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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我想回趟合虚山。”
樱不答,闭目垂眼,恍若睡着了。
殿前的荷花早已谢尽了。一池荷花荷叶只剩下枯梗,兀自立在风中。
伽蓝在池中的石桥上久久立着,望着大片灰蓝的水域,半天没有动上一动。
“留得枯茶听雨声。”
芷正想令人清除这些枯叶枯枝,伽蓝便吩咐她:“不用理,由着它们去。”芷不敢再动,嚅嚅告退。
“不管怎么样,我总得见见他。”她心里想着。
一阵风来,吹得她的衣裳烈烈飘舞。
这日朝议,众臣又在商议皇夫诸事,女帝陛下终于开口了:
“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命薄,父皇与母后,皆弃朕而去。婚姻大事,不可无人作主。又有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故此,朕当亲往海外合虚山一行,向师父禀明此事的因果。”
只听她清冷的声音,在大殿里徐徐响起。不知怎的,明明是一件高兴的事件,她的语气里,却尽是悲凉。
“陛下!”众臣纷纷阻止:“万万不可!千金之体,坐不垂堂。陛下岂可独自远行?”
老谋深算的江梅远立刻想到怎么化解这突出其来的危机:
“陛下英明!婚姻大事,自然要请尊长做主的。既然陛下决意亲自向仙师禀报此事,当与皇夫同去。另外,陛下远行,这驻跸关防之事,应先行预备。依老臣看来,当沿路由地方清道,再由三千飞羽沿途护卫,方可确保陛下无虞。”
他的想法十分美好:陛下,您要回师门禀报婚事是吧?挺好的,但您总得把未来的夫婿带去给尊师看一看吧?这一路需要有人手保护吧?人手也需要吃喝拉撒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后勤问题总也要考虑吧?
这一来二去的,只怕准备工作还没做好,女帝陛下就会改变主意。哈哈哈。
不料女帝很冷静地说:“合虚山孤悬海外,非常人所能抵。朕当独往。”
此言一出,立刻提醒各位大臣:“我倒是想你们保护,关键是你们保护得了我吗?”
这下连老奸巨滑的太傅大人也无语了。
“朕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女帝从来没有这般执拗,朝政之事,她都会用极温和的口气与众臣相商,但此刻显然她已经罕见地动了脾气。
众大臣面面相觑,一时冷场。女帝拂袖而起:“退朝。”
“樱,我想明白了,我都拗不过朝中大臣,烜烨还有父母,他又是怎生对付过去的?既然不能在一起,何不放他一条生路,也算是一种成全。”伽蓝轻声说道。
樱依旧不答,脸上却尽是悲悯的神色。
“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樱总算抬起头,讶道:“陛下,如果烜烨师兄决意要与您在一起,那又待如何?”
“还能怎么样?我不做这个皇帝,总是有人愿意做的。”
樱久久不语。
“总之是避不过的。除非陛下不做这个皇帝,与他双双归隐山林。”
“难道我果真贪恋这浮世的繁华?贪恋清凉殿的这个位置?我情愿回到合虚山——”女帝的声音蓦地中断。还有半句话她在心底接了下去:“我情愿回到合虚山,与他耳鬓厮磨,朝夕相对。只看潮涨潮落,花谢花开。”
“只是,他愿意放在尘世间的一切,与陛下在合虚山终老一生么?”
“我,不知道。”
伽蓝压抑不住心中的悲伤,一挥衣袖,腾空而起。落足于清凉殿的檐脊,遥遥往合虚山的方向眺望。
与此同时,烜烨的心忽然一抽,直痛得他眼泪都掉了下来。
要什么样的痛才能令他落泪?烜烨霍然抬起头,向天边看了过去。
天边一线长长的云彩,镶着金红色的边。
凤仪宫的所有侍女,只怕毕生都不会忘记那一刻:女帝陛下裙裾当风,白衣如雪,独立于清凉殿顶,对着天空发出一声概然长叹。
……
既然决定要回合虚山,女帝便着手安排她去后的事宜。朝廷日常事务,便托付给三位太傅,宫里的一应事情,本来已经由三位太妃主持。诸事不能决的,让他们去问离樱。
临行前,她踌蹰再三,终于说道:“此去,我必定回来。”
这便是说,伽蓝毕竟还放不下云梦,她去合虚山,也许只是亲口和烜烨道别。
樱不再劝阻,含笑道:“这是怎么了呢?你一天不能回来,我便替你守在这里一天。若过个三年五载,牵儿带女的回来,只怕连梵音都认不得你,那我也没有法子哦。”
她没有称伽蓝为“陛下”,此刻,她只是她的师姐。
师楠来报:“陛下,犀燃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罢。”
犀燃并没有料到,女帝是在寑宫里召见的他。见他进来,一众侍女纷纷退出。
见女帝一身行装,显然已经做好远行的准备。突然之间,生出一种极强烈的不舍与眷恋,这种不舍使得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冲动。
他甚至没有行礼,就这样站在伽蓝的身边。
过了很久,他才勉强按捺住心底涌动的暗流,开口说话:
“臣,一直深深恋慕着陛下。”他的声音沉静有力,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
“所以,这两年来,一直很努力,妄想有一天,能够站在陛下身边。”喉咙有些哽咽,这使得他只能说出短促有力的句子:“在臣眼里,陛下,是天下最可爱的女子,而不仅仅是,云梦国的君主。”
“微臣愿尽毕生之力,使陛下能得到,一个普通女子能够得到的幸福,而不是在这深宫,悄然叹息。”
他的目光温柔而坚定,直直地看着她。
“犀燃。”伽蓝转过身去,不让他看见自己滚落下来的眼泪:“我知道你很好,我其实很喜欢你。如果我心里没有一个人,如果我心里没有一个人该有多好。”
她悲伤得无法自抑,一手扶着窗棂,半个身子伏在椅上,嚎淘大哭,就象个孩子。
犀燃如遭雷殛,站在那里半天不能出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宫门的。路上仿佛有人在指指点点,但是他一概听不见。她是这么的柔弱,她在哭,她的悲伤足可以淹没凤仪宫。但是他能替她做什么?
他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不能爱她,不能安慰她。
便是天坍蹋下来,也无法形容此刻的绝望。“伽蓝——”他第一次脱口叫出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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