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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蓝忙着晕头转向的时候，烜烨已在珍珠岩上枯坐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仿佛只在弹指间。每日里看着日降月升，潮起潮落；风去风来，花开花落，烜烨若有所悟。
某日坐定醒来，不知不觉间，已突破桎梏他已久的壁垒。
烜烨修的其实不止剑道。要发挥出金矛烜烨的全部威力，只通剑道当然是行不通的。剑道、丹道是属外门，天道和术道属内门。
玄元真仙在授课时，首先会传授所有道术的基础课程，再按资质确定主修方向。
伽蓝主修的天道，但于剑道也十分精通。烜烨主修剑道，但在天道的修练层次上，倒比伽蓝还要高几分。一是因为他入门早，二是他本来也比伽蓝用功些，三也是因为少女体质有限，不能修习过于霸道的仙术。
唯有樱，主修的只是丹道，别的仙术都是浅浅涉猎，她的丹道将近大成，当然，也是因为她的资质更为切合丹道的缘故。
烜烨的天道在四重境界停滞已久，并无寸进。他也知道这事急不得，需要悟性，也需要时机。
这次与海怪生死相搏，他获益良多，真气运转较平时更加充沛，隐隐有突破之势。
在海边打坐一月有余，他终于明白了气息运转当符合天道循环的至理，这才一举破壁。
他意念微微一动，金矛便欢喜地鸣叫一声，自行从匣中跳出，深深插在面前的砂岩上。
这种珍珠岩坚若钢铁，金矛毫不费力地插了进去，像插进一块豆腐。显然烜烨道法精进，金矛也有进益。
烜烨微微一笑，练了一趟惊鸿十三式，只觉身心无处不畅快，无处不舒坦。可惜师父和伽蓝都不在身边，无法让他们也替他高兴高兴。
这日，他还是坐在海边的珍珠礁岩上，看奔涌不息的海水，清澈得就象是最纯净的天空。
当太阳初起的时候，一层浪追逐着另一层浪，有的浪厚实些，有些却薄得透明，每一层海浪上面，都撒满遴遴的金光。
到了晚上，月亮从海面升起，海水又会变成一片跳动的银色，这时的海，就像着一袭银色纱裙的伽蓝，那么宁静，像梦一样。
水还是那片水。狂暴时，它就会演变成极可怕的灾难。翻江倒海，浊海排空。
巨大的风浪里，一只海鸥还是在机敏地上下穿梭，它的翅膀上，并没有沾染上一点水珠。
烜烨的心神像细线一样铺开，他触摸着浩荡无涯的海水，并随着它的规律一同起伏，飘荡，探索着水分子的小，与海洋无限的广阔。
他的心神逐渐向海水深入，感受水温最细微的变化。
每一滴水都是那么活泼，仿佛都有它自己的生命和思想。
它们温柔地包容了他，邀请它更进一步探索深处的秘密。
大群的鱼在游动，透明的水母在浮沉；礁石一如既往地沉默，任凭海葵、牡蛎在它身上生长，繁殖……大白鲨在水里觅食，它很快就得手了，惊慌逃窜的鱼群又继续在悠闲的游动。
海底是另一种世界，大片繁茂的海草招摇着它们柔软的身姿，旁边绚丽多彩的珊瑚形成的礁石，不同的鱼类穿梭于其间。不同种类的贝类动物懒懒地张开壳，等候海虫自身边经过时，成为它们的美餐。
烜烨的心神飞速地从这片海滩掠过，正要向另一片五彩的草地接近。突然，一只巨大的砗磲出现在他的视野，这只巨大的贝类生物，比任何时候见过的都要大，颜色也更加瑰丽。
他有些好奇，围绕这只砗磲盘旋了好久。
砗磲的肉质非常鲜美，于修练甚有助力，巨大的壳也可以练制成法器，其中有珍珠那就更好了！
把它搬到岸上，将两片贝壳练制成一张小床，那伽蓝一定会喜欢，她就喜欢这些美丽的东西，不过于她的修练也甚有益处。想到这，他不禁微笑起来。
记下了砗磲出没的位置，烜烨缓缓收回了心神。独足乌（现在应该叫它毕方了！）一直在他身边守护着，看他醒来，斜眼瞟了他一眼，就不屑地踱开几步，仿佛在说：“俺只是无聊在你边上看看，现在你醒了，我也懒得给你护法了。”
烜烨笑笑，拍了拍毕方的身体，以示感谢。毕方身形已经甚高，他站着都只能拍到它的腹部，而不能和以前一样拍它的背与颈项。
“嗄”的一声，重明鸟飞了过来，亲热地在烜烨身上挨挨擦擦。
宁和在半山看到他已收功，便祭起玉如意，嗖地一下飞到他身边，笑眯眯地说：“烜烨，你又入定好些天了，我做了好吃的菜哦！给你留了一点。”
“哦？你做的菜会好吃？这可真是稀罕事。”烜烨随口嘲笑了她一句。
“这次保证好吃，我在山顶采了最鲜嫩的灵药，宝宝又抓了好些鱼回来，这下子什么都有了。”宁和围着他蹦蹦跳跳地转着圈，自夸道。
“灵药给你炒来当菜吃，这是什么手笔啊。”
烜烨也只是这么一说，山上药草多的是，宁和也不会真的每天都去拔几株来炒菜。就算他去采摘回来，她也不见得乐意下厨呢。
“对了，我在海里发现一只好大好大的海贝，这种东西非常好吃，一会我就下海抓去。”
“是吗？我也要去。”宁和仰起小脸，睁着乌溜溜的一对眼睛看着他。
目前不是涨潮时节，海里非常宁静，并没什么危险，带宁和去也未尝不可。再说，小女孩的央求也真令他无法拒绝。
烜烨颌首表示同意，又叮嘱毕方和重明鸟说：“一会我们去海里抓鱼，你们要在我们下去的地方等候，那东西太沉了，法宝估计载不动。”
毕方听了，只来回踱了几步，表示“知道了”。重明鸟却兴奋得鸣叫不已，一直在宁和身上蹭来蹭去。
“好了好了，吵死了。”烜烨拍拍重明鸟，示意它安静。可是它一时哪里安静得下来？刚停一会，又开始吵闹了。
宁和不得不出面摆平：“小乖，你再不安静就不带你出去玩了。”
这招果然管用，重明鸟垂下头，跟在毕方的屁股后边不做声了。
下海是件体力活。二人回到住处，准备饱食一顿。
宁和没有骗他，果然做了好些菜放在冰晶匣里保存着，取出后，烜烨将盘子托在手中，运起法力，不大一会，盘中热气升腾，房中洋溢着菜肴的香味。
“味道不错，有进步。”烜烨不吝夸奖，他吃得不少。
宁和只吃了一点就饱了，笑眯眯地托着腮看着他吃，烜烨也不去管她。
见她盯着他看个不停，有点不好意思，便指挥她：“赶紧回去换水靠啊。发什么呆呢？”
“我没有水靠嘛!要不你变出一套来给我？”宁和顿足。
“你房间不是有几只柜子？靠左边的那只，你没打开看过？那里边什么衣服都有。都是你伽蓝师姐的，里边就有水靠。一件是浅樱色，另一件是深紫的。”
“这你也知道？”宁和嘴里嚷嚷，但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师姐若回山来看见我穿了她的衣裳，只怕要生气哦。”
连几年前的衣裳颜色都记得，可见烜烨对那位伽蓝师姐十分在意，并且相当之亲近。
宁和默默想着，但出于一种奇异的自尊，她并没有拿这话题来打趣烜烨。
“小女孩子的衣服她哪里还能穿？”烜烨哪里懂得小女孩的心思：“没事，她也难得回一趟合虚山了。再说，衣服刚制好，她便回家去了，好象还没来得及试呢。”
要按宁和以前的脾气，别人的衣裳她哪里肯穿？但她此刻住的正是伽蓝以前住过的屋子，那些精巧别致的器物，令人无法不生出喜爱之心。
穿师姐的衣裳？——哎，事急从权嘛！
回到房间，宁和打开柜子一看，里边果然整整齐齐放置着几叠衣物。当中有一叠比较薄的，里边便有烜烨指认的两件水靠。
她两件都拿起来看了一下，觉得十分精致，果然都象没有穿过的样子。
她细细比较一番，最后觉得还是浅樱色更加漂亮。这时烜烨已经远远地在那边催促了，于是忙忙地换上，果然十分合身，便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般。
看着沿着铺满贝壳与海螺的小径雀跃奔来的小丫头，烜烨微一愣神。
实在太像当年的伽蓝了！那个娇俏的、喜欢与他斗嘴的小丫头，与他一同修练仙术的小小师妹，现在，她住在重门深锁的宫里，做着温和宽厚的女帝陛下，治理着这块陆地上最大的国家。离他那么远，隔着山，隔着海，隔着无数的人——
只有在这里的时候，她才是他的。
“烜烨，好不好看？”
“当然好看。这件衣裳，可是我们从深海里抓了一条修练了几百年的大鲨鱼，费了好多心思才把皮完整地剥下来呢。硝好后，师父又在上面加持了几道仙术，可以辟水。你以为是寻常的东西啊？”
“你的水靠能够辟水不？”宁和问了一件很关键的问题。
“我的衣服要辟水干嘛？接触海水的感觉多么美妙！”烜烨不屑。
“你和师父对伽蓝师姐真好。”
“我们对伽蓝好，那是因为她对我们也很好啊！海里有种螺，肉质非常鲜美，可是很难找到。师父偶尔提了一次，她一个人在海里摸了好几天，才凑齐一小盘子。其实师父也只是随便说说的，没想到她就记在心里了。”烜烨望着天空，淡淡地说。
“哦。”宁和应了一声。
她抬眼向烜烨看着的方向望去，只见碧青的天空中，除了一片轻绡般的白云在缓缓飘着以外，连只鸟儿也没有飞过。她知道，烜烨的目光已经穿过无尽的天空，看向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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