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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国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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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玉洁午夜梦回,心里难安,便寻到坐忘堂找罗玄解惑:“父亲,请您告诉我,前世的因真能关系到今生的果吗?”

    本已闭目枯坐的罗玄再次睁开了眼,他深深的看了小女儿一眼:“何出此言?”

    罗玉洁一愣,随即低下头来,她轻声道:“父亲,女儿最近常常梦魇,梦里几经梦中生梦,有时几乎不知是真也,梦也?偏偏半夜惊醒,依稀记得那些人的脸,好生困惑——女儿怀疑那是女儿的前生,女儿很想知道,这会不会预示着什么?”她目光灼灼的看着父亲。

    罗玄听了再次闭上眼睛,温声道:“茜茜,你太执着了,就算知道了前生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如今是在哀牢山上,你活的是现在,何必纠结于前生,或者说是梦里的事呢?”

    罗玉洁只觉如黄钟贯耳,心里忽的一片清明,她的嘴角不由翘了起来:“父亲说的是,是女儿着相了,我应该好好过好现在才对。多谢父亲的开导。”

    她站起身来,轻轻施了一礼,便欲退出去。

    罗玄忽的开口:“茜茜,过两**收拾一下,随我回临安走一趟。”

    “回临安?”罗玉洁讶然。

    罗玄点点头,叹道:“离家多年,也该回去祭祖了。”

    “家?”罗玉洁更加惊讶。

    罗玄‘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罗玉洁越想越奇,心里只觉奇怪万分,但看父亲的样子,恐怕是不能告诉自己什么了,只好暗暗思索,一路上心痒难耐。

    果然,三日后,罗玄带着罗玉洁上了路,至于天相,则留在了哀牢山,以防有重病的人找上来,现在天相的医术大有长进,隐隐是江湖上新一代的‘神医’。

    罗玄在哀牢山下买了两匹马,和女儿装扮了一番,这才飞速往临安而去,一路上风景甚美,父女两个却没什么心情赏看。罗玉洁是乍然单独和父亲在一起,身边又没有温和的师兄,有些害怕;罗玄则是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便回到临安的‘家’中。

    幸亏这父女两个都是修真之人,身体极好——其实他们若不是为了隐人耳目,早腾云驾雾了。

    半个月的功夫,二人便来到了临安城。

    罗玄和女儿二人在御街西首一家大客店锦华居中住了。罗玄站在楼下,微微一瞧那牌匾上的‘锦华居’三个字,暗叹口气,然后对女儿笑道:“今日先在此住下,明日梳洗一番,你随我回家。”

    罗玉洁心里更奇,心道莫非这城里竟还有您的房子吗?

    她虽然暗暗腹诽,却不敢反对父亲的决定,忙乖巧的应了。

    二人吃罢饭,罗玄忽的温声道:“一会我要去西胡那里看看,你去吗?”

    罗玉洁不想一向严肃的父亲竟如此温柔,不由有些受宠若惊:“父亲去哪里,女儿就去哪里。”

    罗玄微微一笑。

    过了片刻,罗玄便领着女儿来到西湖旁,他对女儿一一介绍旁边的景致,诉说它们名称的由来,旁征博引,很有兴致,到得后来脸罗玉洁也放开了,偶尔接上几句。

    说话之间,来到湖边的断桥。那“断桥残雪”是西湖十景之一,这时却当盛暑,但见桥下尽是荷花。罗玄见桥边一家小酒家甚是雅洁,道:“去喝一杯酒瞧荷花。”

    罗玉洁点点头:“甚好。”

    两人入内坐定,酒保送上酒菜,肴精酿佳,两人饮酒赏荷,心情畅快。罗玉洁见东首窗边放着一架屏风,上用碧纱罩住,显见酒店主人甚为珍视,好奇心起,过去察看,只见碧纱下的素屏上题着一首《风入松》,词云:“一春长费买花钱,日日醉湖边。玉骢惯识西湖路,骄嘶过沽酒楼前。红杏香中歌舞,绿杨影里秋千。暖风十里丽人天,花压鬓云偏,画船载取香归去,余情付湖水湖烟。明日重扶残醉,来寻陌上花钿。”

    罗玄皱眉:“词倒是好词,只是这些读书人只知吟诗作乐,忘了国耻家仇,唉。”他脸上全是惋惜之意。

    他又看看女儿:“罢了,天色已晚,你跟我回去吧。”

    罗玉洁不知怎么刚才还好好的,父亲竟伤感起来,更加有些莫名,只好听话的点点头:“是。”

    然后二人便走了出去。

    两人沿湖信步而行,但见石上树上、亭间壁间到处题满了诗词,若非游春之辞,就是赠ji之甚。罗玄细细看去,但见都是些“风花雪月”的字眼,不由叹道:“禄蠹不知亡国恨,酒肆犹听《菊花花》。”

    罗玉洁看了一眼大变样的父亲,忍不住问道:“父亲,你怎么了?”

    罗玄摇摇头:“无事,只是有些伤感。”

    罗玉洁再次小心看了父亲一眼:“父亲,你倘若想报销国家,凭你的本事,那些番邦小丑,何足俱哉?”

    罗玄看了女儿一眼,淡淡笑道:“总是双手难敌众拳。”

    谈谈说说,来到飞来峰前。峰前建有一亭,亭额书着“翠微亭”三字,题额的是韩世忠。罗冰清知道韩世忠的名头,见了这位抗金名将的手迹,心中喜欢,快步入亭。亭中有块石碑,刻着一首诗云:“经年尘土满征衣,特特寻芳上翠微,好山好水看不足,马蹄催趁月明归。”看笔迹也是韩世忠所书。

    罗冰清也看到了,不由赞道:“这首诗好。”

    罗玄不由微微一笑:“那是岳元帅写的。”

    罗冰清一怔:“父亲怎知道?”

    罗玄叹道:“此时说来话长,绍兴十一年冬天,岳元帅给秦桧害死,第二年春间,韩世忠想念他,特地建了此亭,将这首诗刻在碑上。只是其时秦桧权势薰天,因此不便书明是岳元帅所作。”

    罗冰清欢喜道:“想不到除了岳元帅之外还有这等名将?”

    罗玄点点头:“韩世忠自然是英雄了。他夫人梁红玉虽出身娼ji,后来擂鼓督战,助夫制胜,也算得是女中人杰。”

    “娼ji?”罗玉洁愣住。

    罗玄笑道:“其实她虽然出身不好,但对国有功,可谓瑕不掩瑜。所以有时候一个人的而成就,并不在于他的出身,茜茜,往事已已,你又何必介怀呢?”

    罗冰清再次愣住,她羞红了脸,低下头来,轻声道:“父亲说的是,是女儿自误了。”

    罗玄点点头,看看天色:“贪色已晚,咱们回去吧。”

    罗玉洁点点头:“是。”

    天色渐晚,两人来到中瓦子武林园前。罗玄见一家店里挂着许多折扇,不由起了心思,走过去跳了几把,给女儿挑了两把纨扇,让她把玩。

    罗玉洁见扇子上一个侍女,体态风流,眉眼含笑,,另一把则是一副风景图,很是优美,不由暗暗欣喜,更心惊于父亲的细心。

    那店伴用纸包裹扇子时,旁边酒楼中酒香阵阵送来。两人走了半日,早已饿

    了,罗玄看了一眼,竟不认识,不由问道:“那是甚么酒楼?”

    那店伴笑道:“原来两位是初到京师,是以不知。这三元楼在我们临安城里大大有名,酒菜器皿,天下第一,两位不可不去试试。”

    罗玄微微一笑,领着女儿走了过去,显然兴致很好。

    罗玉洁难得出来游玩,如今见父亲又拉着自己闲逛,更加高兴。

    只见那三元楼前彩画欢门,一排的红绿叉子,楼头高高挂着栀子花灯,里面花木森茂,亭台潇洒,果然好一座酒楼。两人进得楼去,早有酒家过来含笑相迎,领着经过一道走廊,拣了个齐楚的阁儿布上杯筷。

    罗玄点了酒菜,酒家自行下去吩咐。灯烛之下,不远处竟望见廊边数十个靓妆ji女坐成一排,心中暗暗纳罕。

    正在奇怪之间,忽听隔壁阁子里一个粗狂的男人声音道:“好!这就叫人来唱曲下酒。”

    罗玄听他声音怪异,好像不是汉人,心里暗暗留意。

    只听见那店小二叫了一声,ji女中便有一人娉娉婷婷的站起身来,手持牙板,走进隔壁阁子。过不多时,那歌ji唱了起来,罗玉洁侧耳静听,但听她唱道: “东南形胜,江湖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幙,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就是不懂的人听了,也会但觉牙板轻击,箫声悠扬,倒也甚是动听。

    一曲已毕,罗玄又听见隔壁那男子叫道:“唱得好。”接着那歌ji连声道谢,喜气洋洋的与乐师出来,想是他赏得不少。

    忽听里面那人又道:“孩儿,柳永这一首‘望海潮’词,跟咱们大金国却有一段因缘,你可知道么?”

    罗玄一听‘大金国’三个字,心里陡然一惊。

    他用眼神示意女儿噤声,然后继续偷听。

    只听里面似是已年轻男子恭敬道:“孩儿不知,爹爹请说。”

    只听先前那男子道:“我大金正隆年间,金主亮见到柳永这首词,对西湖风景欣然有慕,于是当派遣使者南下之时,同时派了一个著名画工,摹写一幅临安城的山水,并图画金主的状貌,策马立在临安城内的吴山之顶。金主在画上提诗道:”万里车书尽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

    那年轻男子听了赞道:“好豪壮的气概!”

    罗玄听得恼怒之极,只捏得手指格格直响。

    只听男年长男子继续叹道:“金主亮提兵南征,立马吴山之志虽然不酬,但他这番投鞭渡江的豪气,却是咱们做子孙的人所当效法的。他曾在扇子上题诗道:”大柄若在手,清风满天下‘,这是何等的志向!”

    而那年轻男子则连声吟道:“大柄若在手,清风满天下。”言下甚是神往。

    罗玄听得心头火起,暗暗恨道:“狼子野心!”

    他眼里神色莫名,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罗玉洁见他脸色铁青,更加不敢打扰他。

    一会罗玄醒过神来,又细细聆听,不想里面那两人已经转过话题,只是说些景物见闻,风土人情。

    罗玉洁只觉父亲眸光里寒光一闪,然后他竟笑了起来:“茜茜,咱们先回去吧。”

    罗玄领着女儿回到锦华居,看到女儿睡了,眸光一闪,整个人轻轻从窗前一纵,便不见了踪影。

    他早在出了三元楼的时候便在那父子二人身上留了一丝神识,如今正是要他们狗命的好时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