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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期末考试后的那一场风波,又一次把何寻推进一个污浊的泥潭。
在方湛乔的指点下,她的领悟能力强了很多,理科成绩也一直在提高。期末考试的成绩更是让她振奋,她从进校时摸底考试的班级后十名,考进了班级的前二十名,飞跃性的进步还让她的名字登上了贴在教学楼走廊里的“年级最具潜力”榜。
但是就在第二天,她的名字上却被打了个大大的“叉”,还写了四个字:“作弊可耻。”
边上还贴了张她的照片: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她正趴在数学老师的办公桌上,提笔写着什么,而手边,正是一大堆的试卷……
何寻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看到了那张照片,脑子刷地一片空白后,那天数学考完后的事一下子跳进脑海:她在学校复习到很晚,正准备走的时候有个别班的同学说数学老师找她,老师随便找个人到教室带话是很正常的事,她没多想就去了,可是办公室已经没人了,她就找了张纸给数学老师留了个字条,说明自己来过了,第二天,数学老师见到她的时候特地夸了她一下,说是她进步特别大,她以为,数学老师就是为了这个找她,也就没有再多问……
当时她还生出点希望,她留了字条,数学老师可以作证,没有哪个学生有这个胆子,到办公室改了试卷还留下自己的姓名……可是当她满怀信心地冲过去,数学老师却说:从来没有看到这张纸条。
走出办公室,何寻突然明白了:一切,都是精心布局,让她在完全没有防备之间,再一次狼狈地成为了全校嘲笑和鄙夷的焦点。
周围是幸灾乐祸的议论声,她觉得脚下像是在下陷,而所有人的手,都在用力地把她往下推……
事情还没有就此打住,由于影响恶劣,班主任和教导处立刻找她谈话,他们的语气里,似乎认定这件事已经既成事实,只是表示对她的一时糊涂能够理解,如果她认错态度良好,学校可以考虑从轻处理……
愤怒和绝望像是黑色的淤泥,马上就要掩住她的口鼻,她只能反复地坚持一句话:“我没有作弊!”
已经是放寒假前的最后一天,学校并没有当即作出处理决定,但是希望何寻能够用一个假期的时间,对这件事做深刻的思考。
从教导处出来,何寻腿脚发软,而手却不自主地用力,捏成了一个坚硬的拳头。
学校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曾无数次被匡怡冷冽的目光刺中,那目光里,有怨毒,但更多的不屑一顾的轻蔑和胜券在握的自傲。
就像她最后说的那样:“我不会让你得意的!”
虽说清者自清,但是,真的忍无可忍。
拳头捏得掌心都开始发疼,何寻一回头,朝着高三的教室跑了过去。
在跑过操场边的那片小树林时,她却猛地收住了脚步。
那里停着着两辆自行车,她认得出一辆是方湛乔早上骑出来的,边上还停着一辆,她觉得很眼熟。
她不由自主地往小树林里看看,在树影的缝隙间,她看到了方湛乔,他的手,被另一个人紧紧地抓着。
匡怡!
那辆自行车,就是她军训昏倒的那天,匡怡和方湛乔一起骑过来的,同款的那一辆女式车!
她看不清方湛乔的表情,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心兀地向下一沉,黑色的淤泥终于灭顶,她瞬间窒息。
回到方家后,何寻把自己紧紧地关在房间里,脸埋进枕头,泪很快就把整个脸都沾湿了,她却不敢让声音发出来。
晚上的时候,方湛乔来敲她的门,声音有些紧张:“何寻,没事吧?”
她压住哽咽:“没事!”
他敲了敲门,似乎像是要进来,何寻闭上眼睛:“我睡了。”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说:“哦,那你先休息,明天再说吧。”
等到确定自己的鼻音已经变得很轻后,何寻才拨通了外公的电话,怕外公听出什么,她先跟外公闲聊了会儿,最后才撒娇一样地说:“外公,我很想你,我能不能回来,一直留在你的身边?”
第二天一早,她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理进那个来时的大箱子,在天色还没全亮的时候,吃力的拖着箱子,离开了方家。
外公的中医堂里永远挤满了看病的孩子,黎念远已经从大学放假了,虽说他学的不是中医,但是这几年在外公边上打下手,望闻问切那一套本事也日益精进,外公有时会把一些病症较轻的患儿交给他来治疗。
午饭后到湖边去散步,阳光不错,空气清暖,几个小屁孩正在小路上七歪八扭地骑自行车。
她眼前闪出一辆簇新的山地车,骑在上面的是一个轻捷的身影,白色的衬衣在风里猎猎地扑动,仿佛正在用力撑开的羽翼……
昨天,外公已经答应了她,下学期,把她转到锦亭的高中。她告诉外公自己学习实在跟不上,外公也心疼她,这边中学校长的孩子在外公这儿看过病,交情不错,先办个借读,问题也不大。
或许,这一辈子,她都和自行车,还有自行车上的那个人,无缘了。
正出神,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忽的向她冲了过来,眼看把持不住龙头,紧张地大叫:“哎……”
边上忽然伸出一双手,迅疾地把她拉开,孩子从她边上侧身过去,一个急刹车回过头:“姨奶奶,没事吧?”
“姨奶奶!”一个错愕的男声,手在她的胳膊上又收紧了一点,“他叫你姨奶奶!”
阳光透过他头上那棵枝叶枯败的大树,撒下斑驳的光斑,何寻觉得眼前一瞬五彩炫目:“方湛乔?你怎么来了?”
方湛乔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她的神情,似乎定了定心,才说:“马上过年了,我爸让我来看看你……外公!”
他手上果然还拎着几盒送给老年人的保健品:“你在锦亭是个名人吧,我一说你的名字镇上人都知道呢。”
何寻马上猜到了怎么回事,她作出转学的决定后,外公和方牧原就通了电话,但是方牧原极力挽留,坚持要何寻留在N市继续上学,今天,方湛乔估计是奉命来挽留她的。
父命难违,加上上次赛车她受伤后,他又始终存着分歉意,所以不得不走这一趟。
反正已经做好了决定,何寻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你太客气了,我带你去看外公吧。”
见到方湛乔,外公非常热情,一定要留他住几天,在锦亭好好玩玩。方湛乔也没推辞,爽快地答应了。
这天这是腊月二十四,阴历的小年,按锦亭的旧俗,每家每户都要包汤圆吃。
何寻准备了好几种馅料,揉好了水磨糯米面,摆在老屋前厅的大圆桌上。外公还在看诊,黎念远先过来了:“要我帮忙吗?”
黎念远没有亲人,每年过年都是在外公家过的,就像一家人。他不会包,何寻让他往摊开的皮子上放馅料,这样可以加快速度。
方湛乔凑过来:“我也来!”
何寻说:“你是客人,怎么好意思让你帮忙,去看电视吧。”
方湛乔无趣地回到电视机前,黎念远和何寻一边包汤圆,一边聊天,黎念远说着在医院实习时的趣事和糗事,说得何寻咯咯直笑。
不知怎么的,方湛乔看得不大专心,眼神不时有意无意地瞟向他们,好像他们两个人在哪有说有笑的,他心里不大舒服似的。
出锅的汤圆玉雪晶莹,又好看又好吃,方湛乔不知不觉就吃了不少,虽然早就在知道何寻会做饭,但是这样好的手艺,还是让他深感佩服。
晚饭后外公早早休息了,黎念远也回去了,继续招呼贵宾的任务自然光荣地落在何寻身上,在客房铺好床铺,何寻给方湛乔递了杯水,方湛乔喝了皱皱眉:“什么味道?有点怪!”
“放了山楂和萝白子,消食的。”
“谢谢!”方湛乔立刻把一杯水全喝了下去,放下水杯,变得正色起来:“何寻,其实我这次来……”
“是方伯伯叫你来的对吗?”何寻难得地打断了他,“你帮我谢谢方伯伯,他真的对我特别好,可是,我已经决定了。”
“我知道那件事绝对不是真的,学校还没深入调查,最后的定论还没下呢!”
“也不全为了那件事。”何寻已经可以让自己表现得很淡然,“省重点的压力太大,我觉得,我跟不上。”
“怎么会!你的成绩不是上了潜力榜!再说,我会帮你的!”
何寻心里苦笑,为了那次他无心犯下的小错,他还要补偿到什么时候!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何寻礼貌地拒绝,“其实,锦亭中学也不错的,
远哥哥那么优秀,就是从锦亭高中毕业的,他还是那一年全市的高考状元呢!”
她的眼神里,又一次流露出带着崇拜的笑意,甚至,有几分骄傲。
而且,在方湛乔印象中,她好像笑得从来没有那么清浅生动,唇角露出的一颗小虎牙,更让她显得有几分俏皮。
方湛乔好像大脑突然就不顺畅了,本来准备好的劝说词像是瞬间挥发了一样,只剩了草草的一句:“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何寻不置可否:“早点休息吧。”
第二天镇上有人结婚,外公还走不开,让何寻带着方湛乔一起去,方湛乔沾沾自喜:“来得真巧啊,还有喜酒喝!”
到了结婚那户人家他结结实实地愣住了:“这么大排场!”
古镇上的人结婚不时兴上酒楼饭店,都是在自己家外面的大空地上摆开个几十桌,镇上所有的人家都扶老携幼地来赴宴,的确是热闹。
何寻加快了脚步:“走,帮忙去!”
“帮忙!”方湛乔没有思想准备,“我们不是客人吗!”
“是亲戚,当然要帮忙。”
“什么亲戚?好像没听你说过啊?”
“我外公的堂弟的小舅子的儿子结婚。”
“啊!?”方湛乔瞠目结舌,想了想才说:“这也算亲戚?那,那个叫你姨奶奶的,也是亲戚?”
何寻理所当然的:“嗯,我辈分大。”
果然,农家的大院里堆满了喜宴用的鸡鸭鱼肉生鲜菜蔬,老老小小帮忙的人各个手里都没个停,一个中年妇女看到了何寻,客气地招招手,“小寻啊,前厅自己去喝茶啊,太忙了,没空招呼你。”
和寻撸起袖子:“阿姨,恭喜啊,我帮你洗菜吧。”
“哦哟我正缺人手呢,真是谢谢了。咱们小寻真是能干啊,听说在省里的重点中学念书?”
何寻笑笑没有说话,流水哗哗地冲洗着碧绿的菜叶,方湛乔无所事事地杵在边上,心里没底地开口:“那个……我……能帮什么忙吧。”
“快快,谁帮我把那罐猪油拿过来!”厨房里一个厨子模样的人探出脑袋,方湛乔顺着他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个大罐子,应了声就跑过去端了起来,可是没想到罐子那么重,边上腻着猪油还打滑,一下就从手里“啪啦”一声掉落在青石板的地面上。
全院子的人对他看,他张着嘴惊魂未定,还没凝结的猪油溅了他一身,那个中年妇女愣了好一下,才自认倒霉地替他圆场:“没事没事,岁岁平安岁岁平安……”
何寻也吃了一大惊,想想他在家里是油瓶倒了也不会扶的主,一下子让他经历这么大的阵仗,的确是难为他了,而且他那件名牌羽绒服已经斑斑点点不忍猝睹,只好赶紧带着他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