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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光阁内。
萧灏端坐龙案后,手中朱笔不时上下挥动,面前一堆奏章将他的龙颜挡住了一大半。
魏子曹轻轻上前,“启禀皇上,燕王爷在门外求见。”
萧灏抬起头,思忖一瞬,道:“让他进来。”
萧煦掀帘入内,大踏步上前,跪拜道:“微臣参见皇上!”
萧灏没有听下手中的朱笔,道一句,“起来罢。”
萧煦站起身子,站立一侧。
半晌,萧灏方关上奏章,搁下朱笔,抬眸道:“你所为何事见朕呀?”
萧煦正要开口。不料萧灏又迅速道:“若是为了傅常在受罚一事就罢了吧,朕不想听任何人替她求情。”
萧煦心中一滞,遂即缓缓道:“微臣不为傅常在求情,微臣是为了婉儿求见皇上的,恳请皇上见她一面。”
萧灏脸色一沉,“朕不见她。她是你的妃子,朕命你将她带回府去。”
萧煦转身面对着萧灏,上前一步,道:“皇上为何不见她?她已在殿外日头底下跪了大半日了,刚刚已晕过去了一回,好不容易苏醒过来,又跪上了。臣弟恳请皇兄见她一面吧,否则,凭她的性子,只怕是死,也绝不会跟臣弟回去的。”说着,已凄然磕拜下去。
萧灏见他这样,有些怒气道:“你明知她见朕是为了何事。朕说过不想听任何人为傅常在求情,难道你执意要朕为难么?”
有瞬间的默然,尔后便是萧煦凄切的声音。“那皇兄真要看着婉儿中暑至死么?”
萧灏身子一震,拳头握紧,喝道:“她已是你的女人,难道你就不能哄她离开?”
萧煦眸光晶莹。“一个是她的至亲兄长,一个是她自小一起的好姐妹。况且傅常在已身怀龙裔,她怎肯置他们于不顾。”
萧灏怒喝,“那就可以置朕于不顾么?她们联合起来欺瞒朕。将朕当傻子一样耍弄。枉费朕看重那傅兰筠,对她宠爱有加。谁知她口蜜腹剑,一面帮婉兮求朕准许她哥哥回京,一面又骗朕婉兮的哥哥是她的表兄长,她宁愿犯下欺君大罪,也不愿当着朕的面提及婉兮。若不是她如此善妒嫉醋,婉兮何至于……。她如此虚情假意,欺君犯上,朕如何还能容她?”
萧煦怔怔。良久方道:“说到底。皇上还是放不下婉儿。不是么?”
萧灏恨恨,“朕是放不下她,纵使她已是你的女人。朕还是放不下她,你无法理解。朕从未这样爱过一个女子。”说着,脸容一片凄婉。
清心殿外,日头还是毒辣辣的。我的身子已疲软不堪,一阵热风袭来。我脑仁一轰,彻底地晕死了过去。
萧煦正要抬脚出门,迎面,小夏子冲了出来,急喊道:“皇上,不好了,婉王妃晕死过去了。”
萧灏身子一颤,大步冲了过去。
两步外,萧煦一把抓住他的手,目光凛冽地道:“皇上停脚罢,臣的王妃臣自会带她回府去。”
萧灏一把甩开他的手,狠狠道:“燕王府远在宫外,她在朕的殿门外晕倒了,朕不能袖手旁观。”说着,一壁大步向外,一壁喊道:“小夏子,快传太医。”
萧煦怔肿一瞬,低头冲了出去。
紫月将我紧紧搂在怀里,他二人同时向着我走过来。萧灏伸手正要抱起我,萧煦自一侧狠狠推过他,下一秒,便将我紧紧抱住了。
萧灏目光一冷,遂即喝道:“朕命你将她立即抱进清心殿。否则,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别怪朕不念手足之情。”说完,提脚大步进了殿门。
萧煦低头看着怀里的我一脸青紫,两唇煞白,再摸摸我的手,已是冰凉如蛇。
他心间一狠,抱着我急步进了清心殿。
殿内,紫光阁后厢房的寝榻上,我已毫无知觉直挺挺地躺着。榻下,一太医正悬手搭脉。萧灏与萧煦两人神色焦虑地默立一旁。
一瞬,太医摇着头,缓缓站起身子道:“启禀皇上,婉王妃气滞攻心,又暑热凝体,奴才怕……。怕是……。”
萧灏哀嚎一声,伸脚踹了出去,“废物!朕要你们何用,她不过是受了点热气而已,你不好好诊治,再胡说八道,小心你的狗头。”
太医吓得哆嗦着两腿,只得颤颤跪下,又细细地诊脉查看着。
萧灏转头喊道:“魏子曹,让太医院的太医统统前来见朕,若是救不活婉王妃,朕要整个太医院陪葬!”
施针诊脉,开方煎药,几十名太医来回穿梭,一夜无眠。
眼看着,橙黄色的朝阳自东方慢慢探出了头。
萧煦看一眼满脸悔恨的萧灏,道:“皇兄回合欢堂歇会子罢。”
萧灏看一眼榻上,声音幽幽地道:“朕后悔了,朕不该让她在日头里跪了那么久也不见她。她若是再不醒来,朕要怎么办呢?”
萧煦心中升腾起一股怒气。眼看着别的男子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样,只怕是个男人都要崩溃。
萧煦冷冷道:“皇兄别忘了她已是臣弟的王妃,她来见您纯属为了救人。”
萧灏转身,露出一丝邪意,“是么?但只要朕愿意,没有人能逃出朕的掌心。”
萧煦怒吼,“你敢!你若是敢沾染她,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萧灏神情淡淡,一副你想怎样便怎样的鄙夷神态尽现眼底。
适时,一太医惊喜喊道:“皇上,王爷,婉王妃动了,动了。”
听闻,萧煦和萧灏一起向寝榻冲了过去。
榻上,我的手指不时地微微一动,遂即又失去了知觉。
太医小心翼翼地喂着我药汁。药汁下肚,慢慢地,我像是在做梦。梦里,一会儿是萧煦飞马救了我,一会儿是与他恩爱甜蜜的画面。瞬间,我似乎看见了兰筠,她满身是血,交给我一个嫩小的婴儿,婴儿还在襁褓里啼哭。她却慢慢地向着天空飞了去。我哭喊着,“兰姐姐,兰姐姐……。”她没有回头,只呼喊道:“皇上,皇上……。”我跟着她喃喃“皇上,皇上……。”刚呼出几声,四周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萧灏悲喜交加,一把推开太医,抓着我的手,道:“朕在这儿,朕在这儿呢。”
萧煦看着萧灏抓着我的手,狠狠咬一咬牙,转身,匆匆出了房门。
房里,萧灏命令太医道:“给朕用最好的药,朕要婉王妃马上好起来!听见了没有?”
房外,萧煦恨恨地用手捶打着墙壁,神情颓废,不忍目睹。
紫月自一旁过来,道:“听说姐姐醒过来了?王爷怎的不在房里陪着?”
萧煦凄然地斜视着她,“本王何尝不想陪着,可她昏迷中喃喃喊着的是皇上。本王再在里面呆着,保不住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紫月低眉,叹一声,“王爷勿要多心,妾身敢保证姐姐一直喜欢的是王爷。她今日铁了心要见皇上,完全是为了救兰姐姐和她兄长。姐姐刚醒,神智不清,还请王爷不要往心里去。”
萧煦抬首,看一眼她,“她还真是深得人心呢。傅常在为了护着她,宁愿失宠废黜也不肯澄清自己。前翻, 因着本王宠幸了你,她逼闹本王,你非但不怪她,还这般维护她。而皇上呢,为了她而不惜与本王翻脸。她何德何能,能得你们如此爱护?”
紫月抿唇一笑,“那王爷呢?王爷不爱护她么?您为了她,不是也不惜忤逆皇上么?”
萧煦自嘲,喃喃“本王不同,她注定是本王的人,本王决不会轻易将她让与旁人。”说着,转身,又径自向着房里而去。
寝榻上,太医为我又施了一针。我缓缓睁开双眼,迷蒙中,一男子焦虑的神情映入眼底。
我努力回想着昏迷前的情景,我记得萧煦进宫来了,他进了清心殿,说要为我去见皇上……。
思绪一刻,双眼还是迷迷蒙蒙的看不真切。我以为眼前的人是萧煦,便轻轻柔柔地唤着,“王爷。”
萧灏脸容变换,但遂即又凝上笑意道:“是朕,你看见朕了么?”
我听闻声音,才知是萧灏。愕然之际,泪水便哗哗地流了下来。
萧灏一手握住我的手,一手轻轻替我拭泪,声音无比温婉道:“是朕对不起你,朕不该让你长跪于日头下。”我轻缓摇头。他露出一丝宠溺笑意,接着道:“不过你也是个傻的。朕不见你,你就那样长跪不起么?你就不心疼自己的身子?你知不知道,你若再不醒,只怕朕就要疯了。”
我虚弱地扎挣着就要起身。他一把按住我道:“你要干什么?还要逞能么?”
我流着泪道:“妾身要求皇上饶恕兰姐姐,所有过错皆是由妾身引起,姐姐是无辜的,皇上要罚便罚妾身罢。”
萧煦眉间一皱,“你与她还真是姐妹情深呢。朕折罚她时也试探过她,问她此事与你是否有关,她一口否决,说所有过错皆是由她一人铸成,与你无半分关系。而你呢,也一口咬定,所有过错皆是由你引起的。你说说,朕该信你还是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