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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下,黑白分明的b超图可以清晰地看到胚胎的位置大小。鴀璨璩晓
那尺寸……
她细若无骨的五指轻轻地抚上小腹,那并不像是四五十天的胚胎大小,而是至少七十天以上……那时她的例假,因为林微兰去世的情绪打击,连续国内国外跑的巨大时差,来得时断时续,所以她也根本不能确定,自己最后一次例假的日期。
可是……
门“吱呀”一声轻微的响动,林亦彤一惊,看向门口,霍斯然挺拔如松的墨色身影正如神般伫立柃。
她小脸上的血色慢慢褪下来。
下意识地看看,门口似乎没有守着警卫兵之类的人,怎么,他以为她此刻虚弱地呆在医院就不会跑?又或者,他想亲自守她整夜?
冷笑,霍斯然硬下心肠,低哑道:“给你买了东西你不吃,却偏要来这里输葡萄糖?缜”
她纤睫一颤,看看头顶吊着的点滴,有那么一瞬很庆幸,自己还有能量维持,否则当真是会被活活饿死。
她还……不想死……
“来之前你就知道可能是子宫痉.挛,孩子可能没事?”霍斯然见她苍白淡然的脸色,以为她会提早知道。
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很牵强,艰难吐字:“我没有那么神,哪里知道是这样……就像我之前根本没想到,你会霸道得不放我走一样……”而其实,她是应该想到才对的。那时林微兰去世,她第一次要求跟他分开,他哪怕只身跑去了黑河却还是派寒峰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盯着她,隔着千万里的距离操控她的生死安全。
她早就该有这个觉悟,早就该想到的。
霍斯然脸色一沉,眸光霎时变得复杂无比,缓步走过去,一手握住床头栏杆,一手撑在了她的身侧。
“刚刚医生跟我说你体弱,这两个月来,你虽然没有过太剧烈的运动或者伤害,可情绪极度不稳,腹痛过两次……如果你还想生一个相对健康的孩子,如果不想怀了几个月时才查出有问题……这一个,不如不要。”他低哑的口吻,字字句句都是斟酌过的。
也就是说,要她趁在医院的机会,打掉孩子。
从极度虚弱中刚刚苏醒的林亦彤纤睫微颤,眼皮下淡淡的阴影遮掩住了她的情绪,他看不到,于是心紧紧揪着蹙眉等她的反应。半晌她缓缓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你可以现在对我说出这种话……是不是因为,这孩子是顾景笙的?”
如果这个孩子是你的呢?霍斯然,你还有没有这么豁达的勇气和魄力,说出这种话?
霍斯然的脸色再一次变得铁青,憋在喉咙里的嗓音变得嘶哑破裂,一字一顿地不自己是怎样发出的声音:“……他已经死了。”
留着一个死人的孩子,没办法负责,没办法陪伴着走完后半生,还要生下来做什么?
她难道指望,他霍斯然会大度到接受她腹中的孩子,并视如己出?退一万步讲,有没有必要如此?到现在那孩子都还只是个胚胎,连成型都没有!!
苍白的小脸浮起一抹笑,她压着胸口的剧痛,纤细的五指颤抖着握住自己身上那张b超图,举起来,轻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想告诉你说……我有妇产科专业的同学,自己也学过妇产科护理,我看得懂这张图……虽然我已经不太记得和确定自己的末期例假是什么时候,但是从这里来看……这个孩子不太像是我跟景笙在一起后才有……”
霍斯然讶异于她此刻会说出这种话,他并不看图,只不捕捉着她刚刚话里的关键字,冷笑:“像??”
她既然自己也不能确定,单凭一个“像”字,就想让他替她承担十个月后极有可能的巨大风险?
她苍白的小脸上闪过一丝致命苍凉,只一个字,就知道了他的态度是什么。
他是最位高权重的军人。
宁肯错杀一千,又怎肯放过一个?
霍斯然冷笑散尽,慢慢俯身凑近她在恍神中的小脸,直直盯着她珍珠般黑亮剔透的眸,哑声低喃:“林亦彤,你究竟是真的想安慰我才这么说?还是只是找个借口,为了顾景笙,才千方百计地要我留下和保住你这个孩子?”
林亦彤缓缓瞪大了双眸,盯着眼前的男人,一丝压抑不住的凄冷笑容释放了出来。
“什么叫做我是为了顾景笙?”她笑得胸口都在震,手背上针扎进去的地方隐隐作痛,“霍斯然,以我现在一无所有无亲无家的状况,我想要留下肚子里唯一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骨肉,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可理解?!!”
又或者,他是想要等她什么都没有,连希望都没有的时候才甘心?!
她眼角闪烁的泪水刺激了霍斯然,有那么一瞬间他当真觉得是自己过分,也哪怕心里也有一丝忌惮,怕万一这个孩子真的如她所讲是自己的……可残酷的现实和理智很快粉碎了他的幻想,他冷峻的薄唇紧紧抿着,绝对不允许她把顾景笙的孩子生下来这种事发生。
“林亦彤……你想都别想……”他一字一顿地对着她切齿低喃,冰冷的俊脸距她只有一厘米远。
她脑中,紧绷的那根叫希望的弦倏然崩断,余韵震得她心口疼。
她一双泛红的水眸不偏不倚地瞪着他,眼眶越瞪越大,滚烫湿热的泪水伴随着身体的剧颤慢慢浮了出来。
孩子如果也没有了,她该如何?
也许根本就不会如何吧……可是她连想,都不敢想。
“先生,”护士走进来敲了敲门,面带歉意,“我们医院的探视时间差不多过了,病房需要清理,那你要留院守床的话麻烦去办一下手续,还有我们主任交代过,这个病人……”她浅笑着斟酌词汇,“状态真的挺不好的,您让她早点休息吧?”
霍斯然一个恍惚,这才看到她浑身都沁出的薄薄的冷汗,被子只盖到腰里,她穿得单薄理所当然不是热的,那就只能是情绪被刺激的。
她五根苍白细长的指头还紧紧攥着那张b超图,快要将图都折碎。手掌轻轻抚过她的前额,他冷峻的薄唇低低吐出几个字:“我就在隔壁……”
这一晚,就算他知趣地为了不刺激她不出现在她身边,也要提醒她他一直在,她逃不开。
说完,将那一张b超图强硬地从她手里扯出来,双臂撑起,在她满眸含痛的目光里一点点退后,以掌控天下苍生存亡般的神者姿态,看她一眼后冷冷离开。病房门关上的瞬间,林亦彤身体里那种强撑着的力道一松,骤然浑身都软下来,再没了力气,就像被困在蜘蛛网里面经过垂死挣扎却终于发现自己已被蛛丝缠紧不能动弹的飞虫,除了等死就什么都再不能做的那种软,滚烫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眼前模糊一片。
原来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是在跟她商量的。都只是决定。
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慢慢的,她侧过身去,小手慢慢握住自己的小腹,被沉闷的悲痛与绝望包围。她不知这种悲痛何时是尽头,她只是怕,怕自己再也出不来了。
他妈的他妈的
清晨阳光普照。
云裳一路开着修好的宾利到医院,后腰竟从住的公寓一直疼到了这里,疼得她一大早就满身的薄汗。
她低低抱怨了一声,用钥匙锁好车从停车场出去,一路看到医院高耸的白色住院楼,到处都弥漫着一股不好的味道,药味儿熏天,还有人拿着化验单一脸愁容地从楼里出来,旁边楼的急诊大厅里面,有老婆婆抱着膝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简直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云裳挎着包,只觉得手有一丝颤,她祈盼着只是一般的小痛小痒,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不再痛,花多少钱她都愿意。
内科。
约好的主任医师将医院的公务处理完便坐在了办公室里,云裳走进去,刚说明来意,后面就有护士体贴地关上了门。
“做个整体检查吧。”主任医师听完,蹙眉建议到。
云裳心惊胆战地进了化验室。
整个过程她都留意着医生的表情,却蛛丝马迹都没发现,可那个女医生按着她后腰的某个位置问她疼不疼时,她却是疼得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你说什么?!!!”检查结果出来时,云裳被主任医师的话惊得花容失色。
主任医师推了推眼镜,等她接受并平缓情绪,再缓声吐字:“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云小姐。是肾癌。”
这个字,这个对云裳来说距离似乎有十万八千里的字,在多少年来所有人的认知当中都是“死亡”的代名词,不管是哪儿,只要沾上这个东西就是死,不用任何人说,她都懂。
“怎么会呢?”云裳失笑,眼里的温热浮起来,手抓着包带颤抖着按住桌面,“我知道那儿是肾,我知道我查过了……可怎么会是癌呢?我不多就是疼,疼了几天还断断续续的而已,肾病有那么多种类!!你凭什么就那么肯定地告诉我是癌?!!”
她很激动,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
主任医师很能理解她情绪的激动,哑声安抚道:“云小姐,首先我能够确定我们三遍诊断后的结果,没有问题,机器也是刚检修的,如果您不确定不信任我们,可以多测几家医院,这都可以……只是肾癌的诱发有很多种的原因,遗传、不良饮食习惯、外因……很多,我很想知道您到底是哪里不对,才会让癌细胞在肾脏开始滋生的?”
医师的这番话,成功地诱住了云裳,她虽震惊悲痛,可也是真的想知道,自己怎么可能染上癌症?
“我没有家族遗传……”云裳坐下来,强忍着悲痛脆弱的眼泪,回想着颤声说,她爸妈甚至祖上三代都没有得过癌,“我不酗酒……饮食习惯很好从不碰冰冷辛辣……作息也很好!!我根本就没有得肾癌的一丁点征兆,我哪儿都好好的,你敢说不是你们的机器检查错了!!!”
令她云裳都变得脆弱不堪的原因,无非是命运的残忍,是生命本身的致命弱点,让她突然间连活着都变成一种挣扎的奢望。
主任医示眉,缓声道:“刚刚我们女医生检查时,说你背上有一大片的伤……”
剧烈颤抖的眼泪在眼眶里猛然一滞!云裳屏息,连气息都微弱得仿佛感觉不到了。
“……是……”她嘶哑的嗓音颤抖吐字,“是有伤……那是很多年前的时候……我在国外遭遇地震,在火山附近……火山岩砸过来的时候我……我没有避开……”她故意省略了,自己替霍斯然挡开横祸的这个事实。
“那当时你一定检查过,医生怎么说?”
“……”她低头,苍白的小脸透露的表情明显在艰难思考,“她当时说……疤痕伤及真皮还有血肉组织,不可能恢复……还有火山岩上面的矿物在灼烧的时候渗进了肉里面,很容易引起病变……”说完她一顿,却努力扯着嘴角笑起来,对医师说,“可我没有事啊,都已经过去六七年了,我一丁点事都没有……”根本就没有什么病变。
主任医示眉,很关注这点:“那这期间你背上有没有再受过伤?比如什么放射性物质之类?云小姐你要知道这类病的高发率都在50-70岁并且男性居多,你这么年轻得这个病,诱因是很奇怪的……”
医师话里的某个词,猛然像雷一样轰然击中了云裳的思维,她眼睛瞪得大大的,脸色血色褪尽,别震在了原地。
放射。
在云裳向来循规蹈矩的生活里从未出现过这样的词,而唯一出现的那次,却是在不久前。她为了趁着霍斯然跟林亦彤感情破裂的间隙跑去跟着霍斯然,不怕死地租了一辆私人飞机飞向了黑河……他们回来的时候,黑河海底火山喷发,专家检测到那里的放射性远远超出了某岛国地震核电站爆炸的强度……
主治医师还在继续说着,却发现眼前年轻漂亮的女子已经脸色煞白地僵在了原地,手下意识地去她眼前晃。“云小姐,云小姐?……”
她却张大了嘴,目光无神在坐在椅子上,如遭雷劈。
他妈的**
霍斯然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探讨完何种方式才能以最小的伤害值拿掉她腹中的胎儿,心绪复杂万千,他冷冷地抿紧薄唇顺着走廊回病房,却见对面的科室里失魂落魄地走出一个人来,那个身影无比熟悉,可脸上的表情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搭在门把上的手松开,他双手插进裤袋,开口淡淡叫她:“云裳?”
那被唤了名字的女人僵住,慢慢抬眸,慢慢的,苍白的脸上眼睛定焦了许久才看到眼前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如一颗青松般站立在走廊里,眉心微蹙,眼里透着些许复杂的意味,她突然想起,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他。
她变成这样,也都是因为他……
薄薄的嘴唇颤抖着,剧烈地颤,她慢慢向他走来,像个在荒野中迷了路的孩子,接着表情慢慢变得忧伤,极度的忧伤过后是悲痛万千的情绪,霍斯然刚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女人竟“哇”得一声在他面前痛哭出来,身体一软就贴着他横倒而下。
霍斯然眉心重重一跳!!下意识地伸臂揽住突然哭倒在自己怀里的女人,那当真称得上是撕心裂肺的痛哭,毫不计任何形象,像是遭遇了天大的灾难,他蹙眉轻叫:“云裳……云裳!”
她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