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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这就是游戏
其实，杨海他们现在做的事情，如果用里昂杯常规赛里面的赛事来称呼的话，就叫做“思考游戏”。这是一种思考者之间的博弈。
而如果要说思考者之间的博弈，就简单地叙述一下天网世界的规则。
天网世界是一个虚拟次元，理论上是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但实际上又是存在的。
你可以说天网世界里面的一切东西都是假象，但是只要思维在天网里面，所做的一切就必须按照天网的规则进行。
天网一共有三大规则：纯数据规则、双向原则还有单核心运算原则。
纯数据原则，就是说这里的一切本质上面都是数据，就算是思维连接进了天网，也只能以数据的方式来存在。通常，合格的思考者肯定不会给自己的思维乱定义一个数据就跑进天网，那样是非常危险的，他们会把自己的思维定义成一个恒等式，然后进入天网之中。
至于为什么用恒等式，稍后再说。
第二个原则，双向原则，也叫反馈原则。天网里面任何信息和数据都是双向的，也就是一来一回。我发送一个信息过去，你就不能拒绝接受，只能接受，然后反馈一个同样的信息过来。但是如果我发过去的这个信息，上面包裹着外皮，让你无法看清我这个信息的本质，那么你发回来的信息肯定就是错误的，这样一来，就违背了天网的原则。理论上来说，天网是不会允许异常情况的出现，一旦反馈出现失误，天网就会立刻禁锢出错的地方，如果这个出错的数据就是进入天网的一个思维，那么这个人的思维就会困在天网里面。这种攻击方式就叫做“恶意逻辑”。
但是，对于那种非常严重的错误，天网会直接予以抹杀，也就是说，这个人被连接入天网的思维就直接消失掉了，这个人也肯定死了——除非有神一样的思考者立刻进入网域把那个人被摧毁的思维碎片重新拼起来。一般而言，恶意逻辑不会造成“非常严重的信息性错误”，只有悖论炸弹能够达到这样的效果，所以悖论炸弹是最恐怖的攻击方式。
这么一说，大家或许会觉得天网过于危险，有几个思考者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呢？但其实没这么危险，因为合格的思考者进入天网，肯定是把自己的思维给定义成一个恒等式来进入的。一旦出现错误或者出现严重错误，面对来自天网规则的攻击的时候，思考者就会金蝉脱壳，把自己的所有运算统统抛弃掉。当天网的法则来检索的时候，检索到的是一个单纯的恒等式，永远成立，而不是一个严重到足以进行抹杀的错误。
这样一来，思考者本人的命就算是保住了。
但是问题似乎又出现了，有人就会问，既然如此，思考者根本没有什么危险可言啊？他们只要被攻击，就立刻抛弃所有的运算，让自己维持一个恒等式的形态，这样不就绝对安全了吗？
这个就涉及到了第三个原则：单核心运算原则。
思考者的武器是思考，如果思考相当于一把枪，那么运算就相当于子弹。如果一个思考者动不动就抛弃所有的运算，那他基本上就相当于一个废人——用天网的术语就是，基本相当于一组清理不掉的垃圾数据，让人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思考者在进入一个网域的时候，因为本身是一组数据，所以会获得一个权限——每分钟可以进行100次运算的权限。网域并不是用平方米来计算面积，用的是另外一个单位：折。
一折区域，两折区域，一百折区域……
网域对于思考者来说相当于一片无主之地，上面那些象征性防御，基本上是聊胜于无，只要把大旗往上一插，就可以宣布这片地盘是我的了。
但是他能够这么宣布，却未必能够守住这片地盘。
两个思考者在一片网域里面相遇，两者擦肩而过的话还好，如果是爆发了冲突，那么占领地盘就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因为思考者本身只有每分钟100次运算的权限，但是每占领1折的地盘，都可以额外获得每分钟50次的运算权限。就好比两个士兵相遇，两个人水平都差不多，谁也打不死谁，但是一个人的枪打了几下就没有子弹了，另外一个人却弹药充足，最后肯定是弹药充足、运算量高的那个人获胜。所谓的单核心运算，就是说，以折为单位，每一折网域上面的运算量只能属于一个数据，不能同时归两个人所有。
规则说清楚了，那么话归正题。
现在这些人对诺天王使用的攻击方式叫做垃圾程式，因为天网存在一个必须反馈信息的规则，所以这些人就把简单的数据包裹上非常复杂的外壳，然后把这些数据传输给了诺天王。这些数据并不具备攻击性，但是他们会极大地消耗诺天王本身的运算量。
诺天王没有构筑逻辑墙，否则就可以用逻辑墙把这些垃圾程式挡在外面，所有不合逻辑的数据都无法通过。逻辑墙不能阻止恶意逻辑和悖论炸弹，但是对于这些只需要简单反馈的垃圾程式却可以起到很好的作用，让这些程式怎么来就怎么回，也符合天网本身的反馈规则。
而诺天王事先也没有先占领任何地盘，也就是说，他本身只有每分钟100次的运算量，而且这些运算量还有一部分用来修复远星的传导通道，这样的情况，简直是把后背漏给敌人，那些思考者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对方的思考者在兴奋，远星这些正在观战的人在揪心，TIgeR吓了一跳。
PoseIDon请来的这个帮手，未免太鲁莽了吧？
但这个时候顾不上去管别人，TIgeR还在忙着构筑自己的逻辑墙和占领周围的网域，为一会儿即将爆发的大战做准备。杨海也在和TIgeR忙着一样的事情，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师父，诺天王是什么人？说句实话，这些思考者今天能被他蹂躏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这个世界上有的是想被诺天王修理而不得的人呢。
每个顶级的职业玩家都有自己的专长，诺天王的专长有两个，一个是格斗手法，另外一个是层次感。诺天王可能是前后一百年里唯一一个在game系列游戏里面层次感这个选项给出100分的人，杨海需要逻辑墙帮自己挡一下垃圾程式以节省运算，但是，诺天王他不需要。
正当很多人都以为这个临时ID叫天王的家伙即将出局的时候，诺天王面对着那些前来攻击的垃圾程式，用一秒钟的时间把17个垃圾程式以不同的特性分为三组，然后用三秒钟的时间列出了三个算式，分别解开了三组垃圾程式的外壳，将它们还原成为了简单数据，然后又用1秒钟的时间反馈了回去。
正确反馈。
正确反馈。
正确反馈。
正确反馈。
天网的世界无声无息，但是无论是参战的人，还是观战的人，分明就听到了一声声抽冷气的声音，或许是因为这一口冷气是从心里面抽出来的，所以显得格外响亮和清晰。
包括杨海在内，他也在抽冷气。
把这些垃圾程式分组，然后用一次运算解决一组程式，这不是不可行，但这种做法只存在于理论上面，没有几个人真的敢这么做。因为一旦分组出现错误，那反馈回去的信息铁定就是错的。
诺天王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是艺高人胆大。
恐怖的层次感！
层次感代表了一种清晰的头脑和一种X光一样的洞察，光看这一点，师父可是一点都没老啊。
诺天王明明就是在防守，但是看到这一幕的人却分明感觉是一个远古荒蛮巨兽正在咆哮着示威。
他还是那样，没有逻辑墙的保护，就那么孤零零地，看起来有些莽撞，有些可笑地在修复远星的传导通道。那个质点在整个远星网域里面显得渺小得可怜，却如同一颗白矮星一样，散发出震撼人心的光芒，让对手心生寒意。
张贲在屏幕前面看得目眩神驰，做为一个游戏迷，有生之年能够见证这样的高手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实在是三生有幸。张贲突然觉得，大概看完今天这一场思考游戏，以后里昂杯的那些赛事里面再出现思考游戏的时候，自己恐怕都会觉得索然无味吧。
诺天王修复传导通道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平静的网域里面突然生出一种不安的气息，这是那些入侵的思考者们的不安，难道说这个恐怖的家伙突然改变主意，要开始进攻了？
但是诺天王没有进攻，或许是不屑于欺负那些在他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事实上，地下游戏界的那些思考者们其实没有那么不堪一击。
只是在天王看来，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有这种荣幸，能被他认为算是“尚有反抗之力”？
显然，那些人没有这种资格。
诺天王停下来并不是为了进攻，那些被他解剖开的垃圾程式，原数据已经反馈回去了，但是那些垃圾数据外壳还留在原地。诺天王在做一件让他们看不懂的事情，他在浪费自己的运算量，来运算这些垃圾数据。
1秒的运算过后，垃圾数据被他随手一发，按照运算准则在网域里面铺开来。在一群人的瞠目结舌之中，铺列成了一行字。
“那群傻B，”诺天王说：“给传导空间加密了。”
“我操！”张贲兴奋地拍案而起：“太牛B了！”
通常思考者们协同作战，肯定要设定一套类似于密码的东西，因为天网内部世界没有聊天工具，所以只能用数据当密码，把他们翻译成文字来聊天。但是诺天王杨海和TIgeR他们来的仓促，根本来不及设定什么密码，诺天王又想跟杨海交流一下，所以不得已而出此下策。
诺天王自然是随心所欲惯了，浑不在意自己的通讯方式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刺激，要知道这种通讯，说一句话至少也要耗费50次运算量，而诺天王半点地盘都没占，每分钟只能进行100次运算，他刚才还一直在修传导通道，肯定也要占用运算，这算是什么？
赤裸裸的藐视？
恐怕没有藐视，这根本就是无视。
诺天王说完之后，顺手在周围的网域里面留下了自己的个人标记，算是宣布了这片地方属于有主之地。看到他这种举动的人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这个人……他占领地盘，扩大运算量……大概只是为了聊天方便吧。
对方的思考者们在纠结，在犹豫，他们不知道该不该一拥而上，把这个临时ID是天王的家伙给踢出网域，但是在内心深处，他们居然有一种念头——我们会不会一起上也不是这个家伙的对手？
他们还在挣扎着是不是鼓起勇气拼死一击，结果更让他们崩溃的事情出现了。
天王突然转头给杨海发了一串垃圾程式过去。
内讧？
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出现在脑海里面，杨海就随手把这些垃圾程式都解开了。然后用跟诺天王一模一样的方式，把垃圾程式的垃圾数据外壳在网域里面铺成了汉字：
“别刺激他们了。”杨海说：“先弄死再说。”
说着，也给诺天王发了一串垃圾程式。
师徒俩这么在里面开始了别开生面的聊天。
诺天王：“管他们干蛋！他们要是识趣的话，就自己退了。”
杨海：“让他们交出传导程式的密码。”
诺天王：“用得着他们？自己破不就完了。”
杨海：“你不嫌麻烦？”
对方思考者的首领顿时就崩溃了，给自己的同伴发了一组加密数据过去。
撤退！都给我撤出来！
但是已经积累了大量运算量的杨海和TIgeR却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
看出对方有离开的兆头，两个人同时动手，一连串的恶意逻辑就已经发了过去。
诺天王一看，友军都已经动手了，那也不用再多说了。
诺天王更加凶悍，各种悖论炸弹铺天盖地，对方顿时就穷于应付了。
陈州城的火焰行宫是最近刚刚建立起来的一座娱乐城。或许民众们并不知道，火焰行宫是为了迎接白枭衣锦还乡而建立起来的地方。
就在火焰行宫地下三层，十七座养生舱同时弹开，十七个人连滚带爬地从里面跑了出来，神色极其狼狈。
他们就是那群入侵远星网域的思考者。
最后开战的时候，他们还想着凭借人数优势周旋一下，然而不到1分钟的时间他们就崩溃了。天王固然是个厉害的家伙，可是那个临时ID是海王，还有另外一个临时ID是兽王的家伙也个个都厉害的吓人。海王的逻辑刁钻、稀奇古怪偏偏无懈可击，让他们吃足了苦头，与他交手就好像是在走迷宫一样；而兽王的运算能力更是让人怀疑他们不是在和一个人交战，而是和一个人工智能在比拼计算，完全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可怜的地下游戏界的思考者们勉力支撑，可最后还是节节败退。这些人里面，有些人是从意大利总部那边过来支援的，有些则是白爷的心腹手下，总之，可以说这一次地下游戏界至少三分之一的思考者精英都参与了活动，结果呢？
居然被打得跟狗一样。
不，就他们这个惨状来看……还是不要侮辱狗这种英俊的动物了。
白枭当然也一直在旁边观战，看着自己手下们狼狈不堪的样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们下去休息。
如果杨海在旁边，就能认出来，白枭正是那个他当日在游戏机拼装室里面遇到的那个白眉的威严中年人，人们称他为白爷。
但是谁又知道白爷此刻的心情。
对于他来说，回到陈州城，基本上就是远离地下游戏界的那些事情了，白爷只是打算在陈州老家好好养老而已。当然了，陈州的游戏界当然也要掌控在手里，不然的话，这个叱咤风云的大佬卫冕也太窝囊了一些，连自己的窝边草都护不住，传出去让人笑话，也让白爷这张脸没地方搁。
苏铭就是白枭统一陈州游戏界最大的阻碍。
白爷正盘算着，他第一次正式动手，苏铭吃了亏之后会做何反应，却不想吃了大亏的人竟然是自己。
天王。海王。兽王。
他妈的。
白枭心里这个郁闷那就不用说了，这是从那个犄角旮旯里面蹦出来的绝顶高手？很显然，进入天网，肯定不会用自己的真名，这三个人如此厉害，别说自己根本查不到，就算是能查到，估计也没有办法把他们三个人怎么样。只是苏铭他到底是从哪儿得到了这样的高人的帮助呢？他又凭什么？
游戏，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胜利的是谁。每一个参与者都有获得胜利的可能性，无论可能有多么渺小。
但这就是游戏。
真是至理名言。
白枭摇了摇头，这才第一个回合呢，输了就是输了。但是……
苏铭，你还有什么手段，统统使出来吧。老子跟wga对着干了几十年，还怕你这个小辈使什么手段不成？
吃惊的人并不只有白枭一个，张镜湖也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大跌眼镜。
白枭输了？苏铭赢了？
凭什么？
张镜湖比白枭更加郁闷，因为白枭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但是张镜湖不能接受。
因为他想不明白，因为这事情不合常理。
难道这就是游戏？
苏铭自己也是十分吃惊，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就这么赢了。但是苏铭明白，恐怕这一次最大的功劳还是要记在杨海的头上。苏铭笑眯眯地看着女儿，心想女儿从外面带回来一个野小子，却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这个杨海可不简单呐。
或许是命中注定自己今天有这么一胜。
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因为这就是游戏。
一群人还在被这个事实震撼，心中各有所感的时候，杨海从员工通道里面走了出来。
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就又不一样了，如果这个时候还看不出来杨海是个绝顶高手，那就是真真正正的瞎子。
苏若水走到杨海的前面，仔细打量着，好像是要重新认识一下他一样。
苏若水也是游戏迷，说实话，看刚才杨海在天网世界里面谈笑退敌，这一刻她有点崇拜杨海了。原来这个高高壮壮的熊，真的想他自己说的那样是一个大高手呢。苏若水噘着嘴道：“哼，你还挺厉害的嘛，以前为什么骗我？”
“……我骗你了么？”杨海有些茫然：“我一直说我是高手啊。”
苏若水一时语塞，瞪眼道：“我不管，你就是骗我了！”
杨海就只能无奈地说：“哦。”
哦。
听到这个熟悉的回答，那个在她眼里有点天然呆的杨海又回来了。
苏若水一时间就有点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