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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了——”胡图来到林妞妞身边。
他知道,林妞妞已经躲在这里抹了半天眼泪了。
胡图坐在妞妞身边,轻拍她的小肩膀,安慰她:“拴柱会回来的,至少过年他会回来吧?”
“我知道。可是——”林妞妞抽抽答答地说,“妞心里很难受!”
林妞妞想,马拴柱走了,她都这么难过;如果她亲爱的“袋鼠妈妈”走了,她的心恐怕会碎掉!
“别哭了,我去给你买好吃的。”胡图哄她说,一边还用帕子,轻轻给妞妞拭泪。
这是这些天来,胡图第一次对林妞妞态度这般温柔。
林妞妞得寸进尺,她进一步提要求说:“你抱我去。”
“好吧。”胡图无奈地答应了。
胡图已经把自己的积蓄都给了马拴柱。幸好他刚发了工钱,还有卖胭脂水粉赚的一部分钱,足够给小妞妞买零食了。
妞妞看着胡图从床下的酒坛子里拿钱,她说:“图图,买零食花我的钱吧——你的钱还要攒着娶媳妇呢。”
胡图扭头嗔了她一眼,说:“别胡说八道!”
他从酒坛倒出一把铜钱,掂了掂,这些钱足够满足妞妞的“口感”了。
他把钱放到腰间的钱袋里,随后回身,抱起妞妞。他又对妞妞说:“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挣钱,就是给你买好吃的!”又说,“看把你吃成个大胖猪!”
林妞妞把嘴撅起老高。她用一双小胳膊紧紧搂住胡图的脖子,说:“我才不胖!”
胡图也笑了,他抱着妞妞掂了掂,说:“不胖,我还能抱得动呢!”
林妞妞“咯咯”地笑起来。
两人在街上逛了一圈,又回到楼上。
林妞妞坐在走廊里,一边吃零食,一边拿着一块木头,用刻刀在上面雕雕画画的。
胡图知道,林妞妞连绣花针都懒得拿,便别说动手做什么东西。所以他十分好奇。
他凑过来一看,只见木板上画了一只鸟,鸟是站立着的,昂着头,似乎在翘首仰望什么。胡图从没见过这样的鸟,胖胖的身子,尖尖的翅膀,嘴巴长长的。
“这是什么?”胡图问。
妞妞说:“这叫企鹅。”
“企鹅?”胡图听都没听说过,“哪里像鹅了?”
林妞妞说:“这是南极洲才有的一种鸟。它不会飞,却善于游泳。它们成群结队地站在结冰的海岸上,翘首仰望,就好像在期待什么——所以叫做企鹅!”
“你从哪儿看到过这种鸟?”胡图不明白了。
林妞妞说:“不是看到过,是安哥哥给我读的《海上见闻录》上画的!”
胡图信以为真。他又问:“你怎么想起来刻个这东西?”
“……”
林妞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能说,她实际上是想用木头块刻个手机,企鹅只是表明她的手机上挂着扣扣吗?
“嗨——”林妞妞长叹一声,说,“企鹅表示,妞在期待熊孩子早点儿回家啊!”
她说着,用胖胖的小手指点点小企鹅,心想如果这真是手机多好啊!
马拴柱走后,徐夫人又给刘静安找了个书僮。这回是从家生子里挑的,名叫虎头。虎头跟马拴柱一样,长得虎头虎脑,结结实实的。
徐夫人把虎头的上三代都调查清了,发现他一家子确实都是老实人,这才放心地让他上岗。
因为马拴柱的事,让徐夫人很受震憾。她想起来就后怕,真怕马拴柱带坏了刘静安。
不过据她观察,刘静安还和以前一样,知礼好学,并未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虽然个子长高了,越来越像个男子汉了,但在她面前,还是有几分赤子的天真。
她试探问刘静安:“你可曾看过马拴柱偷的那册书?”
刘静安说:“太太,您放心,儿子没有看过。”
徐夫人听刘静安没看过,便放心了。
刘静安又说:“不过儿子却以为,那书既然是连公公教给胡贤弟技艺的,应该不是教人学坏的书。”
徐夫人点头,对刘静安的观点表示赞同。因为她知道,连升是艺术造诣很高的人,胡图学习的也是正经技艺,所以那些书,肯定不是“坏书”。
她说:“我也相信如此。可是这本书是西洋人所著,其内容必有与我大周朝风俗人情不合的地方。”又说,“书虽是好书,但是要看落在什么人手里。就好比一把刀,你既可以用它来披荆斩棘,也可以用它杀人害命。”
徐夫人教子有方,比喻浅显易懂。
刘静安信服。他自去读他的圣贤之书,学做他的治世文章,关于书的事情,便抛到了脑后。
却是徐夫人,她闲瑕无事,又对那册书有几分好奇。有一天,她背着人,把那书偷偷取出来,翻看了一下。
原来,这册西洋书,其实是一大本卷轴图册,长约三尺。真难为马拴柱,当时是怎么把这样大的一本图册偷出来的。也许他当时盗出来后,先放在了别处,随后再弄到府外面去的。
这本图册也没有很多页,其实就是几张画。
乍一看,画中人物赤身露体,确实让人不忍目睹。但是再一看,画中人物的面容表情,端正祥和,并无半分猥琐之态。他们或坐或卧,形像生动,宛若真人。
这样的画法,果然与大周朝的风格皆然不同。那肌肤、那衣褶,甚至草木器物,都一丝不苟。
徐夫人暗暗感慨,原来,世界如此之大,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画技,自己真是井底之蛙。
徐夫人拿着画册,留恋不已。却又怕外人看到,说些闲话。只好又匆匆收了起来,锁入箱底,不敢再看。
转眼已是春夏之交,到了裁制夏衣的时候。
现在府里日子宽裕了,兰香准备给徐夫人和刘静安添置几件好衣裳。
徐夫人对兰香说:“咱们府里,也没有手艺像样的针线上人,添置衣服的事,你就去秦娘子那里制办吧。给我挑那颜色素的、布料舒适透气的,添上两件即可。静安的个子长高了,里外都要给他换换,但是也不可用太贵重的料子,舒适即可。”又说,“兰香,你要挑几块颜色鲜艳的好料子,给自己多添几件,别再等我嘱咐了。”
兰香笑道:“我要那么好的衣服做什么?没得说,奴才比主子穿得还好。”
徐夫人说:“我何曾当你是奴才了?我只当你是自己的女儿,我可有兴头打扮你呢!”
徐夫人说到做到。她不仅给兰香添置了新衣。有一天,南夫人叫银楼的人来打首饰,她又顺便给兰香订制了两套头面。她还给兰香住的厢房里,新买了拔步床、穿衣镜等家具,真是当做千金小姐一样来待了。
因为徐夫人想把从前亏欠下兰香的,都弥补回来,而且她还要给兰香更多。现在,她只等秦氏那边给兰香找好了人家,就给兰香脱籍,随后把兰香当女儿,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兰香被徐夫人和秦氏整天做思想工作,心思也有些活泛。她有时也会想到那年冬天的那个场景——走在她前面的那个高大的身影,他的后背那样宽厚结实……如果跟那样一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应该很有安全感吧?
可是,兰香的心思刚有了一点活动;这时却传来一个消息——孙有财要结婚了!
这个消息,是林二郎先听说的。
因为孙有财为了结婚,要把自家房屋院子整个收拾一下,他想借林二郎家在葫芦巷的老房住几天。
林二郎跟孙有财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朋友,而且他家的那个院子一直空着没人住,所以他当即就答应了孙有财,随后回家来跟秦氏要钥匙。
秦氏纳闷:“怎么事先一点儿信都没听说,忽然就结婚了?他寻得是哪家的姑娘?”
林二郎说:“我听说,是他在外面跑的时候,在南方找的女人……现在他改行做南货店,不往外跑了,所以把那南方的女人接了回来。”
“什么?!”秦氏一惊,她说,“他在外面早就有女人?”
林二郎说:“是啊,听说那女人还给他生了个儿子,这回一并接了回来。”
“什么,他在外面连儿子都有了?!”秦氏又是一惊,她说,“那他为什么他还跟我说,他看上了兰香,让我替他说说?”又说,“这幸好是兰香没答应,如果兰香答应了,嫁过去却发现自己做了‘小’——我可怎么对得起兰香,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姑妈?!”
林二郎解释说:“不是你说的那样,有财没想让兰香做‘小’!”又说,“他在外面的那个女人,是个蛮族,虽然给他生了个儿子,却没打算跟他过。后来是听说他发达了,又听说梁州这边生活好,这才跟着孙有财回来……”又说,“再者说,你跟兰香提亲,兰香不是已经辞了吗?既然兰香辞了,有财当然要另寻他人,就算不把这个女人接回来,他也会寻别家的姑娘啊!”
“不是那个道理!”秦氏一挥手,不满意林二郎的解释。她说,“孙有财既然有别的女人,就不该再打兰香的主意——他吃着锅里的,还想占着碗里的,这就是他不对!”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