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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夜色下,村口等待着自己回家的妻子,还有年幼的女儿。
这一刻,燕赤霞心中隐藏最深,也是最柔软的一根心弦,终于被拨动了。
他忘记了,这是置身在幻境,也忘了,这一切都是幻觉。
他只想跑过去,紧紧的抱着妻子,抱着女儿。
告诉他们,一百年了,他终于回来了。
可是……
就在燕赤霞满心激荡,心中被一股甜蜜所充填,无法言语的时候。
村落后面的山坡上,突然弥漫起了,一阵红色的血雾。
血雾毫无征兆的出现,然后遮天而起。
瞬间,随风吞噬了整个山村。
雾中,一个个嘴角血红,长着蓝色眼睛,皮肤白色吓人的妖魅,穿着黑色的披风。在血雾,穿插飞行。
村落的宁静瞬间被打破,安静的村里里,满是惊恐的叫声,和惨死前的不甘怒吼。
村口前,杨树下,美丽温婉的妇人,浑身瑟瑟发抖,用尽全力将女儿抱在了其中。
看到这一幕后,燕赤霞眼睛瞬间变得血红,怒目呲咧,哇哇大吼着,挥舞着金剑,就冲了过去。
但……
弥漫的血雾,却瞬间将母女吞噬。
“爹爹!我好痛!”
脆生生的孩童声音,带着哭腔,在血雾中响起,之后虚弱,最后消失无声。
燕赤霞呆滞在了原地,浑身颤抖如筛糠,嗓子被怒火和血腥都塞着,说不话来。
他只能张大嘴,徒劳无力的怒吼着。
啊啊啊啊啊……
金剑挥舞着,却难以伤到那些血雾中,疾驰穿插的妖魅。
当血雾退去,原本安静温馨的村落,只剩下了一片狼藉,还有满地的鲜血残值断臂。
燕赤霞失魂落魄的走了过去,扑通一声,跪在了那颗沾染了血迹的杨树下。
伸出颤抖的手,抓起了泥土中的一块玉佩。
然后,用尽全力,死死的握在了手中。
欲哭无泪,只有心血从满是伤口的心头,滴落下来。
“我一定要杀了你们,一定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燕赤霞跪在地上,握着玉佩的拳头,剧烈的颤抖着。干裂的嘴唇,讷讷的说着。
想着女儿那声凄惨无助的声音,想着临死前,妻子那决然的目光。
燕赤霞嗓子一甜,一股腥味的鲜血,用上了心头。
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后。
燕赤霞伸出手,趁着地面,艰难的站起来。
血红色的眼睛,望着阴沉沉的山脉,状若疯魔一般,嘶声力竭的怒吼着:“我一定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
夜色明月,窗户上树影斑驳。
青灯烛火,书房馨香。
一个身着朴素长裙,仪态端庄慈爱的妇人,牵着一个身着青色长裙的美丽女子,眼中满是柔情,看着坐在桌前,奋笔疾书的中年书生。
“老爷,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妇人走过去,伸出柔荑按住了书生的手,柔声说道。
书生笑了笑,转过头,牵着妇人的手,轻声道:“妇人,老爷我为官一方,自然要为这一方百姓谋福利!江南大地水患严重,朝廷被妖道蛊惑,不思救灾,却笃信邪教。本官,岂能坐视不理?”
说完后,书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毛笔,转过头,牵着妇人的手,轻声道:“时间你造了,你和倩儿先去睡吧,我写完这本奏折就回去了!”
说这话,书生看了一眼,那站在一旁,嘟着嘴,一脸不悦之色的女儿,摇头笑笑后,轻声说道:“倩儿,莫要生气了,等明年端午,爹爹一定带你去看赛龙舟,好不好!”
聂小倩低头揪着裙角,委屈道:“爹爹你总是说,可是总也取不了!”
中年书生哈哈一笑,保证道:“放心吧,明年,我一定带你去,咱全家一起去!”
“顺便,看看那些饱学之士,想以我家小倩的容貌,定能让他们神魂颠倒!哈哈!”书生哈哈笑着,伸手摸了摸聂小倩的秀发,打趣女儿道。
聂小倩红了脸,轻轻一跺脚,嗔道:“爹爹!”
一旁,夫人慈爱的看着父女俩,浅笑吟吟。
……
来年,四月,清明节。
父女二人,洁白缟素,立于城外以荒冢前。
聂小倩泪落如雨,跪在坟前,一边哭,一边烧着纸钱。
“娘亲,爹爹要进京了,爹爹当大官了,呜呜,娘亲,你不是一直盼着这一天吗,您倒是说句话呀!”
初春的料峭的寒风,肆虐而过,荒草凄迷。
唯有聂小倩痛彻心扉的哭泣声,还有那被风卷起,飘散的纸灰,随风远去。
中年书生,抬起手抓着手帕,堵着嘴唇,轻咳一声,一丝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
严冬,十里坡。
茫茫雪野,一眼望不到边。
孤零零的马车里,遮不住风,也挡不住雪。
马车里,火盆早已熄灭,冷得吓人。
衣着单薄聂小倩,无力的躺在车厢中,一动不动。
车外,寒风肆虐,大雪飘零。
几欲熄灭的篝火旁,中年书生手脚笨拙的端着一碗热水,起身跑回到了车里。
“倩儿,倩儿喝点水,倩儿,倩儿你猩猩!”
中年书生慌了神,伸出颤抖的手指探到了聂小倩的琼鼻下。
突然,中年书生像是触电一般,收回了手。
脸色大变的他,面如金纸。
胡乱的胡渣下,嘴唇嗫喏着。两行热泪,沿着沧桑的脸颊,滚落而下。
“倩儿啊!……”
一声悲呼,在车厢中响起。,
传出车厢外不多远,便被肆虐的寒风卷走,消失的无影无踪。
……
魔殿一侧的聂小倩,双手抱膝,蜷缩在角落里,泪若雨下。
……
夜幕下,江南市郊。
一处破旧的福利院门口。
衣着普通的一男一女,怀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站在门口,神色犹豫挣扎到了极点。
女子无力坐在地上,看着男人怀中的婴儿,泪如雨下。
男人则是低着头,额头紧紧的贴着婴儿的额头,颤声自言自语。
“……凤年,你不要怪爸妈心狠,怪只能怪在你身在了一个不能容你的家!爹娘也没有办法啊。……”
说罢后,男人抬起手,擦掉了眼角的泪水。一狠心,将熟睡中的婴儿,放在了福利院门口。
然后起身,拉着哭的痛彻心扉的女子,离开了这里。
“凤年,我的儿……”
夜色中,女子的凄厉的叫声,回荡在了这荒芜的市郊上空,久久不散。
……
六年后,福利院的大院中。
一个绑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拿着一根棒棒糖,蹲在一个孤孤单单的孩童身前,轻声说着什么。
“我叫孔康莲,你呢?”
“我叫杨凤年!”
“杨凤年,好听的名字!”女孩儿笑得很甜,然后伸手将棒棒糖,递到了杨凤年面前:“给你!”
“给我的?”杨凤年抬手擦掉鼻涕,欣喜的问道。
“嗯,给你的!”女孩儿甜甜一笑,用力的点点头。
男孩儿接过棒棒糖,舔了舔,很甜,然后他笑了:“那你能做我媳妇儿吗?”
“好啊!”女孩儿点点头,咯咯娇笑着道。
“我杨凤年有媳妇儿了,我也能玩过家家了!”
举着棒棒糖的杨凤年,像是一个得胜归来的战斗英雄一样,站在福利院的大院里,高兴地说着。
……
十七年后,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一辆宝马车停在路边,车里一个脑满肠肥的老板,一脸不耐烦的神色,看着车外那正与杨凤年说话的靓丽女子。
“为什么?”杨凤年眼中泪水打转,指着路边宝马车里的那个男人,恨声道:“就因为他那几个臭钱?”
孔康莲一脸冰冷的摇头:“是!”
“可是,我会有的!”杨凤年神色激动,想伸手抓女孩儿的手。但却被女孩儿躲开。
孔康莲退后一步,平静的双眼中,闪过一抹痛心之色,摇头道:“我等不起,福利院的弟弟妹妹也等不起。对不起,杨凤年!”
说罢,孔康莲转身朝着宝马车走去。
身后,杨凤年急追两步,大声喊道:“三年,给我三年时间,我一定能行的!”
孔康莲闻言,脚步微微停下,背对着那个对他大吼的男人,冷漠道:“你知道吗,杨凤年,你是福利院里最聪明的一个,院长对你寄予很高的希望,可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让所有人都伤透了心。你每天都活在被你父母抛弃的阴影里,自暴自弃。每天都是这样,我们等了你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可是你呢?呵!”
孔康莲抬手擦去了脸上不知何时留下的眼泪,摇头道:“现在,我至少能给弟弟妹妹提供i个舒适的环境,可是你呢,没有一点上进心,连你自己心爱的女人都看不起你,……”
沉默了片刻后,女子丢下一句话,再也没有回头,径直上了车。
……
魔殿中,红色魔气,萦绕在整个大殿中。
宛若梦魇一般,将所有人都吞噬掉。
偌大的魔殿中,寂静无声。
燕赤霞坐在地上,眼睛血红,浑身杀气弥漫而出,宛若杀神在世。
聂小倩泪如雨下,脸色惨白的蜷缩在角落里。
杨凤年呆在囚笼前,神色木讷。
但如果有人靠近的话,便可以看到,他那双无神的眼睛,却悄然闪过了一抹光亮,然后如同燎原的星星之火一般,瞬间亮了起来。
良久之后,杨凤年一脸木然的神色,终于恢复了过来。
他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忍痛掩去了夜晚中福利院前那生离死别的一幕,还有那张深深印在脑海里的俏丽脸颊,但却永远记住了那女子临走前的一句话。
杨凤年仰着头,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紧握,刚毅的脸颊上,轻松洒脱的笑容和泪水混在一起,最后凝成了一句话。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