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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堂外面,梁愈忠自去洗去了,金氏领着锦曦锦柔姐妹去了前屋,前屋的天井边摆放着一张八仙桌,据金氏说,自打梁愈驹回来后,村里好多人都来家中串门,老梁头便提议在这里堂屋摆张桌子待客。
“大妈,前几日在县城,礼辉哥去找我,让我给你捎带了这些。”锦曦对金氏道,拿出一直挎在手臂上的包袱卷。
金氏愣住了,看着那包袱卷,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
“大妈,别愣着了,我给你把这包袱卷送屋里去吧!”锦曦笑吟吟道,金氏这才反应过来,脸上堆满喜色,激动的领着锦曦姐妹去了前面她的屋子。
金氏带着锦曦进的这屋子,也是梁愈驹以前和金氏成亲时的屋子,自打去年洪氏头一回来老梁家认门,金氏被梁愈驹从镇上打发回来,说是代替他留在谭氏跟前尽孝,自那后,金氏再没随梁愈驹去镇上了。
锦曦从杨氏和村妇们在池塘边浆洗时的拉家常里得知,自打金氏去年被梁愈驹从镇上打发回来后,梁愈驹每每有事回村子里,再不跟金氏同屋,而是去梁礼青屋里跟梁礼青挤着睡。这番,锦曦进了金氏屋子,一眼就瞧见那张剥落了红漆的雕花大床上,并排摆着两只枕头。床里面的被褥上,散落着一件男人的外袍,看那超大的款式,应该是梁愈驹的无疑。
难不成,这趟梁愈驹回来,从梁礼青那屋搬回了金氏屋里歇息?锦曦暗想,目光环顾屋里四下,并未发现有其他的铺盖之类的东西,不过。在靠着床脚的一只矮脚柜子上,放着一只牛皮缝制而成的,能斜挎在肩上的那种大口袋子。
在锦曦打量屋里的同时,金氏早已迫不及待打开了梁礼辉捎回来的那只包袱卷,抖开里面的冬袄子,照着身上比划起来,脸上乐的不会说话了,只晓得嘿嘿的傻笑,摸摸这里,又摸摸那里。
“大妈。这是礼辉哥的一番心意,你不如就穿上身呗!”锦曦笑道。
金氏摆摆头,摸着那袄子。贴着胸口,道:“留着,过年的时候穿,礼辉家来,穿给他瞧!这几帖膏药。我等会就贴一张,这两日腰痛死了!”
“大妈,这新袄子你可得保管好了,别等回头过年礼辉哥家来,你的袄子又被别人给骗去了!”锦柔善意提醒,金氏没啥好东西。但以前梁愈驹带着她在镇上,为了不至于太丢他脸面,有时也会给金氏添置一两件稍微像样一点的衣裳。若是有梁愈梅相的中的,那谭氏会直接过来拿,而杨氏却也会使各种手段来骗,而损失了东西的金氏,却没有半个人站出来给她做主。故。锦柔才有这么一说。
金氏嘿嘿一笑,对锦柔道:“不会了。你大伯家来,给你奶,你姑,你二妈她们,都添置了好多衣裳,还给你奶买了一对绿色的镯子哪,可好看了,她们瞧不上我这件袄子的!”顿了下,金氏欢快道:“不过,柔儿提醒的也对,像你二妈那样的人,啥都不愁多,这袄子是我儿子给我的,我可要藏好咯!”
锦曦眯了眯眼,响起方才在饭堂,果真瞧见梁愈梅的耳朵上换了一副耳坠,银色的坠子上串着暗红色的小珠子,而谭氏扬手要甩巴掌的时候,袖口露出了一截绿色,难道,是翡翠镯子?那也太价值昂贵了吧?
“大妈,大伯在外面做的什么大买卖呀?发大财了吧?”锦曦探问。
金氏茫茫然摇头,道:“不晓得,他不跟我说。你爷奶那铁定晓得,昨儿夜我在灶房烧饭,就听到你爷奶和大伯在饭堂合计着来,说是要去县城开间大铺子,买什么花瓶字画啥的,我也听不懂!”
金氏的脑子不好使,尤其是春天油菜花开的时候,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等到过了那个节气,她的脑子就比以前清醒了一些,说话也清楚了一些,但是等到了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她又会犯病,这种病在这乡下一带,叫做‘菜花疯’。如今,金氏的这一番话,却是让锦曦惊讶了一把,梁愈驹要开铺子卖花瓶和字画?难不成,他要开古董行?那得花多大的本钱啊?锦曦在外面跑买卖,也大概晓得些,如今长桥镇可是没有古董行的,偌大的望海县城也不超过三家,那一行可不好做啊,且不说要求广阔的人脉和流通资金,梁愈驹恐怕连鉴别真品和赝品的本事都没有吧?
又想起梁愈驹今日对他们父子三人的礼遇和客气,他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啊,这么做必定是打着目的,什么目的呢?锦曦目光眯了眯,哦,难不成,梁愈驹和老梁头使用各种手段把梁愈忠留下来,是想要从梁愈忠这里谋取到资金的支持?
“嘿,终于被我找到个好地方了,保证老鼠咬不着!”锦曦暗自思忖的时候,金氏也在屋子里团团转,找地方收藏那件冬袄子,终于,她发现了一处好地方,就是床脚处的那只矮脚柜子。
锦曦和锦柔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笑了,金氏抱着袄子快步走到矮脚柜子边,把上面的牛皮袋子往脚步随手一放,打开柜子在那撅着屁股开始藏袄子。
“大妈,我给你把风。”锦柔道,蹦蹦跳跳到了门后面,竖起耳朵留意外面的动静。
锦曦的目光却被那地上的牛皮袋子吸引,许是金氏太用力,又许是因为那牛皮袋子本来就没有系口,这样一甩在地上,有一物从里面探出小半截。露出的小半截,跟锅铲的木柄没什么区别,不过,木柄上面却设有关节,就像那种可以自动收缩的钓鱼竿,木柄上的那几道环节应该也是可以自主收缩拉长的。
锦曦被一股好奇驱使着走过去,蹲下身握住那露在外面的木柄,从牛皮袋子里把那物整个的抽了出来:是一把铲子!
锦曦再往牛皮袋子里瞧了瞧,里面是两双沾着泥土的鞋子和干粗活才用的麻线手套,锦曦打量着那把铲子,试着去转动木柄。果然,她的猜测没错,这木柄是可以收缩拉长的,而且,木柄里面不是实木,而是镂空的,依稀可见一点点泥土的残渣。
“曦儿,快莫动那个,那是你大伯带回来的,他都不让我碰呢!要是晓得我带你们来屋里。还让你动了他的袋子,他又要骂我了!”金氏惶恐的声音打断了锦曦的观察,锦曦忙地把铲子还原成原来的长短。递还给金氏,道:“大妈别跟大伯说我看过这个,大伯就不会责骂你了。”
金氏连连点头,忙地把东西放回那牛皮袋子里,然后系好袋子口重新拎到矮脚柜子上面放好。
“耽误了这么久。我爷和我爹他们应该在商量事情,咱出去吧!”锦曦道,于是,三人出了屋子,那边侧门处,老梁头背着手正朝天井这边的桌子走来。后面跟着梁愈驹和梁愈忠兄弟。
天井边的八仙桌旁,老梁头端坐在上首,梁愈驹坐在他左边。梁愈忠坐在右边,谭氏和梁愈梅还有青小子柏小子早吃晚饭就溜出去玩耍了,金氏给大家泡茶完毕就被打发去了后院铲猪圈,杨氏在洗刷锅碗,老梁头一摆手。让锦曦锦柔也跟梁愈忠做了同一条高凳,这在老梁家可是莫大的恩赐呢!
梁愈忠扭头看了眼坐在身边的俩闺女。脸上的神情柔和了许多,尽管他头上有一半因为刚刚洗过,还是湿漉漉的黏在那。
老梁头喝了口茶,在商量事情前,照例是一番煽情,号召家族,兄弟手足要团结友爱,互相帮助的开场白,不过这回的开场白没有以往那么累赘重复,很简单也煽的很到位,然后,就把话语权让给了梁愈驹。
梁愈驹满脸堆笑,从来没有过的亲和和亲切,全部堆砌在他那张有褶皱的白净包子皮脸上,先是跟梁愈忠拉家常,关心的询问了一番千里香铺子的经营情况,以自己多年来打理梁记的经验和心得,对千里香提出了几点自己的看法,都很由衷实在,锦曦乖巧的坐在那,认真的听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梁愈忠目瞪口呆之后,在梁愈驹的谆谆善诱下,也跟大哥探讨起了这段时日做买卖的心得,瞧见两兄弟难得头一回坐下来交流的这般投机,老梁头舒了口气,掏出梁愈驹给新买的那根水烟筒,在那咕哝咕哝的吧嗒起烟圈来。
锦柔对这些生意经可听不懂,也没多大兴趣,锦曦见她坐不住,便找了个由头打发她去找春柱家的几个闺女玩耍去了,还起身送锦柔到门口。老梁头瞧见锦曦和锦柔一道起身去了门口,心里一喜,想着总算把曦丫头给打发走了,没想到,眨眼功夫锦曦又折了回来,挨着梁愈忠身侧坐下,依旧饶有耐心的坐着听着,不时抿一口茶,没有半点要离去的意思。老梁头不禁垂下眼皮,沉默的抽吧着烟。
梁愈驹估摸着气氛和时机都差不多了,话锋一转,对梁愈忠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三弟你如今再不复从前那土里刨食的梁家老三了,刚大哥我跟你一番探讨,你的所见所得所想,着实让大哥震惊了一把,好样的,好样的啊!”
梁愈忠难得得梁愈驹如此赞叹,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道:“大哥莫这样说,跟你比起来,我还差得远。”
梁愈驹目光带着欣赏的看着梁愈忠,道:“做买卖,本就是一场场赌博,低价收进高价卖出,从中赚取差额,像我们两家的这几间铺子,梁记,孙记,千里香,说到底,跟真正赚大钱的买**起来,那可真叫一个小打小闹,赚取的也都是些微薄的利润,一家人混个温饱罢了。”
“都是小本经营,混个温饱就已足够了。”梁愈忠道。
梁愈驹边感叹着,边摆摆手,继续道:“老三啊,有句话叫,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用在我们这些生意人身上,那不想成为富甲一方的商人,不是好商人!你就没想过,把眼光放得再长远。再广阔一些,赚更多更快的银子,在县城,甚者在府城,一挥手就买下一套三进的庭院,买一堆的丫鬟仆人,让妻儿过上太太小姐那种养尊处优的日子?”
锦曦嘴角微微一勾,梁愈驹终于切入正题了,这会子先抛出诱饵,然后就放线掉梁愈忠上钩。
不过很不好意思。梁愈忠的心,现在还没有那么大,锦曦刚把千里香开到县城去。梁愈忠可是激动和忐忑的好几夜睡不着觉呢!
“大哥,你这说的忒远了,我还真没想那么远哪!”梁愈忠憨厚一笑,老实道。
“那你就没替老三老四想过?他们如今的起点,就是在咱这农村乡下的土娃子。你再有钱那也是土娃子的出身。要是你挣了大钱,能去县城和府城买了宅子,家里仆人成群,他们也就摇身一变成了城里的少爷公子了,出入都有人伺候着,将来再在城里寻一个门户相当的人家小姐成亲。那多好啊!”
“大哥,一个人,有多大的本事做多大的事儿。我这才刚刚从庄稼地里抽身,打理铺子都还主要是靠着曦儿和我那几个小舅子他们,严格算起来,我顶多就是个跑腿送货的学徒!”梁愈忠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尽我的能力。至于老三老四将来如何,那还得靠他们自个去经营去拼!”
老梁头瞟了眼梁愈忠。又瞟了眼他身侧安静坐着不发一言的锦曦,再次垂下眼皮抽烟,他得了梁愈驹的嘱咐,不轻易开口。
梁愈驹知道这个诱惑打动不了梁愈忠,砸吧了下嘴巴,摆摆手,对梁愈忠道:“那曦丫头和你俩小舅子,也不是打从娘胎出来就会经商的不是?还有你大哥我,就是最好的例子,那还不都是后来摸索着学的,老三,你要对自己有决心。”
“哦。”梁愈忠木木的应了一声。
梁愈驹道:“我问你,这世上,最宽阔的东西是啥?”
梁愈忠微诧,胡乱猜了几个,都被梁愈驹一一否决,锦曦翘着嘴角饶有兴趣的听着。
“这世上最宽阔的,是大海呀!海纳百川啊!”梁愈驹道。
“啊?”梁愈忠愣了下,没反应过来,梁愈驹接着又问:“那比大海还要宽阔的,是啥?”
“是啥呀?”梁愈忠愣愣的问,不晓得梁愈驹在玩什么文字游戏。
“是天空!”梁愈驹道,梁愈忠皱了皱眉,觉着脑子有点不够用。
“那比天空还要高远,还要宽阔的,是啥?”
“大哥,你晓得我读的书不多,就识得几个字,你就别跟我耍文,干脆点说是啥吧!”梁愈忠满脸纠结道。
“是心,男人的一颗心哪!”梁愈驹重重捶了几下桌子,用力道,包子脸都跟着几颤!
锦曦抚额,梁愈忠满头黑线,老梁头也一直在心底猜测答案,没想到是这个,当下被烟狠狠呛了一下,背过身去咳嗽。
“大哥跟你说这番话,就是要你明白一个道理,咱是男人,是纯爷们,甭管啥事,只要我们有那个心,就没有不能成的事!”梁愈驹一挥手臂,激昂道。
“大伯,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就别拐弯抹角旁征博引了,我和我爹都被你给弄迷糊了。”锦曦忍不住开口道,梁愈忠巴巴的点头,他确实迷糊了。
梁愈驹尴尬的垂下手臂,咳嗽了声,对梁愈忠道:“三弟,咱们是亲手足,大哥我发财自然也要带动你,这趟我去外面,做了很多买卖,你也瞧见了,大哥我这趟回来手头可是阔绰了不少,眼下大哥这有个最能生财的好买卖,不想便宜了外人,就想邀请你入伙,如何?”
锦曦目光眯了眯,果真是打着这个主意,她看向梁愈忠。
梁愈忠惊讶了下,随即问道:“啥买卖啊?”
“开古董铺子!”梁愈驹道。
“啊?”梁愈忠从座上惊讶的站了起来,道:“大哥,别逗了,我连啥是古董都没瞧见两样,还去买卖古董,那伙我入不了!”
老梁头紧张的看着梁愈忠,只听梁愈驹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我晓得你不懂这一行,可我懂呀,这一趟在外面,你大哥我可是长了不少见识呢,再不济。咱花钱聘请个懂这些的内行来铺子里打理。到时候我来打理铺子,你做甩手掌柜,你晓得的,古董那行暴利呀,到时候咱两就等着数钱数到手软吧,哈哈哈……”
梁愈忠干笑了两声,习惯性的看向锦曦。
锦曦翘了翘嘴角,问梁愈驹:“大伯,你辛苦打理铺子,让我爹做数钱数到手软的甩手掌柜。这样的好事可真是难寻啊!”
梁愈驹朝锦曦竖起大拇指,道:“曦丫头有见识,谁让咱们是至亲骨肉呢。你家如今四个孩子要养活,我做大伯的以前没有能力,如今有能力的自然要拉扯你们一把!”
锦曦点点头,道:“那,我爹既然不用出力。那他总得出点其他的什么吧?总不能白吃红啊!”梁愈忠跟着点头。
梁愈驹似乎是斟酌了一下,道:“要不这样吧,我手头现在有一笔钱,去县城租赁个黄金铺面和打理关系外,进货那块也是足够的,不过这铺子一开。头两个月怕是不一定会赚,但铺子还得有开销,老三啊。要不你就出个一百两银子作为后续填补的吧,回头那古董铺子的东家,我写你的名儿,半年分红一回,咱五五分。如何?”
锦曦眯了眯眼,这就是绕了好大一个圈最后要到达的终点了!
“老三。你别尽顾着看曦儿,你是当爹的,这事你说了算!愿不愿意跟你大哥合伙开铺子,就一句话!”老梁头咳嗽消停了下来,看了眼梁愈忠,不满道。
“爹,我家这些做买卖的大事,素来都是曦儿拿主意,我们都信她。”梁愈忠带着自豪道,又对锦曦道:“曦丫头,你大伯提的这事,你怎么看?”
锦曦抿嘴一笑,对梁愈忠的力挺和信任心里暖融融的。梁愈驹听到梁愈忠这般说,眼底先前的那股胜券在握的光芒不自觉的暗淡下去几分,但还是强撑着笑意看向锦曦,等待着锦曦的答复。老梁头干脆重新吧嗒上他的烟,对此事不再抱任何希翼了。
“大伯,你的这个提议很让我觉着耳目一新,对你许诺的红利,还有东家的名头,说不心动,那是假的。”锦曦道,梁愈驹目光又亮了几分,一眨不眨的盯着锦曦,等待着她的下文。
“不过,你对我们提出的条件,我们不是不接受,而是,没有那能力去接受。”锦曦话锋一转,道。
“曦丫头,你这话忽悠别人行,跟大伯这可就假了啊,你家如今都开了三家铺子了,还跟茶香轩供茶叶来着,区区一百俩银子对你家而言,那可不是啥难事!”梁愈驹道。
“我们做的是小本买卖,新近才把铺子开到县城去,这添下去的本钱都还没捞回来呢,别说是一百两,就是十两银子那还得先紧着孙记进货呢!”锦曦微微笑道,端起面前的茶杯又轻抿了一口,道。
梁愈驹的脸色变了几变,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分,道:“这可是一桩发财的大买卖,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曦丫头,老三,你们可别回绝的这般利索呀,再好好琢磨琢磨吧!”
“拿不出入伙的本钱来,再琢磨也是枉然,这回咱没机缘跟大伯合伙,还有下回嘛!”锦曦道。
梁愈驹的脸色更沉了几分,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了。老梁头垂下眼皮,沉默的抽烟。梁愈忠对这样尴尬的气氛有些坐不住,锦曦接着道:“大伯也别太为那一百两银子的缺口心烦,这不,没了我们的入伙,那还有二伯和梁记呢,都是一家子的亲骨肉,肥水不落外人田嘛!爷,你说是不是?”
老梁头不理睬锦曦的问,抄起烟杆子背着手去了后院。
“大哥,这事我只能跟你说声抱歉了,回头爹那,还要你去给说说……”梁愈忠最见不得老梁头郁郁不解的样子,跟梁愈驹小声道。
梁愈驹垮下脸来,目光愤恨的扫了眼坐在他对面的梁愈忠和锦曦,然后冷冷哼了一声:“不识抬举!”抽身而起,也去了后院。
梁愈忠和锦曦也起身离开了老梁家,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路上,梁愈忠突然问锦曦:“曦儿,咱家现在当真拿不出一百两么?”
“怎,爹难不成还真想去跟大伯合伙卖古董?”锦曦问。
梁愈忠连连摇头,道:“我就是问问。你爹我虽是个大老粗。可这一年来跟在你们身后,耳濡目染的也不是啥都不懂的外行,那古董买卖是那么好做的嘛?望海县城不超过三家!”
锦曦翘着嘴角笑了,道:“爹如今也变得有点滑头了,在大伯那还装外行,心里也是亮堂着的呢!”顿了下,又道:“区区一百两银子,咱家怎么会拿不出来呢,我就是不敢跟大伯扯上钱财的关系,这才回绝了。”
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是,这浪子回头金不换。也是要针对人品而言的。像梁愈驹这样根深蒂固的卑劣人品的人,锦曦在他身上只信奉一句话: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动辄就是开古董行,摆在那的浮夸,被他说动了那才是没长脑子。
梁愈忠摇头失笑:“人的性子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了的。你大伯以往对咱是啥样,我心里有数,陡然就亲热起来,必定有诡!你那刚回绝掉,你大伯那也懒得跟咱敷衍着赔笑,你回绝的好!说真的。你爹我长到如今,还真不习惯你大伯那亲热态度呢!”
“大伯跟咱家素来是不对盘的,他爱怎么愤恨咱不在乎。这回可算是把爷爷给彻底得罪了。”锦曦轻叹道。
梁愈忠沉默了下。拍了拍锦曦的肩,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你爷自己会想明白的,好了,这事别想了。咱去春柱家接柔儿一道家去!也跟柔儿叮嘱下,今个在你爷奶那发生的不快。家去别跟你们娘说,省得她心里又不好受!”
……
夜里临睡前,锦曦脑子里一直在回想在金氏屋里瞧见的那把铲子,越想越觉着那铲子有点问题,但也不敢太确定。于是干脆取出文鼎送的那套笔墨纸砚来,在靠窗的书桌上展开,沾了墨在洁白的纸张上,照着记忆里的形状和细节,一笔一划,认真的描摹出那铲子的外形来。然后拿砚台压住,搁在书桌上让它自然风干。
翌日,锦曦和梁愈忠早饭后动身去镇上的铺子里,锦曦出门前随手将那已经风干了的纸画卷成了筒,插在腰间上了牛车,去了镇上。到了镇上后,又让阿旺送去了文鼎所在的鹊桥巷子。
锦曦让阿旺把她绘制的那张图纸送去鹊桥巷子后,不出两日,文鼎竟然亲自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根用布条完全裹住的条状东西。
锦曦和文鼎去了孙记后院说话,文鼎把那布条解开,露出一物。
“文大哥,这种铲子……没错,这就是我要画的那种!”锦曦打量了一眼文鼎带过来的铲子,激动道。
文鼎点点头,问锦曦道:“你前两日画的那把铲子,是在哪里瞧见的?”
锦曦于是便把那日在金氏屋里,无意间翻看了梁愈驹带回来的那只牛皮袋子,发现了这把铲子的经过跟文鼎复述了一遍。文鼎眉心微微蹙了下,沉吟道:“照你这般说来,这把铲子是你大伯的物品了!难怪!”
“难怪什么?”锦曦问。
“难怪你大伯这趟回来,一把就还清了债务不说,还阔绰大方。”文鼎道:“因为这把铲子,足够说明一切。”
锦曦目光落在那把看起来很寻常的铲子上,问道:“文大哥,这把铲子,有何稀奇之处吗?”
文鼎瞥了眼带来的那把铲子,拿起那把铲子,握住那木柄,斟酌了下,对锦曦道:“你瞧这铲子,铲夹宽仅两寸,外形是半圆不扁,如此弧度,对成型时的打造极其讲究,需要经过制坯、煅烧、热处理、成型、磨刃等近二十道工序,需细心敲打,稍有不慎,打出的铲子就会带不上土。”
“再看这木柄,这可不是一般的木头,这是极富韧性的腊木杆,设置了这么多环节,可以无限制的环环相套来延伸木柄的长度,在行事的时候,接上特质的绳索,可以打入地下十几米,甚至几十米深的地方,铲子提起之后,铲头内面会带出一筒土壤,可据此来推测地下的情况。”
“这不是普通的铲子,这是……洛阳铲。”文鼎沉声道。
“洛阳铲?”锦曦讶异,这个名词有点耳熟,上一世像是在那些电影小说里见过,啊,锦曦终于想起来了,脸上露出惊愕:“洛阳铲?那不就是用来……”
“没错,这可是盗墓者们最了热衷的家伙什!他们通常用它来探测墓室,咱们这一带群山环绕,在那些盗墓者的眼中,这山岭间可都暗藏宝藏呢!这差事啊,可是无本的买卖,一般人没那本事和胆量,是做不来的。”文鼎淡淡一笑,道。
锦曦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噗通噗通的跳,难为自己那日在金氏屋里,还握着那把洛阳铲,甚至还用手指去黏了下那上面沾惹的泥土,想到那泥土有可能就是来自于地下不知多少米的坟墓里面的土,锦曦就感到浑身一震恶寒,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文鼎瞧见她这样,忍不住低低笑了,自然是遭了锦曦一记白眼:“合着听你这话音,好似对这盗墓的差事,还心生敬仰啊?”
“好吧,我不笑话你了,你也别打趣我,我们还是言归正传,说说你大伯吧!”文鼎笑道。
锦曦摸着胳膊,嗤笑了下,道:“我大伯那身躯和身手,那是连走几步路都喘的人,他去盗墓,能钻的进那盗洞吗?我看悬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