚。
而蒙着面的侍女,则是整合了极道教余孽们数年休养生聚,一举干下了前几日那连环爆炸案,最终成功将樊仙楚从倾城死狱中救出的那个太康天字第一号通缉犯——解忧教主、樊解忧。
“父亲,先吃饭吧,我亲手做了父亲你最爱吃的醋溜排骨和拍胡瓜。”
扮作侍女的樊解忧坚定的眼神,依然坚定着。
“不急。”樊仙楚挥了挥手:“解忧,我让你去查的事情,都查的如何了?”
“听说那位太康女皇非常震怒,已经下亲旨砍了一百多人的脑袋,我在大业城布下的那些明线基本都被连根拔起。不过,对于赵家,她只是罚了赵士信半年的俸禄,就再没有了后续动作。”
扮作侍女的樊解忧,当然很清楚她的父亲想知道什么。
“哼,小小年纪,帝王心术玩的倒熟。”
樊仙楚冷哼了一声。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城?”
冷哼完之后,樊仙楚很快又问道。
“快了,那几个朝天子的蛮部酋长,应该很快就会被放行,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混在他们中间,大摇大摆的离开。”
显然早已经做好了计划的樊解忧,回答道。
“好,这件事解忧你要抓紧办好。”樊仙楚点了下头,接着他就又想起什么似得,再次开口问道:“投靠我教的那个马化飞,处理掉了没有?”
“父亲,那个马化飞还有些用,我已经想办法把他在城外安顿好了,待我们南下的时候,便带上他一起走。”
扮作侍女的樊解忧,用坚定的口吻回答道,她用自己的语气表明了她的态度——这件事,女儿我自有主张。
樊仙楚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