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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的册封典礼是在洛阳宫举行的。
几乎神策府、神策军、五军府、五军营乃至于五镇都督都已到了。
秦少游戴上了通天冠,穿着尨服,大致的走了一遍流程,紧接着便是武则天在宫中设宴。
众人的表情,自然不必说,绝大多数人都是欢欣鼓舞的样子,此番秦少游成了魏王,大家的身份,也就跟着水涨船高。
王琚这个被人称作是秦家外务大总管的家伙,几乎在洛阳,形同于宰相,秦少游的所有方略,都是由他拟定,他的身份超然,自然是屁股坐在秦少游这边,也是实打实的希望秦少游能够更进一步。所以今日他的心情出奇的好,平时滴酒不沾的他居然喝醉了。
方静更不必说了,神策军的大将军,掌握着秦家军最精锐的力量,而且即便是五军营建了起来,可是莫要忘了,整个五军营的骨干和中高级别武官,都是从神策军调拨去的,而这些人,俱都是方静的徒子徒孙,即便是有人去了五军营做了将军,可是见到了方静,哪个敢对方静显露出大家平等的意思,还不是乖乖要作揖行礼,乖乖叫他一声将军。
魏王殿下如今分量越来越重,方静这个秦少游的门下走狗自然也就更加不让人小视,所以方静陪着王琚也贪了许多杯。
杨炯则是和一干关东士族坐在一起,作为议事堂的议长,杨炯十分满足,这个议长之位表面上看平淡无奇,也不算是正式的官职,可是杨炯自己才知道,议事堂的权利有多大。虽然前几日,议事堂添加了一些五镇的议员,不过人数却是不少,各镇不过区区十人而已,说句难听的话,他们几乎影响不到什么大局,杨炯在巨贾和士族之中游走,可谓是游刃有余,关东士族,乃至于河南的巨贾,几乎都已经视他作自己的利益代言人,也正因为如此,杨家的地位,已经隐隐在关东四姓之上,大家提到杨家,不再是与其他三姓并列了。
杨炯对眼前的局面,是最为珍惜的,他非常清楚,有神策府,有秦少游,才有议事堂,没了这些,自己就不会是议长,杨家依然还只是个关东最强势的土财主罢了,至于其他士族门第,也大抵都差不多,地位较高的,往往家中都有人入议事堂议事,虽然一个人人微言轻,可是总能寻到人联合起来发出自己的声音,就算不能做到所有的法令都根据自己的利益去改变,可是至少却能做到,无论任何时候,那些法令不会伤害到自己。
再加上这几年工商的发展,不但是使一批巨贾脱颖而出,更是让许多的士族门阀借机转型,这些士族凭借着历代积攒下来的财富,凭借着他们的山林和土地,还有无人可比的人脉关系,往往比别人起点更高,在河南府的工商膨胀之中,占取到的利益也是最多。
正因为赚取利益的方式发生了改变,当士族们发现,自己现在做的事,比之从前可怜巴巴的田庄收入要多十倍百倍的时候,思维也开始产生了变化,这种变化,使他们不再固守所谓经学无为的理论了。田园的经济,最容易诞生的确实是无为的思想,所谓自给自足,我穿的是自己地里的,吃的是地里的,住的也是自己家的地,只要固守祖宗的基业,便可万世无忧,因而更多人欣赏的是采菊东篱下,更多人喜欢清静和无为而治,在他们看来,天下不需要去改变什么,只需要好好躺着就好了。可是一旦商贸兴起,这就意味着,人和人的利益关系开始变得越来越紧密起来,这种紧密的关系之中既有合作也有竞争,我家的丝绸若是价格比你家的贵,若是不立即反应和调整,那么可能就是一个零和的结局,你占领所有的市场,而我则直接工坊倒闭,之前投入的钱全部打水漂,一切努力都化为泡影。你的花色比我的花色好,更受欢迎,就意味着明年你将侵占我的市场占有率,甚至将我从这一个行当里一脚踢开。
风气陡然一变,也导致几乎所有人都已经从闲散变得锐利进取起来,怎样才可以做的比别人好,怎样才可以保存自己的同时击败竞争对手,士族的子弟们,已经没有心思去研究经史,反而新近的各种商学理论成了他们的目标。
这些人是浑然天成的贵族,对于一夜暴富的巨贾们来说,他们只知道,怎样赚钱,也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可以了。可是这种世家的子弟在赚钱之余,却会思考,会去思考钱是如何流通,钱是如何赚的,什么是市场,什么是对比优势。
他们一思考,就意味着各种巨著出现,偏偏,现在最时兴的,恰恰是商学和工学的理论知识,毕竟这是真正发家致富的根本,其中一些人脱颖而出,已成了工商学的大家,甚至太平学开设工商学堂,便是专门邀请这样的名家来授学。
他们的脑袋……已经换过了一遍,既然脑子里再没有了君君臣臣,也不再有所谓的清静无为,自然也就没太多的兴趣,去理会远在长安的所谓天子和韦皇后,他们的兴致只在货币的流通,只在各种市场的理论,如何发家致富,如何挣取更多的利益。
只是他们不想去理会,偏偏长安的天子和韦皇后,却总是不胜其扰的出现,他们以各种面目,每一次,都让河南府上下生出不安,这种不安全感,本来就是河南府上下的人所独有,他们的财富,实在是积攒的太快,也太过容易了,正是因为这种前所未有的积攒财富的方式出现,也让他们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一个人世世代代,自己家的缸里只有几千钱,可是突然,却猛然增加到了几十万钱,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好似是不真实一样,就好像是做梦一般,这是美梦,可是他们敏感脆弱的心底深处却反而更加恐慌了,既然是美梦,总有醒的一天,既然是梦,也总有碎的时候,他们深知,自己就像一个个抱着金元宝走夜路的娃娃,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朝廷拥有实在太多太多的特权,似乎他们只要一封旨意,一道诏书,就可让他们今日积攒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杨炯为代表的这些士族,这些经学传家的名门子弟们,原本他们最是深信君君臣臣,可是如今,却也不知是潜移默化,他们的心底深处,只愿自己离那天子远远的,只希望所谓的圣君,永远不要出现。
韦后的几次动手,都让他们提心吊胆,而幸好……秦少游每一次都化险为夷,许多人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如今殿下已成魏王,这是一个好兆头。
只是更多人在这欢乐的酒宴之中,隐隐透着几分担忧,今日是魏王,明日呢?只要韦氏还在,只要长安的那个朝廷还在……
居安思危,总是这些有头脑的人必须要去想的事,大家喝酒,低声言笑,可是眼底深处,却还是流露出了担忧。
或许这个时候,有人脑子里冒出了个奇怪的念头:“或许……假若没有天子该有多好啊……”
这个念头……固然是荒诞,固然是可笑,固然是突发奇想,可是一旦冒出来,却好像生了根发了芽,总是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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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方翼已经大醉了。
他本来就是好酒之人,只是自从掌了五军营,那无数琐事缠身,让他根本就寻不到任何间隙来喝酒,更是无从去违反五军营的禁令。
毕竟……他心知自己虽然是都督,可是五军营都督之下,从各军的将军,再到副将,再到中下层的武官,几乎都是从神策军调拨来的人。
他已经渐渐习惯了与神策军的人打交道,这些人都比较古板一些,守规矩,而且少言寡语,不过执行力却是很强。
正因为如此,作为都督,他反而不敢轻易违反军规,同时……他很喜欢五军营这个都督的职责。
他固然是名将,可也正因为是名将,就好似英雄总爱宝剑和骏马一样,王方翼爱的是好兵。
什么好的兵呢?王方翼在西域作战的时候,无论下达任何军令,都要留有余量,比如他需要一支军马紧急赶往某处,明明他知道必须要在三个时辰之内赶到,可是他心里清楚,这支军马是赶不到的,所以他只能将军令宽限为五个时辰。又比如,一个营的口粮若是每月五千担,可是他知道,假若当真发下去五千担,军中必定要有人挨饿,因为按照规矩,这营中的武官,总是要上下其手,真正能分发下去的有三千担给士卒们吃就不错。所以他给一营制定的军营是八千担,五千担保证士卒们不会挨饿,从而导致哗变,另外三千担,则是要喂饱某一些人。
这种的例子实在太多太多,简直是不胜枚举,下头的武官,偶尔总是要懈怠一下,他们都是老兵出身,又或者,是某些来镀金的勋贵子弟,所以他们总是有恃无恐,作为身经百战的王方翼,自然摸透了他们的脾气,他能做的也只有顺势而为,尽力去在这其中掌握一个度。
所以他制定任何作战计划,往往是谨慎的,明明一支军马作为后援,理应该让他们五个时辰抵达战场,可是他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却只能指望他们八个时辰能够抵达。明明一支军马,理应让他们抵挡敌军三天的攻势,可是他知道,即便下了死命令,也是无济于事,所以他只希望他们能撑住两天。
而这些五军营抽调来的骨干不同,或许……这就是神策军与天下其他军马最不同之处,他们每一个人,似乎都对军令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顺服,你的任何一道命令,他们都会完成的不折不扣,这是什么?这就是传说中的挥如臂使啊。
王方翼作战,固然是运筹帷幄,可是他也从来不敢指望运筹帷幄,因为他心里清楚,你想要布设一个局,表面上精巧无比,譬如那传说中的十面埋伏,这支军马理应再这里,那支军马理应再那儿,另一支军马又当在此截击,表面上看,简直就是天衣无缝,只要贼军进入了这个圈套,那么便是必死之局?
而实际上呢?实际上这么多军马分头行事,最容易的却是掉链子,只要有一支军马掉了链子,就意味着苦心布置的局面出现漏洞,而出现漏洞的结果可能就是被人反败为胜。
正因为如此,王方翼虽然爱看兵书,却也知道,这些兵书不过是一群文人们的意YIN罢了,当不得真,因为实际情况,往往只会让人啼笑皆非。
可是………如果有一支像神策军这种挥如臂使,当你下达任何一个死命令,他总能不畏艰险,不折不扣的执行呢?若是如此……就意味着,像是王方翼的名将,几乎可以天马行空,将一切高超的战术和战法通过地图上的指指点点,通过一道道的军令,最后成为现实。
这对于王方翼来说,是一件多么惊喜的事啊。
虽然只是短短数月,可是他喜欢上了五军营,或者说,他先是喜欢上了五军营上上下下的武官,并且希望练出一支这样的军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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