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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一听这话,愣了愣,尔后一击掌,脱口而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好兄弟,可多亏了你了,我这就找老太太去。”说着,也不等人说话,丢开手一转身就跑了。
林靖看着宝玉匆忙而去的背影,摇了摇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养了这样一个孩子,到底是该说是幸事还是作孽?
掉回眼神,林靖才要进屋子,只是这眼神余光,就扫到一个人。那人隔了几棵花木,正朝林靖这儿探头探脑的张望,不是别人,正是黛玉跟前的雪雁。这雪雁还在起劲地张望着呢,全然没发现大爷已经把她的一举一动就看在了眼里。林靖脚下一顿,还是没理会她,就进了屋子。
碧草兰草早就听见大爷回来了,原本是要出来迎的,只是这宝二爷就堵在屋子门口转悠,倒让她们不好出来,扰了主子的说话。这会儿忙过来打了帘子接了人进来,兰草笑着说道:“主子可算是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这宝二爷非得把咱们屋子门口的地给磨下去几寸不可。”
林靖拍了兰草一下头,“又贫嘴,宝二爷也是你可以乱嚼的?”语气中却带着几分笑意,她也只有在这几个人跟前能放松一些。
“是——,奴婢错了。”兰草这错认得跟个咏叹调似的,一唱三转,一听就知道全无诚意,不过是顺着主子的玩闹,继续下去罢了。
林靖也没再接,只是问着宝玉何时来的,有什么事情。碧草忙道:“宝二爷倒是来了没多久,只是像是有着什么心事,满脸焦急。兰草让他屋里坐,这位爷都坐不住,就非在门口等着。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听了这话。兰草“嘻”的笑出了声,“爷,您可知道,这府里头的几位姑娘,给那位爷起了个雅号。你给猜猜?”
林靖想了想,这会儿大观园还没有影子呢,总不会是什么怡红公子之类的,那是什么呢,好像书中有提,“可是那绛洞花主?”
“啊唷喂!”林靖话音才落。碧草就笑歪了,兰草也伏在碧草肩膀上,嘿嘿笑个不住。边笑还边道,“奴婢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雅号,什么洞主花主,还楼主草主呢。”
林靖也被这一个楼主说得好笑,要不。自己也弄个来玩玩,天涯楼主,碧水洞主,要不,就倒红楼主,红楼强拆办主任什么的。也不错。正乐呵着呢,就听兰草揭了迷底,原来。“无事忙”,可真是形容得太好了。
这说了会儿话,这两丫鬟看着大爷的心情是真的不错,才算真正放下了心。这一段日子以来,这糟心的事情可真是太多了。不说远的。眼前最近的那位,就让人担心。是远了也不能,近了又贴不上。
正想着呢,就听见林靖道:“对了,姑娘那儿如何?”
碧草抿了抿嘴,还是开口道:“听林嬷嬷说,姑娘许是累了,一直都没出屋子呢。”心里却不怎么舒服,现在林府就这么两位主子,又是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大爷居长,姑娘年幼,难道不该过来问候一声?哪怕派个丫鬟过来虚应一下也好啊。咳,娇客娇客,就这样娇养着吧。只是这些,自己再怎么不舒服,怎么替自己主子不值,都不能当着主子面上说,主子已经够累的了。那啥,反正是这荣国府教养的,也是要嫁在这荣国府的,好的坏的,就都闷在一锅里,随他们闹去吧。
林靖倒是真是没把心思放在这些上头,也根本没听出什么味儿来,只是还是站了起来,“我过去看看。”交待了一声就要出了屋子。
碧草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来,只是哎了一声。兰草眨吧眨吧着眼睛,虽然不知道这又是如何了,怎么忽然觉得有点儿味儿不对?
林黛玉还歪在炕上,眼睛里,泪留个不住,手上那块绢帕子,已经是半湿了。
“姑娘。”紫鹃在边上陪着,想要劝说,却又无从说起。这回,不光是姑娘,连她自己,都有些替姑娘难受了。
从回来到现在,府里姐姐妹妹们,除了抱恙的二姑娘,都来探望过姑娘了,就算是二姑娘,也让司棋过来过了。哪怕是爷儿们那里——琏二爷和琏二奶奶自不必说,一位是陪着南下又帮着大爷操持的,一位是安顿这大大小小一大窝子人的;就是珠大奶奶都使人探望过,还替兰哥儿问了好。连环三爷琮三爷,都让人打了个唿哨,虽然是冲着大爷的,可好歹也过来这儿漏了回脸。这样一来,唯独宝二爷,既没来探过,也没让人捎话。
这个,算个什么?
如今即这么着,当初何必那么热络?
紫鹃心里虽然很不舒服,可嘴上还要劝着黛玉,勉强挤出了个笑容,道:“姑娘,才刚雪雁说的,您也听到了。看来,是宝二爷遇见什么难事了,所以这才一时有了疏漏。叫我说,过不了明天,宝二爷准又要长在咱们这儿了。姑娘现在如此,以后可不是冤枉?”
这话才出口,紫鹃就暗道不好,自己也真是昏了头了,怎么一时不防,把这话儿给说出来了。
果然,黛玉这会儿也不管别的了,拿眼就瞪了紫鹃,恨声道:“这话还真好笑,他一个爷们自然是有他的事情,来与不来,谁又管得着,又说什么长在这儿?就算是他愿意,我这儿还没他的地儿呢。我如此这般,自是因为我乐,与谁何干,我自是对得起我自己个儿,又哪来冤枉的话?”
这还是因为紫鹃一直陪伴,黛玉对她说话还和缓些呢,要是换了别人,还不知道说些什么刀子出来。
紫鹃忙应着“是”,不过这样一来,黛玉的眼泪一时倒是住了,只是心中还是恨着,宝玉,你好!有本事,你今生今世都别踏足我的地儿。
才刚进府时,黛玉对着宝玉又是怨恨又是惦记,其实这怨恨惦记,都无法把那种百转千回描述一二。所以凭着一时意气,跟着林靖来到这儿,百般思量后,又有些回转过来,只想着宝玉是不是有什么身不由己,不管如何,自己都因该听他亲口说个话。
一时间,又为宝玉设想了种种不能够的理由,千般万般的往日好处,只想着看见宝玉,定要亲口质问。
然而,转眼间,忽又矜持了起来,宝玉就算有着这样那样的理由,这般那般的不如意,那也是宝玉的事情,凭什么那样对待自己?说什么亲口质问,就算宝玉站在自己跟前,自己也不会去跟他说话的。就算走路,他若走这边这条路,那自己就一定要走那边一条。
只是,不管黛玉如何,还真没想过,宝玉竟然对自己不闻不问。黛玉虽然心中不肯承认,但她其实是实实在在在等着宝玉的。
可是,宝玉那原先,粘着不放的架势,奇迹般的,没了!
宝玉没有过来!
时间在等待和失望中一点一滴的变得难熬,却又让黛玉潜意识的希望着过得更慢。如此,在这样的煎熬中,宝玉,他来了。
黛玉虽然人是在屋里,耳朵却在院子里,听得那些个婆子们的问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该坐着等着,还是该躲到里屋去,让人拦着宝玉只说是不见?
可,还没等黛玉反映过来,就听见宝玉是往哥哥那儿去了。这一时间,已经不能仅仅用失望这样说了。
别说是黛玉了,就是紫鹃,都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紫鹃吃惊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什么,就把雪雁找来,嘀嘀咕咕的吩咐了一回。这些,都是当着姑娘的面做的,只是黛玉在一边自管自的不出声,只当自己不存在。
林靖隔着门帘,正好听到了这些个话。眼神一扫,那几个跟在她身边的婆子头一缩,只恨不得没长耳朵。而边上林来寿家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大爷把姑娘交给自己教些规矩,可现在……
只是,她也真是百般难为啊,这府里是那样的,老太太是那样的,姑娘又防备这自己,那个宝玉,咳,还真是说不得。林来寿家的想想就不够想的。这会儿就要给林靖跪下去,自己真是有负大爷嘱托。
只是林靖一摆手,拿眼厉扫着那几个婆子,心道还好,都是自己带出来的人。不过,就算这样,也真真是,咳!忽然间又想到,这么些年下来,不知道这主仆两的话被人听去了多少!
林靖也顾不得想那些了,先把眼前的事情给定性了才好,“妹妹自幼在这府里,跟那些姑娘宝玉,都是一起长大的,这手足之情非是寻常可比。唉,有时候,我都要吃醋了。”
那些人忙连连点头说是。
一帘之隔,里面的话,外头能听得见,现在,林靖这样说,黛玉等自然也听见了。
这一下子,黛玉的脸就涨红了,再听见那些个声音,才知道,自己这些话,竟然都被人听去了,这一下子,脸都滴得出血了。
(谢谢釉蝶同学的平安符,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