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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很多小子趁着下雨河里起水,捉了很多鱼跟虾,还有那每晚去田里下黄鳝篓的,都得赶早去城里卖,于是像这样的日子,赶牛车去城里的都会等在村口,要去城里就上车,车钱也便宜,因为人多一个人出五文钱就成了。
珍儿他们上车的时候,车上已经坐了三四个十一二岁的小子,就连昨儿卖鱼给珍儿的那人也在,他看到珍儿跟虎子还冲他们笑笑。珍儿也回了一笑,她现在还小,而且乡下的礼教也没那么严,跟这些半大的小子一起坐牛车也没人说什么。
等了一会儿,又上来两个小子,就有人喊了一声:“大叔,能走了。”赶车的人看车上也坐的差不多了,吆喝了一声,“得嘞。”一甩鞭子,就出发了。
可能是等的心急了,车上的人就开始埋怨着来晚的两个小子,“怎么来的这么晚?昨儿不是说好了早些去占个好地方么?”
“我爹让我早些回去,要不然要抽我的。”
“我娘也说今儿要下地,我得回去帮忙捆麦子。”
众人七嘴八舌的抱怨了一通,后上来的两个小子都没做声,其中一个看着机灵的还冲着同伴讨好的笑了笑,另一个一直肃着脸,好像不是他迟到而是别人欠了他的钱似的。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珍儿一人,有人也看不惯他的黑脸,抱怨道:“曹魏你做这死人脸给谁看哪?你以为大伙乐意等你啊,要不是看着来福的面上,谁理你?迟到了不道歉,还当大伙欠你的不成?”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可那叫曹魏的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而那个讨巧的应该就是来福了,他嘿嘿笑了笑道:“各位抱歉了,这不怨我表哥,是我的错,昨晚去收黄鳝篓,半夜想着今儿能卖钱,一高兴睡不着,今儿不就起晚了么。表哥一直叫我起床,是我赖着,怪我,怪我。”
可能那些孩子们都跟他熟一些吧,听他这么一说,也都不再说什么了,只叮嘱道:“下回起早些啊。”然后就欢欢喜喜的讨论着各自能卖多少钱的事了。
“春水,你就那么一点儿东西,干嘛还上集市啊?”一个黝黑壮实的小孩指着一个装着七八条三斤多重的鱼的篓子问一个白净的少年。
那白净的少年看着挺文静的,身上的衣裳穿着也好,珍儿觉得他不像是那上山下河摸鱼的人。
春水笑了笑道:“我就是去凑个热闹。爷爷说了,天天在学堂里能把人学傻,让我出去多走走多看看。”
原来还是个读书郎啊,怪不得形象气质跟车上的小子们差那么远。
其他人一听,也觉得这话很对,虽然他们都没上学堂,不过他们信奉大人的话,特别是这个大人还有些权威,“村长说的话肯定是不差的。”
珍儿这才知道这白净少年叶春水竟然是村长的孙子,家境不错,在城里读书,不自命清高还能跟村里的泥小子们玩到一块,证明村长的教育还真好。
其他人一听提到学堂,眼睛亮了亮又黯了下来,看着叶春水的眼神也多了些羡慕跟敬畏。
黝黑的壮实少年倒没想太多,道:“还是你好啊,能去城里的学堂读书,我听人家说你们一个月都要一两银子的束脩呢。”说着直咂舌,“真贵啊。”
叶春水笑了笑,道:“哪儿有那么多,就是开学的第一个月要一两银子,那里面除了束脩还包括发新书的钱,第二个月就少了,只要二百文到三百文就成了。”
其他人听了脸上的表情才好些,他们都是因为家里没钱才不能去学堂的,不过听这么说,他们要是这个夏天多捉些鱼卖,或许秋天的时候也能让家里送他们去学堂呢,这么一想,大伙就觉得光明就在眼前了,好像他们明天就能去学堂似的。
接下来几人又缠着叶春水问了好多学堂里的事,唏嘘声一片,好像听什么很惊奇的事似的。
不过这里面不包括曹魏那个少年,甚至听到叶春水的话还很不以为然的哼了声。这声很小,要不是齐珍儿坐在他旁边,或许也没听到。
一路上听那少年们说些乡野间的趣事,也很欢乐,珍儿一路听的津津有味。
榆树村在棘阳县的东南方向,牛车进了东城门,齐珍儿就牵着虎子的手下车了,给了车钱,道了谢,就往北区走。
一车人都暗暗的松了口气。
珍儿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那天祠堂闹的那么热闹,他们也曾在门口看过热闹,有一两个甚至在混战的时候还冲进去踹了麻子的人两脚,可是最后解决问题的却是这么个小丫头,他们心里有不服气,更多的是好奇。
珍儿姐弟坐在车上的时候,他们总想往那边瞅,可他们的眼神一瞟过去,就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那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的他们的身影,他们竟然觉得自个身上穿着的带泥巴的衣裳是那么的破,只好自惭形秽的移开目光,不自觉的挺直腰杆,以高声阔谈来掩饰自己的羞愧。
这会儿珍儿姐弟下了车,他们才觉得真的轻松下来,那挺直的腰杆也能弯下片刻了。
北区俗称是富贵坊,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就是齐珍儿已经来过一回,走在巷子里也觉得有一种肃穆奢华的强迫感迎面而来。
在角门那儿敲了敲门,开门的还是上次那个婆子。齐珍儿想着平常这里进出的人多,那婆子肯定不记得她了,正准备开口解释一番,谁知那婆子一眼就认出她来,开口就是:“小姑娘,是来找盼儿姑娘吧?”态度很是热情。
齐珍儿想不明白她怎么这么好的态度,还是甜甜的笑道:“嬷嬷好,我来找盼儿姐姐,可她不知道我来,嬷嬷能帮忙通传一下么?”她以为这个事麻烦,那婆子肯定不乐意,没想到那婆子脸上笑的更欢了,连连道:“好好,我去通传。姑娘跟这个,是你弟弟吧,进来坐。”说着引珍儿姐弟进了门,跟门房里的另一个婆子打了声招呼,就急匆匆的往府里走去。
走在园子里,那婆子想到上回就给这珍儿引了一回路,小姐就赏了她二百文钱,心里美滋滋的,那可是她一个月的工钱呢。这回要是还有好事,能少了她的不成。
走过园子,正要往小姐的园子里走,她一个高兴没注意路,一下子跟另一个路口过来的人撞在一起了。
“这是哪个死妮子啊,这么毛毛躁躁的?哎呀,我的老腰哟,疼死我了。”那婆子平时守了后门,对府里规矩学的也不怎么好,这一疼就咋呼开了。
那被撞的小丫头不是别人,正是盼儿。想她是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走到哪儿都别人恭敬着,哪受过这个气啊,被撞了不说还被人骂,心里不平,站起来叉着腰,骂道:“哪里来的死婆子,给我擦亮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这是哪儿啊,还敢张着你的狗嘴到处给我喷脏话?”
那婆子一骂完就知道自个惹麻烦了,不说她只是个守门的婆子,随意不得进内宅,就说她的身份,内宅里随意一个丫鬟都比她地位高,她咋没管住自个的嘴,大大咧咧的嚷嚷开了呢?
守门婆子这会儿也不顾别的了,忙道歉在旁边陪小心。可这会儿盼儿哪里会轻易放过她?这一个守门婆子都能给她没脸,她要不追究,以后谁还高看她。
她们那一嚷嚷,附近的小丫头都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好多人都在旁边凑热闹。还有那不安好心的狐假虎威的喝骂着那守门婆子,叫喧道:“这不守规矩的婆子,打了板子扔出去才好。”其他人听了也都叫好。
盼儿一开始见众人都站在她这边,正得意洋洋的想着要杀鸡儆猴,让其他人有个怕头,听到这打板子的话才猛然惊醒:夫人房里今儿早上不就有人打了板子么?这是谁要害她?
一想到刚刚自个差点就着了别人的道,盼儿背后一阵发凉。环顾一圈都没看出来是谁要害她,压下心底的寒意,强笑道:“什么打板子不打板子的,都是府里的下人,想来这婆子也不是有意的。算了你回去吧,以后有个什么事在二门上找人通传,可别随意冒冒失失的进内宅了。”
那婆子一听盼儿这么轻易就放过自个,心里一喜,可听后面一句赶她回角门的话,忙道:“盼儿姑娘,我呀,是守角门的严婆子啊,你上回还要我带一个小姑娘进来的呢,那小姑娘又来了,她说找你有事。”
盼儿想了想,隐约想起来是珍儿来的那回,她是找了个婆子带她进来。这珍儿怎么又来了?小姐现在都不爱吃那果子了,再说小姐现在也没心情吃。
“你就说我忙着呢,把她打发走就成了。”
那婆子一个怔愣,只好灰头土脸的回了角门。因为没得到赏钱,心里很是不高兴,对珍儿他们也就没好脸色。
出了门,珍儿还一阵疑惑,看来她想的太简单了。小姐身边的大丫鬟那里那么轻易就见得到的。算了她本来也是想着上次借了周小姐的名头保住了祠堂,村里人感谢她也有周小姐的功劳在里面,想着有了这珍贵的草莓送些来给她尝尝也算是尽了个心呢。
珍儿看了看紧闭着的大门,正打算带着虎子去采买自个要用的东西,门吱呀一声又开了。盼儿喘着粗气出现在他们面前,看他们还站在门口,心里一松,靠在门上。
“盼儿姐,你怎么赶的这么急?”齐珍儿问道。
盼儿缓了缓口气道:“幸好你还没走。小姐听说你来了,让我来找你,走吧。”
齐珍儿不知道周小姐找她有什么事,却也还是跟着盼儿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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