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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七月份出兵到现在,安重诲已经困在浊漳河谷近一个月了,可原先预计的十五天偷袭黎城,继而攻打潞州的计划,却已经完全夭折。事实上,已经超过了原定时间一倍,可计划却远未完成,别说没有看见黎城的身影,连黎北坡都没赶到。
从武乡出来,顺乡水向东,抵达龙泉,这一路都很顺利,可就在龙泉这里,一场突降的大雨完全打乱了安重诲所部的进展。山洪宣泄、浊漳河水位狂涨,不仅淹没了前行的谷道,还阻挡了大军整整三天。至于几十名被洪水冲走的军士和部分辎重,安重诲已经顾不上心疼了,与这点损失相比,拼命赶路要来得重要得多!
等浊漳河水位逐渐下降以后,露出来的谷道充满了泥泞,再加上不是横亘在道路上的大石和断木,行军的速度从一日十里急速减少为两、三里。一路走来,安重诲痛苦不堪。
更加悲剧的是,到了黄崖洞才发现,谷道被大雨冲毁,乱石、糟泥、大树堆积成一座小山,将前路彻底阻塞。
安重诲怎么甘心就此回转?他只得拼命勉力军士,好话讲了一大堆、赏格悬了一大摞,终于鼓动起军士们上前清路。缺少器械,只能守挖肩抗......好容易清通道路,又耽搁了不少时日。
然后,安重诲发现,自己快断粮了......
继续前进?还是转身后退?这是个问题。
安重诲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无奈决定暂时撤回龙泉,那里好歹还有几户村落,可以征用些吃食,能够多支撑几天,可以顶到向武乡的李嗣昭和周德威要来粮食——当然,要粮的时候还得注意方式方法,奇兵突袭黎城的计划是韩王殿下的私自决定,如果让李嗣源和周德威知道了,很容易引起他们的震怒和反感。
安重诲率军回到龙泉,将附近几家村落抢了个遍,然后亲自赶回武乡,好说歹说,以李嗣源的名义又要到了部分补给,于是偷偷运到了龙泉。
经过在龙泉的十来天休整,安重诲所部六千名韩军再次鼓起了士气,离开龙泉,向黄崖洞重新进发。在龙泉求粮的那几天,安重诲了解到韩王殿下在襄垣的战事进展,那叫一个相当不顺利!不仅襄垣没有攻下,连两千名骑兵主力都丢了,“小亚子”李从珂生死不知,韩王殿下收缩兵力于石峪,苦苦维持。
李嗣昭和周德威见了安重诲以后大发脾气,痛斥韩军的失利,让安重诲平白遭受了一场暴风疾雨般的怒火。不过也正因为此,安重诲的要粮计划才得以顺利进行。
李嗣昭和周德威已经在点兵准备支援石峪了,安重诲也在着急,同时心里还窝着火。他要抓紧时间重新进兵,迅速攻下黎城和潞州,以证明韩军并非怯战,他要用骄人的战绩给李嗣昭和周德威两人一记响亮的耳光,告诉他们,韩军不比郑军和晋军差,你们最好把鄙夷的眼光收起来,将来更不要盘算那些趁人之危的鬼主意!
“快一些!再快一些!”安重诲拼命催促军士,见到那些腿慢的就上去踢一脚,看到那些偷懒的就上去抽一鞭,在他和亲卫牙兵的疯狂弹压下,韩军行进速度陡然提了起来。谷道上大队大队的军士如长龙一般向着黄崖洞急行。
明日就可赶到黄崖洞,然后......看这天色,当是近些天不会有雨,不过山中的天气变化快,不太好说......如果一路顺利的话,三天后就可以赶到黎北坡,再过两天,就可以抵达黎城!安重诲默默盘算着,不时抬头望望天空——他已经被大雨搞怕了。
浊漳河谷另一边,同样有一支大军正在行军,便是李存勖和李小喜的杂牌联军。
郭崇韬一身黑黄色的泥土,眼角发髻上也满是尘埃,正和李存勖一起,攀爬着一道石梁。两人双手撑着一跃而起,站到了石梁的顶端,然后给后面的军士腾出通道,找了石台向下观望,就见军士们排成两列,正在挨个攀爬石梁。
石梁的另一边更加险要,这里直临浊漳河水,根本上不得人。但此刻,却有两道绳索凌空飞架而下,独轮车、木箱、粮包、成捆的军械正沿着绳索缓缓向上,从河水上方通过,在石梁的另一边落地。绳索的几个固定位置都有铁制的轮子正在慢慢转动,还有几根绳索一直拉高到岩壁上方,起着受力的作用。
郭崇韬感慨道:“在范阳军校时,便听说后勤司所属的后勤营有夺天地造化之功,当时觉着吹得玄虚,此刻亲眼见了,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李存勖点头道:“燕王殿下说过,后勤是战力的最佳保证,这句话在燕军之中体现得特别明显。”
郭崇韬道:“有后勤营随同行军,一切都事半功倍,军士们在山道上行军也非常轻松。殿下前些天看了吧?黎北坡那里,短短一天就立起一座营寨......啧啧......后勤营真不愧是军中利器!殿下,咱们收复晋阳后,也仿效燕军军制,成立后勤营吧?”
李存勖摇了摇头:“没那么容易......”
郭崇韬道:“那也总比没有强!殿下放宽心,某在范阳学了不少,就算练不成如燕军一般的后勤营,也总能得其三味......”
李存勖继续摇头:“不是的......某是觉着,就算收复了晋阳,咱们河东还有立镇的必要么?”
郭崇韬一呆:“殿下......”
李存勖以手制止他,怅然道:“燕王殿下虽然没有说过什么,但咱们依靠燕军起复,就算真的起复了,又怎么会有以前的声势?河东已经完了......你看看咱们手下,现在还有多少人?一千六百人,其实说起来,不到六百而已,别忘了,其中一千人还是颉木里的部族兵,你看看颉木里的举止,他担任过燕王府警备都的都头,如今处处以燕王亲卫自居......”
郭崇韬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李存勖一笑,继续道:“孤不是怪责颉木里,其实在孤的本心里,也愿意在燕王麾下作战......说起来,孤已经决定了,待此战之后,便向燕王殿下求恳,去‘晋王’号,加入燕军......对了,听说虞侯司张总管很赏识你,到时候不要误了自己的前程就是。”
在范阳军校的时候,郭崇韬学业极佳,后来被张兴重抽调至虞侯司军令处实习,深得张兴重赞赏。听李存勖这么一说,郭崇韬张着嘴想要辩解几句,却总觉得无从辩起,因为究其本心而言,他当日因为心里那个“忠”字而拒绝了张兴重的招纳,完全是有违本心的,对此也曾暗地里长吁短叹过多次。
郭崇韬对燕军的体制非常着迷,他很想加入燕军之中身体力行一番,此刻听了李存勖的话,居然大大松了口气,心中那份憧憬又再度膨胀起来,向李存勖效忠的话竟然再也说不出口。
李小喜也攀爬了上来,见到李存勖和郭崇韬在说话,打了个招呼道:“殿下、老郭,再谈什么呢?”
李存勖笑道:“李将军,你可真好本事,把后勤营给弄了一个来!”
李小喜面有得色:“没有后勤营,这该死的谷道还真不好走,嘿嘿。”
这时,有斥候在石梁下挥手,三人连忙下了石梁。那斥候禀告,说前方五里的黄崖洞发现有大军驻扎过的痕迹,这让三人都立刻警惕起来。李小喜当即吩咐,让斥候前行至更远处,务必小心谨慎,切不可暴露了踪迹。
黄昏时分,李小喜、李存勖和郭崇韬当先赶到了黄崖洞,这里已经有两名斥候留守等待。谷道上有明显的人为清理痕迹,沿谷道向前,是一处浊漳河谷少有的开阔地,这里有大队人马驻扎的遗留。破布、断刀、弯曲的铁枪头、土灶,以及到处都是的污秽和粪便......
幽燕保安军中,李小喜也仿效九大野战军建立了参谋班子,只不过参谋人员的水平要差上不少,与经过正规培训的燕军参谋人员吾可同日而语。但遗留痕迹极为明显,一点都不妨碍这些水平略差的参谋们进行分析和判断。过了不久,初步的清查结果报送过来。
敌军在五千至六千人之间——这与原先的判断相同,驻扎时间为半个多月前。从两侧的石土、残木和断壁来看,他们应该是被塌方所阻,在这里进行过清理。可是清理之后却撤回去了,这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等待后续大军跟进的过程中,李小喜、李存勖和郭崇韬三人仔细商量了一番,郭崇韬认为,很有可能是敌军在黄崖洞受阻与之前的大雨相关——燕军一路上同样吃了不少苦,或许因为缺粮,又或者敌军有别的原因,所以取消了这次偷袭。但郭崇韬也强调,不排除敌军在前方某处停留的可能,下面的行军必须更加小心,在这种谷道里进兵,只要有寥寥数百人卡守,就会令人不得寸进!
于是李小喜吩咐斥候进一步查探,争取查得更远一些。
正在这时,斥候回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前方三里外有大军正在向黄崖洞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