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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痛呼一声,“不!本王不喜欢她。你知道本王心里只有你。”
我面目无波,平静道:“妾身已不在乎了。王爷走罢,妾身想独自一人静一静。”
萧煦急切地拽住我的手臂道:“不!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愿意我娶她,我可以不娶的。明日,我便派人去回绝了她,好么?”
我清冷地道:“王爷娶不娶谁,王爷自己做主便是。妾身累了,您走吧。”
他大痛,眼眶有晶莹泪花在打转。天边又一声闷雷响过,屋外的雨仍然在倾泻而下。他捡起地上的外裳,斜搭在肩头,向着我道:“你早点歇息罢,本王回去了。”说着,慢慢开门而去。
我听着他渐去渐远的脚步声,转身迎着门飞奔过去。廊下的雨水像一扇细密的珠帘,我抬脚追出几步,全身上下已然淋透了。
婉园的灯光在雨中静静地亮着,将他湿透了的身子拉成一杆长长的影子。我心间涌起一阵疼痛,张着嘴唇怔怔地就要喊着他,然而,唇角抽动几下,终是没有出声。
接来下的几天里,萧煦再未踏足婉园。我心中明了,我与他的情意怕是终究要这样慢慢淡下去,以至最终变为无情。
紫月看我的眼光日渐凄迷起来。哥哥与御史千金的事,我终究对她开不了口。
这一日是深秋里难得的晴爽舒适。我靠窗而坐着细细描摹我的簪花小楷,俗话说,字如其人。但我觉着字更如心境。心轻了,静了,字也便更柔和而细腻些。
碧春轻轻掀帘进屋,站在案几边小心地道:“前边传话过来,让王妃赶紧去永康殿一趟,说是太妃来了呢。”
我心中一震,手中的笔也猛地画了出去。一副好好的字帖便就这样毁坏了。
我甚是可惜地凝视一瞬,道:“知道了,念奴呢,让她赶紧来替我梳洗一翻罢。”
碧春怯怯望我一眼道:“念奴姐姐被夫人抽去了前面帮忙。奴婢为您梳洗换衣罢。”
我颌首,便由着碧春为我梳髻匀面。因着,是去见太妃,又是第一次见她。我心内甚是紧张,反复照过镜子,觉着服饰妆容既端庄大方又不显眼出挑,才由着碧春搀着出了门而去。
行至永康殿前,正要提裙步上台阶。但见念奴拾级而下,到得我跟前,她伸手自一旁扶过我。在我耳边轻轻地道:“小姐,那孟家小姐也来了呢。真是个不要脸的,还没过门,就敢上夫家来。”
我睨一眼她道:“又管不住嘴了。人家是将门千金,这里是燕王府邸。门当户对,又有太妃做主,你一个奴婢丫头的,竟要胡说么?”
念奴恹恹地,一时无话,只低头扶着我上台阶。
我紧紧拽住手中丝绢,一颗心怦怦然地跳着。想着。自己在她面前该要如何才好呢?是漠然?是嫉妒?抑或可以做到淡然无视?
进了大殿,抬眸望去,太妃凤冠威严地坐在上首。右侧,王燕桃一身华服,娇笑含嫣地正与她说着话儿。王燕桃身旁的椅子上,一女子丰盈窈窕。媚态如风,正眉目含情地与太妃左侧的萧煦说笑着。而紫月只远远坐着,默默轻呷手中茶水。
我施施然地上前,向着太妃跪拜下去道:“妾身薄氏婉兮拜见太妃,太妃金安!”
尤怜薇敛起笑意。端然道:“你就是那叫婉兮的丫头?”
我谨然跪着,低眉垂眼道:“妾身正是婉兮。”
尤怜薇沉吟一瞬,遂即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我慢慢将头抬起,扬眸过去,正对上她一双清冷而肃穆的眸子。我猛然收住目光,面色无波地等着她开口问话。
适时,不远处的孟雅宜大踏步上来,挨着尤怜薇站住,撒娇似的道:“太妃,也让我看看这位姐姐罢,听说皇上将她赐给王爷后悔得不得了呢。若不是王爷不肯,只怕这会子她早就是宫中的妃子娘娘了。”说着,弯下腰来,一双丹凤眼哧溜溜地自我身上来回梭巡。
我全身发麻,只觉一面是寒意嗖嗖,一面又不由得冷汗涔涔。
顿时,她抬起眸子,向着尤怜薇道:“果然是个美人胚子,怪不得皇上舍不得呢。”
尤怜薇拉过她的手,柔声道:“雅雅更是个大美人呢,你快过去坐好罢。”
我抬起眼眸,轻含笑意,看着她道,“孟小姐将门千金,又更是美貌无双,妾身自形惭秽呢。”
孟雅宜绕着我转了一圈,遂即嬉笑着道:“初看还觉不错,细看之下倒真不觉着有多好呢。亏得王爷还能为了你与皇上起了争执。”说着,几步上前,向着萧煦道:“煦,你是因为皇上喜欢她才执意要她入府的,是么?你是故意不给皇上面子的罢,你怎么会真的喜欢她呢?”说罢,还睁着一双滴溜溜的眸子等着萧煦答话。
我心尖彷如被刀狠狠剜了一下,双眼酸涩难忍。抬头望去,萧煦一脸阴暗,眸光冰冷地正看着她,目光相触,我低下眉梢,再不看他一眼。遂即,只听毫无温度的话语传进耳里来,“孟小姐好歹出自高门大户,怎的如此喜好说道别人的*呢,本王对婉兮是不是真的喜欢,本王心里清楚,不劳你妄加评议。”说着,又添了一句道:“还有,称呼本王该用敬语。煦,不是你可以叫的。”
当着众人的面被萧煦如此奚落,孟雅宜美目一怒,狠狠跺一脚,转身向着尤怜薇哭起来道:“太妃,他欺负我。我就是要叫他煦,不然叫煦哥哥也行呀。我都喜欢他三年了,我不要叫他王爷。”
尤怜薇疼惜地看着她,伸手拭去她脸颊边的泪水道:“好好好,看你哭得妆都花了。叫王爷是显得生分些,雅雅就叫他煦哥哥罢。”说着,转头向着萧煦道:“煦儿,不过就一称呼而已,你就让着点雅雅,她自小在国公府随性惯了,你们年轻人,又皆是在自己家里,哪里有那么多规矩礼仪呢。”
萧煦看着尤怜薇,露出一丝笑意道:“儿子听母妃的。”说罢,冷若冰霜地看着孟雅宜道:“本王希望孟小姐能与几位姐姐好好相处,不要失了国公之家门风范。”
孟雅宜变换脸色,含笑撒娇道:“煦哥哥放心,雁桃姐姐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而且是丞相大人保的媒,在我们几个之中自是排在最大的,我理应尊敬她。至于我,太妃说了,明日便会派人上门向爹爹提亲,所以,我也是你明媒正娶的二夫人。”说着,转身指着我与紫月道:“而她们两个,不过是皇上给你的恩赏,虽有王妃的名头,但哪能与雁桃姐姐和我相比呢。”
萧煦站起身子,气结地道:“你……,你……。本王告诉你,你最好别欺负她们,你也知她们是皇上赐给本王的。你欺负她们也就是藐视皇上,到时你死无所谓,可别连累了本王与你爹爹遭罪。”说着,扔给她一记冰寒的眸光,转身向着尤怜薇道:“母妃,儿子陪您在王府里四处走走罢,老坐在这屋中也闷得慌。”说着,抬眼看着王雁桃。
王雁桃会意,接过话道:“是呀母妃,不如让王爷与我们陪您瞧瞧韬儿去,韬儿也许久不见祖母了呢。”
尤怜薇听说要去看孙子,不由得欢喜道:“正是呢。”说着,向着跪拜于地的我道一声,“哟,瞧我倒忘了,难得你还一直跪着呢,起来罢!”
我听闻,再一次磕拜下去道:“妾身跪着是应该的。妾身一直想去拜见太妃,上次太妃生病,妾身没去侍奉,还请太妃见谅。”
王雁桃已搀着尤怜薇站起了身子,尤怜薇看一眼地上道:“起来罢,难得你一片孝心,只是我病中一般不轻易见外人的。”说着,已缓缓向前而去。
我心中一痛,瘫坐于地,是呀,我终究不过一外人而已。只有王雁桃,才能叫她母妃,不消几日,又会有孟雅宜入府来,而我与紫月真真不过是别人恩赏的礼物罢了。片刻,大殿上只留了我与紫月和念奴秋雪碧春三个丫头。
紫月与念奴上前扶起我,紫月凄婉道:“姐姐也走罢,兰兰还在乳母那儿,该是进奶的时候了。”
我怔怔地由着她们搀扶着往婉园而去。深秋了,路边的各色花草已见衰败。一阵凉风袭过,翻飞的落叶飘零而下。我伸手捉住一片叶子,轻轻捻搓,叶子遂即碎裂成泥。我缓缓撒开手,枯叶泥随风而逝,了无踪影,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转过一道弯,眼前是一丛碧绿的修竹。千百竿竹梢齐齐弯曲着,风过,竹叶间涌起一阵沙沙响声。
念奴在耳边愤然道:“那孟小姐太嚣张了,她仗着有太妃撑腰,便如此撒娇撒痴。她分明没把小姐和月王妃看在眼里,偏了王爷还能那般由着她呢。”
我转眸看一眼念奴道:“你看前边这一丛竹子怎么样?”
念奴愕然,“奴婢与小姐说那孟小姐呢,小姐让奴婢看竹子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