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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怎么不去。”安在涛摸了摸背包里装着的关于竹子转入滨海二中就读的申请以及相关材料,“我还想顺便给我们家竹子办了这事儿呢,耽误地时间越长,竹子落下的课程就越多。”
李湘面前立即浮现起竹子那张怯怯而又略显孤独自闭的清秀稚嫩面孔,又想起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不由叹了口气,问道,“哥们,竹子最近情况咋样?适应了没有?”
“比刚来的时候强多了,但是,我看还是够戗——我都担心她上学会不会不合群,不适应。”安在涛长出了一口气,“走吧,我们要抓紧了。”
两人赶去了区教育局,找到了基础教育一科的科长张玲。不过,来意刚刚说出,身份刚刚表明,张玲就起身躲避了开去,而再问其他的科员,也没人愿意接受采访,更不愿意对城东中学谭亚宁的乔迁学生调课事件表达任何个人看法,只是再三请他们去组织人事科找主管组织宣传的谢科长。
谭亚宁的背景教育局谁人不知,谁愿意去捅这个马蜂窝,尽管他做的这事儿教育局的人也不是谁都看得惯。但官场就是这样,谁也不愿意惹无谓的麻烦,再说了,这事儿曝光那可是给整个区教育系统抹黑的事情,谁敢接受记者采访?
无奈之下,两人又去了教育.局办公大楼的三楼,找到了组织人事科的谢科长。谢科长三十多岁,戴一副金边眼镜,听说是滨海晨报记者,他一开始倒是挺热情的,看样子,他也是经常跟媒体打交道。
吩咐科里的科员给安在涛和李.湘倒上茶水,又请两人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谢科长这才微笑着转过办公椅,面向两人微笑道,“不知两位来想要采访些什么东西?哪方面的内容?要不要我给你们提供一些?要知道,最近我们区里有几所学校正在争创精神文明先进单位,有很多新风新尚,值得媒体的朋友宣传啊。”
安在涛呵呵笑了笑,“谢科长,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来是——我们接到城东中学老师和一些学生家长的举报,说是城东中学校长谭亚宁因为搬家给学生调课,让所有的老师前去帮忙和贺喜……我们已经对部分家长进行了核实采访,事情属实,不知道我们局里对此有何看法?”
谢科长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摆了摆手,“我没.看法——这事儿不归我管,你们去基础教育科找别人吧。”
下属学校出现如此严重的违规违纪行为,作为教.育主管部门,教育局的人不但没有一个表态,反而互相推诿,李湘心里多少有了一些怒气,她站起身大声道,“怎么不管你的事情?你们教育局是教育主管部门,下属学校的校长有这样严重的违规违纪行为,正常的教学秩序被打乱,引起恶劣影响,你们难道就没有责任吗?再说了,你分管组织宣传,我们不找你找谁?”
谢科长撇了撇嘴,“这事儿多了,我们能管得过来.吗?作为我们宣传部门来讲,要以正面宣传为主……学校出现问题,并不是说就是你们两个人过来采访,这个问题就因为你们的出现就解决了,不要说一个城东中学,就是整个全国也有办错事和失误的地方……像你们这种搞宣传搞报道的理念来讲,我可以不接待你!”
安在涛皱了皱.眉,“这么说来,我们教育局只欢迎正面报道喽?那么,下属学校出现的问题你们是视若不见也不准备处理啦?”
谢科长摆了摆手,不断地摇头,嘴里是一连串的“不不不”,完全不回应安在涛的话,“我还有很多工作,我很忙,你们请便吧。”
李湘有些气不过,还想跟他理论两句,但安在涛却笑了笑,轻轻扯了扯李湘,“走吧,我们去找找他们的局长,如果区局不管,不是还有市局吗,我就不信两级教育主管部门都不管……”
谢科长眉头一皱,就在两人即将出门的瞬间,起身压低声音道,“两位,听我一句劝,这事儿差不多就行了。课程已经调了,没啥大不了的,家长们闹腾两天也就没事了,何必这么较真呢?……实话告诉你,这谭校长可是夏副市长的表哥,你就是写了报道恐怕也发不出去。”
李湘闻言一惊,讶然望着安在涛,见他没有吃惊的表现,仿佛是早有心理准备,不禁低低问道,“安在涛,这姓谭的还是你老丈人的亲戚啊?我就说了嘛,要不这姓谭的一个小小的校长怎么这么嚣张?哥们,既然是这样,我看就算了,好歹也是你的亲戚,别搞出事情来得不偿失。”
安在涛摇了摇头,“晓雪家亲戚多了,我没怎么听说过还有这么个亲戚呢……再说了,我们都忙活半天了,怎么能因为这个就半途而废。这姓谭的太嚣张了,我就是看不惯他,这回我非给他曝光不可。”
安在涛这话半真半假。
就在李湘站在原地想安在涛究竟是太过耿直还是故作姿态的时候,见安在涛已经顺着走廊走到中断,准备上四楼去,这才定了定神,追了上去。
站在一间挂着局长牌子的办公室门外,安在涛轻轻敲了敲门。按照前世的记忆,这区教育局长张秀德他应该还认识有过两面之缘,在一起喝过两次酒。这张秀德之前是周副市长的秘书,应该是去年也就是97年才下放区局混了个正科实职。
想到这里,安在涛突然心头猛然一动。
门开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现在安在涛眼前,安在涛微微一笑,“您好,张局长,我们是滨海晨报记者,我们……”
安在涛将方才跟谢科长说的那番来意又复述了一遍,但这张秀德的表现令他意外。张秀德先是很热情地将他们让进办公室,又是吩咐人倒茶又是敬烟,忙活了好半天,才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沉吟了一声,“是这样,两位记者同志,我刚刚出发回来,也是刚刚听说了这事儿——对于我们区教育系统出现了如此恶劣的教育违规事件,我们作为主管部门深感痛心,也深表遗憾。作为教育局来说,我们也有责任哪……两位,我们局里马上就会对这事进行彻底调查,如果发现谭亚宁确有违规违纪甚至违法行为,我们绝对不会姑息养奸,一定严惩不贷!该处分的处分,该移交司法部门的移交司法部门……”
张秀德的表现让李湘意外,但张秀德这般痛快和“痛心”的神态,落在安在涛的眼里就成了另外一种意味。这意味着什么,李湘肯定不会明白,但安在涛却不会不明白了。
张秀德岂能不知谭亚宁的表弟就是夏天农,要是往常,他会这么痛快地接受采访同时义正词严地表态吗?未必。只是今天表现很“激烈”,应该是得到了上面某人的暗示甚至是指示,奉命行事。
分管教育的副市长——有希望进入常委的分管教育的副市长,副市长的秘书——区教育局长,周联华和张秀德这两个名字在安在涛脑海中翻滚起来,他微微一凛。
这看似偶然发生的事件,未必就是偶然;而看似一根筋的皇甫琪老师,他近乎疯狂的投诉和上访背后,或许还真是隐藏着某些猫腻。
但无论怎样,谭亚宁的嚣张也好,敛财也好,违规违纪也好,这些都是事实。安在涛心里一声叹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些鸡犬里,不可能都是猎鹰和贵族狗,肯定会有几只癞皮狗的。
安在涛站起身来,向张秀德微笑致意,“感谢张局长支持我们的工作,我们的采访到此结束,这事儿我们会曝光——再次感谢张局长接受我们采访,谢谢。”
张秀德哈哈一笑,“这是应该的,应该的,作为政府部门,我们应该欢迎舆论监督嘛。”
张秀德虽有送客之意,但安在涛却没有走。他从包里掏出竹子的那些材料,将竹子上学的事情长话短说了一遍。张秀德翻看了一下材料,表现得很痛快,“这是好事,我们应该支持——这样,我在申请上签个字,你拿着去基础教育科一科找张科长办理就是了。”
张秀德刷刷刷在申请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非常潦草,张秀德三个字看上去很怪异。不过,领导签的不是名字而是权力,至于名字能不能认清根本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安在涛由衷地说了声谢谢,跟张秀德握了握手,这才大步离开。
接下来去基础教育一科办理审批手续,就变得非常简单了。张玲看到有张局长的亲笔批示,哪里还敢怠慢,立即特事特办在最短的时间内走完了往日起码需要几天的工作审批流程。
不到半小时,安在涛就拿着盖着区教育局鲜红钢印的审批文件,与李湘一起肩并肩地走出了教育局大门。
李湘看了看安在涛,“时间还早,这稿子我来写吧,安在涛,你回去抓紧给竹子办理入学手续,你去吧。”
“谢了,李湘,那我先走了。”安在涛拦了一辆出租车,跟李湘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