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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有些事情是用常理和人们惯有的经验与知识解释不清楚的,所以对于自己不能理解和无法掌握的认知,就归功于真实的或者不真实的虚无缥缈的神,或者是超自然的外星超越地球文明的存在。
书生在谷地拿着钱包中掏出的这张身份证,登时全身打了个寒颤!
面对死尸他都没有这样惶恐过。
书生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什么又是恐惧、什么又是心灵颤栗了,这么多年经过的各种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让他的心灵麻木了又麻木、让他的知觉迟钝了又迟钝,他甚至已经遗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一种叫做情感的东西存在、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体验过被别人关心过,他知道即便是自己立刻死了,也没有人会记忆起自己的。
垃圾么,藏之无趣,弃之勿惜!
所以,当他看到手中的这张身份证、看到上面的这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脸,他顿时疯狂的骂了几句,然后大声的喊道:“老妖!盒饭!蒲公英!你们几个是谁来了,还是一起来了,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身份证上的脸,正是他自己!
但是说到这里,书生的话戛然而止,刚才他是头脑发热,这会忽然想到:“怎么会是他们几个给老大报仇来了?完全不可能!”
团伙里没有牢不可破的感情关系,每个人之间都是相互协调相互合作的,目的只是为了能够更多更快地骗钱、偷钱,老大的死谁又会放在心上,自己的毁尸灭迹谁又会知道?就算是那个一直黏着老大妖娆无比风骚火辣的蒲公英,不是背着老大和自己也眉来眼去激情四射欲仙欲死的操了几回么?
书生其次想到的是这几个家伙串通起来整蛊自己,可是怎么会?就算是他们知道老大死了,一直跟着自己,想要灭个口——直接下手不就行了,犯不着费这么大劲和自己开这么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没有一毛钱的利益,谁会费尽周折跟踪自己为老大替天行道?
最主要的,就那几个臭屁的人渣,怎么能未卜先知的知道自己会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悬崖边上自己觉得自己活的腻歪了,会翻身而下做自由落体运动,将自己粉身碎骨葬身谷地呢?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想死,别人又知道个jī巴!
造假一个印着自己脸谱的身份证不难,关键是谁会神机妙算知道自己就在这个风水宝地告别人生呢?谁又会大费周章的找来一具死了没多久的尸体,还掐指一算,正好就放在了自己摔落的地方,恰恰的就承接住了自己的重量,好让自己半死不活的躺在这里参悟人生呢?
钱包里这些钱、这项链、脚脖上的饰物,绝对不是老妖几个的手笔,还有那被高大的竹子穿过车架的山地车,更不是一两天可以成就的。
书生怔怔的看着手里的身份证,再看看地上的这具尸体,心里阴沉的情绪慢慢的消失了。
他忽然慢慢哽咽着笑了起来,笑的歇斯底里,笑的像是在哭一样。
这个长着就像是和自己一个模子里印出来脸盘的人,这个有着合法身份证明的死人,他是谁,生前是做什么的,活的好不好、风光还是阴郁,现在已经完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人死了,而自己却还好好的活着,并且自己的脸和这人竟然还一模一样!
这是上天让自己在经历了众多的磨难之后给予自己的一个小小的补偿:既然没有死,今后,自己可就是一个有着明确身份的人了,可以换一种活法,完全的告别了过去,自由自在光明正大的活着了。
“——赵文,哈哈,自己终于有个名字了!”
“今后,世上再也没有‘书生’这个小偷骗子了,有的只是这个不知所谓的‘赵文’了。”
书生最后排除了眼前人将别人的身份证放在自己的钱包这一推论,没人会这样无聊。
……
在竹林中穿梭,终于找到了一条泥泞和青苔遮掩的羊肠小道,看样子蜿蜒盘旋着不知通向哪里,但是有了路,终归就有了走出困境的机会。
于是,在谷地找了个洞将这个货真价实的赵文和自己身上原本破烂不堪的衣物全部埋了,又搜索一遍谷地,再也没有发现别的和这个人有关的物件后,背着登山包,他用山藤绑着山地车,走着拖拽着,攀着悬崖上的树木和荒草,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到达了谷顶。
这个时候应该是盛夏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谷地躺了多少天。清晨的气温并不凉爽,有着一点点的闷,穿着一条从登山包中找出来的大裤衩,他骑着车子顺着公路就来到了山下宽阔的河边。
远处像是在建造一座大水坝,透过清晨的薄雾仍旧灯火通明的,所以他就沿着河岸,来到了一个僻静的浅水湾,将自己脱得精光,掏出了包里的罐头和食物,以及洗漱用品,缓缓的走到河水中,慢慢的躺下,任由温滑的水从自己的身体上潺流而过,在吃饱喝足之后,心情非常平静的,他在河水中安谧的睡着了……
当午后的暖阳将他晒得醒来,清洗了自己全身,换上了新衣裳,正要离开这个让自己匪夷所思之地的时候,竟然有人叫住了自己,在确信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之后,他瞬间有些错愕,这么快就有人认识自己的新身份,而且竟然是一个副乡长?
念头在脑海中电光石火的闪现,既然现在的命已经是捡来的,既然已经和过去的自己决裂、既然要将另一个人生延续,自己,还有什么好退缩的?
前程迷惘,脚下坦荡。
不熟悉新身份没关系,自己这么多年以来所从事的职业,不就是虚假着脸,在众目睽睽之下演戏获得利益么?
这又有何难?
只有一点,他想到了自己原本身份上和发型上和现在“乡长”的不相符,一者就是内在的知识,这不正是自己一直想要弥补的么,今后努力花时间去学习就行了,但是还有,身份证上是个短发平头的像,照虎画猫,所以,他在看明白了眼前的李桂枝有些讨好的语气和肢体语言之后,就问了一句:
“这里,有理发店吗?”
他需要迅速的融合到这个际遇无限的新身份中去。
……
李桂枝跟随着赵文来到了岔里村的村口,一路上她热情而又不露声色的想要从赵文口中探听些关于他此行目的的话,但是赵文惜字如金,除了微笑和对李桂枝凝目以对外,李桂枝能从他口中得到的讯息反而没有她自己吐露的多。
这时太阳正红,气温有些炎热,公路上汽车往来不停,村口众多的商店和饭馆门前络绎不绝的有着不少的人进进出出,看来生意都相当不错。
在一边和路人打招呼,一边陪同着副乡长的同时,李桂枝暗自的琢磨着身边的这位年轻人。
这时忽然有人对着李桂枝喊了一句:“又有人专门搞妇女工作啰……”
这一句话声调很高亢,也很怪异,在这夏天的正午有一种河里的鱼被扔上了岸,泼刺刺乱蹦乱跳却回不到水中难受的意思。
李桂枝一听就知道是村里的闲汉长毛喊的。
长毛是这一带有名的泼皮,他的这句话很有歧义,可以理解成“有男人专门和妇女乱搞”,也可以理解成“李桂枝和男人乱搞”,或者是“李桂枝是搞妇女工作的”等等隐晦的意思,所以很难让人说出什么,李桂枝本来就泼辣,放在平时,她至少绝对不会放过于口头上教训闲汉长毛的机会,但是今天和腼腆秀气的赵副乡长走在一起,她忽然的就没有了和人嘴皮子上论高低的这个冲动。
看着不动声色的赵文,李桂枝就有了一种修为和层次上蔑视长毛的心理:我和乡领导在一起,今后的路前途广阔,你长毛就是一辈子在嘴上占了别人便宜,仍旧是一个无赖闲汉,不登大雅之堂的瘪三。
李桂枝将赵文带到了一家在岔里村装修的颇为上档次的理发店,里面这时正有几个人坐在里面,理发师却只有一个,所以其他的人就在那里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打发着时间。
理发师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和李桂枝相当熟,在得知了理发的只有一位,其他人只是同行等人的之后,李桂枝低声的问赵文:“你看这里还行吗?”
当赵文点头之后,李桂枝让他稍等,然后将店里原本关闭着的空调打开,然后关住玻璃门,走了出去。
理发师身材比较高挑,臀圆腿直,她一直用余光观察着端坐在屋子角落的赵文,但是没有说话,等到李桂枝细心的打开空调关上门离开,她才正眼重新的看了像是在沉思的赵文一眼。
很快李桂枝手里拿着两瓶冰镇的矿泉水就回来了,这时理发师正好也将刚才的那位理好了发,等那些人出去,李桂枝将一瓶水打开,并且用毛巾将瓶子上凝结的水汽擦掉,递给赵文,轻声问:“你看要理成什么发型?”
见赵文将水接过去,看了自己一眼,李桂枝又说:“我已经安排好了,等您理好发,那边饭也就差不多了。”
赵文点点头,没有说话,李桂枝就将手里的另一瓶水递给了正在收拾推子的理发师:“刘梅,歇会吧,喝口水,待会希望你超常发挥,给……我朋友理好点。”
看起来李桂枝和理发店主相当熟悉,她顺手接过了水,放在一边,朝着一直安静的赵文说:“你想要理成什么样的?”
赵文听完,顺手从裤兜里掏出了钱夹,将身份证拿出来,再看了一眼上面的脸孔,对着理发师微笑着说:“就这样的,你看行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