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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天气阴雨缠绵。常宁殿中黄叶铺地,庭院两边芳草萋萋,秋便是这样愈加浓厚了。
每日里,我和兰筠,紫月还有其她几个姑娘一组,跟着崔姑姑学习宫规礼仪。而薛雪梅她们那一组,自然是由孙姑姑教习了。崔姑姑年近三十,性格和蔼,对待我们皆是温和又不失严谨。一连几天均是练习请安,行礼之动作。屈膝,跪拜,磕头……,如此种种,崔姑姑都教得极细致认真。
她一壁给我们示范,一壁喃喃道:“各位常在别看这一屈一行十分事小,殊不知有时关系命脉前程呢。奴婢在宫中多年,见了多少娘娘主子折损在这些言行小事上。”
听着崔姑姑语重心长之语,我们也不忍偷懒慢怠。虽是全身酸乏无力,也只得强撑硬挺,慢慢挨着。
这一日起来,虽是蒙蒙迷雾,雨却是止住不下了。我们早早地准备就绪,等着崔姑姑来检阅昨日教习的“轻移莲步”。
“莲步”是女子行走的步法,“轻移莲步”是极难学习的,但崔姑姑说,学好了走起路来便如风拂莲,婀娜娉婷,其轻盈之态美不胜收。
我从小在这些细腻之事上就不甚上心。因此,看着一旁兰筠和紫月只一招一式练得极细致,倒不觉十分好笑起来。于是,也只得“猫”着步子跟在她们后面。
练了不大一会儿,崔姑姑便过来了,见过礼,只见她笑盈盈地对着我们道:“各位常在连日来也辛苦得很,今日天气好转,奴婢陪着常在们到后院逛逛,只当是赏秋解乏,顺便再讲些宫规律例,以免日后行差踏错,见罪上尊。”
我们听得今日不要再对着墙壁弯曲跪拜,一时兴奋起来,围着崔姑姑亲昵说笑道:“还是姑姑晓得怜香惜玉呢。”各人一嘴一句,哄得崔姑姑笑脸如花。一壁嘱咐我们不能枉费学过的礼仪,乱了尊卑。一壁又禁不起我们撒娇称赞,只得引着我们往后院赏秋而去。
虽已是百草凋零,万物萧条的时节。但此处毕竟是皇家的宫廷别院。满目而去,虽有片片黄叶似翻飞的蝴蝶纷然而下。但一旁的翠竹,芭蕉并一簇簇藤萝仍是浓荫掩映,生机盎然,似乎秋的萧肃与它们并无分毫关系。而那一边,极目望去,最是秋色无边,各色菊花竞相争艳,开得如火如荼。
崔姑姑一壁在前边徐徐说着条条律例,一壁又嘱咐我们要步态轻盈,行不透声,笑不露齿。
我们且走且停,不觉已绕着院子游逛了一圈。此时,已至正殿后门。我们自垂门而入,刚至殿中,便看见一太监模样的人走上前来。随后,只见孙姑姑引着薛雪梅也急步而至。一众人员刚刚站定,只听得那太监尖着声子道:“皇后娘娘懿旨,各常在速至凤仪宫请安。”说着,打了个千儿,便下去了。
众人听见是皇后传召,都急速回到各自住所,换衣打扮起来。念奴打开箱子,翻箱倒柜就要替我找出鲜艳衣裳。我笑着制止她道:“你干什么呢,不过是请个安,又不是去比美了。”
念奴更是焦急,一壁催着碧春替我梳洗,一壁手忙脚乱地拿出几件色彩明丽的裙衫来。我转过身,只从衣橱中取下前日内务府送来的一套淡雅宫装。
念奴见我准备穿这个,不由的又气又急道:“小姐当是去散步呢,穿得这样素净。别的常在们肯定都是盛装前去的,小姐只穿这个,等会不是一下子被她们给比下去了。”
我轻轻敲一下她的脑袋,道:“俗话说,人怕出头,猪怕壮。你想让我一下子就被人捉住,成为别人的把子么。”
念奴听我说得渗人,凝思片刻,笑着道:“还是小姐想得周全,这只是去见皇后,又不是去见皇上,不必打扮得太过艳丽,无端引起别人的注意。更何况,我家小姐天生丽质,美貌倾城,若是再精心打扮,岂不是要赛过皇后去,令她无地自容了。”
我听念奴如此口无遮拦,忙忙伸过手,捂着她的嘴道:“你作死,不要命了。真该好好让你学学规矩去,免得让我活活被你吓死。”
念奴伸着脖子作势往外瞧着,道:“小姐放心,这里除了我们和碧春,必无旁人,咱们赶快收拾了前去吧。”
装扮过后的我,只梳着一个宫嫔最寻常的如意鬟,鬟边斜插一朵淡粉的描金沟边堆纱海棠小假花。耳边银白蝴蝶押发,垂下几缕细细流苏。身上着一套浅豆绿的软罗宫装,宫装裁制得甚是合体,将我姣好的身材凸显得玲珑有致。
念奴轻挽着我向殿门依依而去,眼见着其他的常在们也陆续到来。因着常宁殿地处皇宫西侧,位于御林苑偏僻角落,离凤仪宫十分遥远。因此,此时已有三五驾辇车听候在殿门口,只等着我们来齐了,便乘着前去。
崔姑姑与一干宫女太监也皆已站在一旁等候。此时,崔姑姑见我出来,走上前看着我的穿着打扮,也轻轻颌首已示赞赏。不一会儿,兰筠着一身浅紫衣衫前来,服饰一色也皆是素净淡雅而已。紫月也只着一身桃粉宫装,发饰一应也合乎规制。我们三人一看彼此的装束便都不露声色,只会心一笑,由着丫鬟们搀着坐上了辇车。
我刚要将车帘子放下时,只见薛雪梅盈盈而来,她身着一件玫瑰红缎子绣繁密花纹的锦缎长裙,外罩金边琵琶襟外裳,迎春髻上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闪耀夺目,整个人粉面含春,光可照人,更显出她的清傲凌厉。
她目光扫视一遍,便由着丫鬟搀着上了我们前头那辆辇车。宫车辘辘,也不知行了多久。只听一旁太监喊着“凤仪宫到,众常在下车。”
各人便都轻缓下了辇车。抬起头,只见粉红宫墙连阙,金黄瓦檐耀眼夺目,宫殿赤门金顶上写着三个大字“凤仪宫”。
跨进宫门,只见庭院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靠近殿门前的花圃中遍植牡丹及各色奇花异草,十分鲜艳好看。一旁的空阔地带更有花树数十株,株株挺拔俊秀。此时虽是秋萧时节,但这些花树依旧枝繁叶茂,花香怡人。
娄语琴看见我们进了宫门,忙忙迎上来道:“各位常在请随奴婢来,皇后娘娘及各宫嫔妃都在里面等着了。”说着在前面引着我们朝正殿而去。
进了大殿,只见四周装饰着雕金描粉的凤凰展翅及并蒂牡丹图案。迎面,一扇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端坐着的正是睥睨天下女子的一国之母崔宁修。底下,一群女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此时正美目流转,顾盼神飞。一旁兽嘴铜鼎香炉中,烟雾缭绕。深深宫邸,富贵荣华,纸醉金迷,是天下多少女子所殷羡的。如今,我也要成为这莺莺切切中的一人了吗。
娄语琴将我们引入殿堂,便向着水晶珠帘行礼道:“禀皇后娘娘,各宫妃嫔和新晋常在均已到齐。”
皇后道了一声:“知道了。”
因着,我们还只是刚刚入选进宫并未侍寝的常在,因此,只是默默站在下首。而其他妃嫔此时已按位分尊卑谨然落座于珠帘外左右两侧。我和兰筠还有紫月站在最末一排。
此时,大殿中鸦雀无声,各人只拿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人事。
随后,皇后柔缓又不失庄严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近来宫中又新添佳丽,今日本宫召见各位姐妹前来,一是互相亲近认识,二是尽叙相见之谊。”
说着,停顿片刻,稍稍挪动了身子又接着道:“坐着的各位姐妹都是宫中的老人了,本宫为人脾性,大家都熟识,本宫也就不和你们多说了,只希望你们能做好表率,尽心服侍皇上。站着的新人呢,本宫对你们也无甚要求,既是入选进来的,也就是皇上看中的人了。本宫希望你们能安守本分,尽心服侍皇上,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诞下皇子。”
大家听见皇后如此说,便都齐齐答道:“臣妾谨遵皇后教诲。”
接着,皇后又柔柔地说道:“本宫早前听说新晋常在中有一人对本宫存有颇多质疑,本宫很想见识见识,是哪位妹妹呀。”众人听闻有人质疑皇后,皆都露出惊疑的神色,窃窃交头私语起来。
前头站着的薛雪梅早已颤抖着身子,不知所措地呆立着。这时,坐在下首第三位的女子站起来,向着皇后:“何人如此大胆敢质疑娘娘圣断?娘娘不妨让她站出来,也好让臣妾等开开眼。”说着,近旁几位妃嫔也随即附和起来。
皇后自帘后唤一声“语琴”。娄语琴走上前,拉着薛雪梅,往前一推,薛雪梅便“扑通”跪倒在地,含着哭音颤着声道:“皇后娘娘饶命呀。”说完这句,早已吓得连身子都直不起,只得俯首帖耳,几乎趴在地上。
耳边是皇后轻蔑的声音:“本宫以为你是个胆大的,不想也只是个泥糊人,本宫还没怎么着呢,就稀软得不成样了。”说着,盈盈笑起来,一干妃嫔也都跟着呵呵。
皇后唤一声“窦美人。”
那位站起来的妃嫔上前一步,屈身行礼道:“臣妾在,娘娘有何吩咐。”
皇后又徐徐道:“妹妹最是耳聪目明的,你觉得这位常在如何呀。”
窦美人转过身,蹲下身子,右手自地上捏起薛雪梅的下巴,仔细瞧了瞧道:“回皇后娘娘,长相倒是还可以。”说着,用力扔下薛雪梅的脸颊,站起来,又向着皇后道:“此人初初进宫就敢冒犯娘娘,今后若是得宠,还能将谁放在眼里,娘娘定不可轻饶了。”
听闻窦黛璎如是说,满大殿的人,除了皇后皆是大气不敢出,只等着看皇后如何发落薛雪梅。
然而,皇后只懒懒地道:“罢了,本宫不想她一个如花女子进宫不到一月便夭折于本宫之手。本宫姑且念她是初初进宫,不懂规矩罢。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宫罚她三个月的月俸,并打扫常宁殿一月以示惩戒。”
薛雪梅听见皇后这样说,早已磕头如捣蒜。口中喃喃道:“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一时,薛雪梅便由着丫鬟搀扶下来了。
大殿又恢复了宁静。
片刻,只听得皇后道:“薄氏婉兮,婉常在何在呀。”
我蓦然听见皇后叫我,全身机灵灵一怔,急急将眼睛与兰筠对视过去,兰筠也是一脸惊异。
我施施然自列队中上前,跪拜于地道:“回皇后娘娘,妾身在此,但凭娘娘吩咐。”
皇后清凌凌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本宫听闻婉常在知书达理,且姿色倾人。本宫希望婉常在能早日得宠,与众姐妹一同侍奉皇上左右呢。”
我进退得体,柔柔答道:“皇后娘娘国色天香,母仪天下,妾身不及娘娘万分之一,实在恐负娘娘之望呢。”
皇后默然片刻,道:“婉常在初初进宫,便能如此应对得体,本宫心情甚慰,众姐妹也该好好学学婉常在呢。”
我谨然拜跪道:“多谢皇后娘娘称赞。”
满殿妃嫔又说了些其他话,皇后道一声“跪安吧”。
众人跪拜后,也皆散了。
出了凤仪宫,薛雪梅红肿着双眼上前道:“婉常在今日当真出彩,把众人都给比下去了。”
我含着得体笑颜道:“梅常在也不差呢,彩出得又惊又险。”
说着,紫月和兰筠上前挽着我,坐上辇车,往常宁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