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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秀清的家族成员一般是不向人下跪的,大概一年前牧马人的案子,杨秀清同岁的叔叔找刑部尚书黄玉琨的时候不仅不跪,还要求黄玉琨无条件服从杨秀清叔叔的命令。黄玉琨稍加拒绝,这位杨叔叔一脚就踹翻了黄玉琨的桌案。最后还告到杨秀清那里。杨秀清随即下令把黄玉琨抓起来,这件事情闹到最后,黄玉琨被打了三百杖。
所以当韦泽心平气和的询问陈得桂为何见了韦泽不下跪的时候,陈得桂是勃然大怒。他飞跳起来,指着韦泽就骂起来。其实陈得桂的性子平素里也没有这么激烈,他毕竟是东王杨秀清的外甥,而不是杨秀清的侄子。还是得比杨家人更加收敛一些。
只是陈得桂很讨厌韦泽。自打接掌了张应宸的部队之后,这位年轻人就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完全压制住这支部队。在最初的时候,这支部队里头搬出的理由是“齐王如何如何”,用来反对陈得桂的安排。这里面居于领头地位的无疑就是参谋部。陈得桂随即彻底解散了参谋部,并且把参谋部人员统统给打压到最下面去。令陈得桂意外的是,杨秀清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并没有表示对自己外甥的支持,反倒是训斥了陈得桂一番,要他不能这么做。尽量“向齐王学习”。
齐王韦泽虽然声名赫赫,不过大家都知道,在太平天国里头,韦泽的年纪在数得着的众将里头最小。甚至比一直不怎么受到重用的“国宗”陈得桂还要年轻。可偏偏这个人升官极快,立下数次大功之后竟然一跃成为了永安建制之后的第一个王爵。地位比陈得桂要高。作为东王的亲戚,陈得桂经常被拿来与“别人家的孩子”韦泽相比。对于韦泽这个人,陈得桂自然是极为厌恶的。
陈得桂飞跳起来怒斥韦泽,韦泽动都不动,他身后的警卫们冲上来把陈得桂摁倒在地。先是绳捆索绑,又见陈得桂继续直着脖子大骂韦泽“算什么东西!”警卫从陈得桂身上撕下块衣服,直接堵住了陈得桂的嘴。
看已经制服了陈得桂,韦泽目光就转到了佐天候陈承镕身上。陈承镕知道此时自己的小命完全捏在韦泽手中,他二话不说就给跪了。因为反清,也完全反对满清的礼法,太平天国不兴叩头,跪下之后就是身体笔直,与小腿承九十度角。熟练的跪好,陈承镕说道:“齐王千岁,陈得桂年少无知,还请齐王千岁念在东王的面子上,饶过他。”
韦泽挥了挥手,有人搬来一张凳子,他从容的坐下之后才对陈承镕说道:“佐天候,你这话就奇怪了。陈得桂目无上官,胡言乱语,我只是让他安静下来。可听你这么一说,就跟我想要他命一样。你这么说到底是想让我杀他呢?还是不想让我杀他呢?”
听了韦泽的话,陈承镕急了,“启禀齐王千岁,我绝无此意!”
韦泽挥挥手,“佐天候,我原本就没有想杀陈兄弟的意思,你大可不必在这里装腔作势。我只问你一件事,你既然是佐天候,总理东王府事,那南门的守军是和人?”
陈承镕立刻答道:“那是北王旧部,却不知怎么就和北王勾结起来!”
韦泽盯着陈承镕看了一阵,才继续问道:“那佐天候你到这里来,想必是拉着这些部队调动了,却不知道你准备接下来如何去做?”
“接下来自然是向天王申诉此事,请天王出面弹压!”陈承镕回答的有些战战兢兢。
“哦!原来如此。”韦泽冷冷的说道。
陈承镕觉得韦泽清澈的眼神锐利的仿佛能插进陈承镕的灵魂里面,他几乎忍不住想打起哆嗦来。
然而韦泽却没有再说什么,他说道:“我觉得这次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想怎么做我管不了,但是这些兄弟已经决定跟我走,你们不用再想调动他们了。现在我派人送你们去城东。接下来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对陈承镕说完,韦泽转头对已经算是安静下来的陈得桂说道:“陈兄弟,我奉劝你一句话,这次杀东王的人背后定然还有人指使。你若是真的想活命,还就千万不要去见天王。我这么说可是为你好。”
说完之后,也不管陈得桂又开始呜呜的叫骂起来,韦泽转头命道:“把他们给送走。”
与陈得桂和陈承镕一起被送出去的还有那些东王手下。与陈承镕被吓得浑身冷汗不同,东王手下给陈得桂松绑之后,他自己就奋力把嘴里的布给掏出来,然后歇斯底里的吆喝起来:“我们现在就点起人马,先把韦泽这个反贼给灭了!”
陈承镕可是被吓坏了,他连忙阻止道:“陈兄弟,我等现在赶紧去城东,先去见天王!”
陈得桂一想,的确应该如此。他此时已经接受了陈承镕的想法,北王杀东王乃是北王自己的想法,只要天王能够出面,定然能够先解决了北王。当然,解决了北王之后,就该轮到齐王韦泽了。
赶走了这帮人之后,韦泽立刻下令,“凡是军中有家属在这里的兄弟,现在马上报名,大队人马现在就去接家人回到这里的军营。另外,派部队去控制北门,不能让我等没有退路!”
两件事都很重要,参谋部立刻就开始恢复营运。张应宸因为独自守一方,他的的部队是支一万人的部队。比韦泽直接指挥的部队数量多出去一倍。三千人马立刻先去抢占北门,家在城内的兄弟们则组成了一支两千人的部队,立刻赶往住处,接回家人。
出发前,参谋部反复交代,这次的目的是接人出来,凡是大件统统不要,携带不便的东西统统不要。此次的行动目的就是为了接人出来。
两支部队立刻行动,到了下午时分。除了家在城南满城一带的兄弟,其他人的家属都给接回来了。韦泽的老丈人一家自然也在其中,祁玉昌是只带了几件衣服,还有韦泽给他的聘礼几千两银子。
见到韦泽之后,祁玉昌拿出了一叠纸张,“齐王,你让我写的名单,我已经写好。”
就在韦泽正在安排下一步行动的时候,陈得桂已经到了城东,此时东王一系的骨干们都已经集齐。陈得桂一见自家人,立刻就开始扯着嗓子怒骂韦泽乘人之危。骂了一通之后,他强烈表示,“这次韦泽定然与韦昌辉那狗贼勾结!我们现在带兵去杀了韦泽,给东王报仇!”
此时东王旧部已经在城东聚集,这里面杨秀清的亲属反倒占了极少的比例。杨秀清的亲戚们多数住在东王府,北王韦昌辉将东王府杀了个干干净净,除去领兵的几个人之外,杨秀清的亲戚基本上被一锅端了个干净。
陈得桂的态度并没有引起这些人的认同。陈得桂现在的地位完全来自于杨秀清的安排,他自己根本没有能够令人信服的能耐。与在场的人一比,陈得桂的年纪也未免太小。
相比较起来,与陈得桂一起回来的陈承镕倒是成了众人询问的焦点。陈承镕倒是没有倾向于陈得桂,他把见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大伙说了一遍。甚至连陈得桂拒绝向韦泽下跪,反倒是怒骂韦泽的事情都给说了。
这下,众人看向陈得桂的视线中再也没了相信,有些人甚至懒得去看陈得桂。
“佐天候,那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匡天候黄维江问道。他是杨秀清的姐夫,此时带兵守城东,东王一系的众人就集结在他的营中。黄维江虽然地位甚高,却不是什么有能之辈,全靠了他的身份,以及他的年龄,才能带领重兵。此时,本该领导众人的黄维江完全依靠起陈承镕来。
陈承镕说道:“现在当务之急乃是先夺回东王府,然后剿灭北王韦昌辉,为东王报仇。”
黄维江听完之后觉得很对,但是他左看右看,竟然不知道该派谁去攻打韦昌辉。与北王韦昌辉、齐王韦泽、燕王秦日纲这些人不同,杨家的亲信固然把持了城内的重兵,可他们一直被杨秀清当作看家护院的人来使用。除了他们能够让杨秀清放心之外,这些人的能力与那些在外打仗的将领相比实在是差的太远。杨秀清用人的时候极有手段,凡是有错定然不会放过。所以他为了维持他亲戚的地位,只能采取不给他们犯错机会的方法。
这固然维持了杨家将把持天京城重兵的结果,同时也让这些人面对韦昌辉和韦泽这样从尸山血海里头杀出来的将领时,根本找不到应对的要点。
其实黄维江当然也知道此时应该去带兵灭了韦昌辉,甚至也能想到应该在某种程度上打击一下韦泽。可是韦昌辉守天京城的时候,黄维江见过那种调动指挥能力。虽然没见过韦泽打仗,不过韦泽的赫赫威名也让黄维江想到要与韦泽敌对的时候,感到头皮发麻。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黄维江对杨秀清的亲戚们到底是什么能耐心知肚明。别看陈得桂现在吆喝的欢,若是派他真的与韦泽控制的那支一万人的部队打仗,黄维江自己都相信战败的定然是陈得桂。
没有了杨秀清的指挥,黄维江实在是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想来想去,黄维江对陈承镕说道:“此时还请佐天候调度!”
不仅黄维江是这么一个态度,其他东王府的人也是同样的态度。陈承镕想了想,点派了几名将领带兵。安排了军务之后,陈承镕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让天王出面。只要天王肯出面发令,我等立刻就能压住局面。那时候只怕不用动刀兵,天王一句话就能为东王讨还公道!我现在就去天王府求见天王。”
“天王能出面么?”黄维江连忙问道。这几年杨秀清完全架空了天王洪秀全,黄维江自己都没见过洪秀全几次。对于高高在上,几乎是与世隔绝的洪秀全,黄维江有着一种模糊的敬仰,同样也没什么实际的信心。
陈承镕也叹道:“天王不管朝政这么久,我也不能确保天王一定会出面。现在我也只能尽力而为,西王天王能够出面才好!”
“那就有劳佐天候了!”黄维江连忙说道。
身负使命的陈承镕立刻前往城南的天王府,此时北王韦昌辉已经撤出东王府,回到了北王府。东王部下已经将北王府包围起来。北王府距离天王府很近,韦昌辉并没有傻乎乎的把部队都摆在北王府里头。他在外面也设下了防御阵地。这防御阵地直接接到了天王府旁边。
东王府的部下们得知东王杨秀清已经被杀,此时心早就乱了,根本没有进攻。大家也不敢去攻打天王府附近的北王部队,所以整个局面就这么僵持在那里。
见到陈承镕前来,部队将领们立刻就询问,到底下一步该怎么办。面对失魂落魄的这帮人,陈承镕大声说道:“我现在就要去求见天王,让天王出面惩处北王。只要天王肯下圣旨,我等只怕不用打仗就能为东王报仇!”
听到这消息,众将们都是一片欢喜。虽然北王杀了东王,不过大家谁不知道平日里东王把北王欺负成什么模样。虽然不至于倒向韦昌辉,但是大家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打仗的冲动。听说还有天王这条解决问题的途径,众将心中都是欢喜。
见了众将的神色,陈承镕板起脸说道:“不过你等可不能有丝毫放松,万一让北王逃出了天京城,我等可就没办法为东王报仇了!”
“这是自然!”众将们连忙答应。
交代完这些之后,陈承镕也不带什么兵马,在众人的视线中孤身一人走近了警备森严的天王府。陈承镕高声喊道:“陈承镕求见天王!”
过了好一阵,天王府的侍卫们让开了一条道路,天王府的大门也打开了一条缝,在女官的带领下,陈承镕大踏步走进了天王府。一等陈承镕进了大门,天王府的们立刻又关上了。
在女官的带领下,陈承镕并没有去寝宫见洪秀全,而是直奔偏殿。进了偏殿,就见两人已经等在里面。一个是北王韦昌辉,另一个则是燕王秦日纲。
秦日纲与陈承镕乃是过命的交情,他立刻迎上来问道:“佐天候,外面如何了?”
陈承镕再也没有方才的那种从容模样,他满脸恨意的答道:“韦泽那狗贼没死!不仅没死,他还夺了原先张应宸的兵马,此时他守住了北门。”
“什么?你没弄错吧?”秦日纲完全没想到局面居然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张应宸的兵马以前就是韦泽的部下,不过被东王杨秀清控制几个月,秦日纲万万没想到杨秀清刚死,韦泽就重新夺回了这支部队的指挥权。
此时不用再装,陈承镕恨得咬牙切齿的,他恶狠狠的说道:“韦泽夺回兵权的时候,我就在张应宸那支部队的军中。绝不会有错!”
发泄了一番之后,陈承镕继续说道:“而且韦泽那厮只怕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我看他不急不躁,应该是已经有了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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