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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局棋后,贺氏对叶葵原先的印象终于逐渐分崩离析。
每走近一步,她心中的疑惑跟惊讶就忍不住越来越多,到最后满心都是疑惑。
为什么跟她想象中的人完全不一样?
什么样的人才会教出这样的人来?
那个萧云娘,她连一面也都未曾见过的女子,难道也是个极厉害的角色?若是这样,她当初为何会不顾一切离开叶家,离开凤城,消失得无影无踪?若换做自己,绝不会离开一步,而是在他们新婚当夜好好给新妇一个下马威才是。这世上,能拿在手里的,除了权势金银还有什么东西?
就连儿女终有一日也都是别人的。
贺氏翻了个身,锦被从肩侧滑落,灌进来丝丝冷风。她重新将被子扯了上来,闭上眼睛想要入睡,却翻来覆去半响也没有丝毫睡意。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突然想起叶崇文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有来过了。
而窦姨娘那,就算她的身子还没有好全,他就已是日日歇在那边了。
宠妾灭妻,莫不是真要走到那地步他才会甘心?
贺氏心中一痛,说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全然不在乎。只是因为明知自己没有办法将他抓在掌心里,所以舍车保帅,甘愿彻底松手罢了。
可这样,不代表她就会放任事态发展!
贺氏唤“翡翠”,“口渴,沏杯温茶来。”
其实茶水一直温在床头的锦杌上,可她却绝不会自己伸手去倒的!
翡翠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起,贺氏无声笑了起来。
“夫人,茶。”翡翠满脸倦色,毕恭毕敬地将茶盅送到她手里。
贺氏接过来喝了一口,手却忽然一晃,一杯茶尽数泼到了翡翠脸上,“都冷了!”
冷?
翡翠嘴角一瘪,眼睛里不由流露出几分委屈来,茶水一直温着,怎么会冷了?
然而,贺氏说冷了那自然便是冷了。
翡翠眼眶微红,也顾不得擦拭自己的脸,低声道:“奴婢重新去给您沏一壶。”
贺氏这才满意地将茶盅丢到了她手里,自己卧回了被里。
足足折腾翡翠大半夜,贺氏才终于安然睡去。
而翡翠摸着脸上已经干了的茶水,眼泪扑簌簌落下来。沈妈妈死后,事情似乎就变得愈发不妙起来。老爷雷霆之怒,什么也不管不问,直接让人将沈妈妈拖下去打死了事。
是啊,害死了窦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沈妈妈不死也活不下来了。
何况夫人根本就不没有要保她的意思。
也就是这样,翡翠愈发寒了心。她算是彻底看明白了,夫人顾忌着她们当初做的那些事,所以才会留着她们,可心里其实早就巴不得她们早些去死呢!何况她本来就是只笑面虎,人前对她似乎极好,口口声声等她怀上了孩子,就立刻抬做姨娘。可是只要贺氏在一日,她怎么可能有机会怀上孩子?
事情似乎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一夜无眠。
这边折腾来折腾去,叶葵却是一夜无梦,睡得心满意足。
然而一清醒,心里的郁结似乎就又尽数冒了出来,叫人不得不分心去理清楚。
叶殊那小子也不知真的被叶昭给灌了什么迷魂药,说话间竟然都是向着他的。叶昭那家伙更是不用说,小小年纪说起话来一套又一套,能将人说得团团转。
燕草端着热水进来,见她醒了笑眯眯地道:“二小姐,奴婢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
叶葵疑惑:“什么事?”
“春禧的事。”燕草笑得见牙不见眼,似乎极为开心,“她不是开始送衣了吗?谁知道送着送着却送到大少爷的床上去了!”
“大少爷?”叶葵一惊,脱口而出,满腔疑问。
燕草见她突然提高了音量,不由收起了几分笑意,“是大少爷没错。”
“你这一大清早的,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叶葵抱着被子不肯下床,乌黑的眼仁盯着燕草看。
燕草拧了帕子,道:“还能有谁?珍珠那丫头呗,咱们这院子里除了她谁还有这么灵通的消息?听说是被秦姨娘给压了下来,不让人知道呢。秦姨娘可真厉害!”
珍珠那丫头倒是个灵活的,家生子的用处在她身上简直体现得淋漓尽致。
秦姨娘想要将事情压下去,可事实上根本没有出力吧?不然下面的那些婆子丫鬟又怎么会都传开了呢?而且看样子,似乎还是才发生的事。
叶葵抿着嘴笑了下,不置可否地道:“大少爷不是杨姨娘的儿子?怎么出了事却是秦姨娘来收拾的?”
其实叶葵还想问,大少爷叶渝只比她大半岁,这年纪已能跟人滚床单了?
不过想想故人十五岁便能成亲生子,她又释然了。
只是她原本想的是叶蒙,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叶渝?
叶蒙虽然年纪更小,但胜在他这方面似乎尤为无师自通,听说七八岁上下就已经知道偷偷拉了丫鬟上床玩闹,被秦姨娘知道后,好生发落了一番,想法子将他身边的人尽数换成了小厮跟年纪沉稳的大丫鬟。
再过几年,恐怕这小子就要成个荒yin无度的人了。
所以叶葵才会想着将春禧提出来,没想到却搭进去一个叶渝?
她这个大哥,她也只见过几面而已,似乎是个唯唯诺诺的人,性子同杨姨娘有八分相似,娘两个都不像是会惹是生非的人。只是,人不可貌,这一回的事情到底是如何,看来还有得磨叽。
燕草送了帕子过来给她擦脸,口中嘟哝道:“可不是嘛,不过您回来得晚不知道,杨姨娘跟秦姨娘关系好着呢,就跟亲姐妹似的!杨姨娘性子绵软,出了这样的事,秦姨娘帮着出面也是情有可原的。”
叶葵看事却不会这么简单。
脑子里像是有道光一闪而过,她忽然道:“可听说事情是被谁发现的吗?”
燕草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其实说起这些事来不免有些束手束脚,珍珠就更别说了,所以这些事她都没有问。不过既然叶葵问起,她蓦地想起自己从另外两个婆子那听来的闲话。
“似乎是二少爷……”燕草支支吾吾。
叶葵却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净面穿衣梳妆打扮。
春禧那丫头倒是没有辜负她的一番殷殷期盼啊。
叶葵看着窗**沉沉的天笑了起来。
大少爷叶渝也罢,二少爷叶蒙也罢,总归是有得玩了。
陪着叶老夫人用过了早膳,叶葵亲自去探望了秦姨娘,既然他们想要将事情蒙在纸里,那么他不然索性就去加把柴火好了。保管“轰”的一声,将那些用来遮掩的白纸尽数烧得干干净净!
谁知,到了秦姨娘那却没有人。
婆子说是去了杨姨娘那。
叶葵记得杨姨娘跟窦姨娘是住在一个大院子里的两个相隔的小院子中的,想了想仍是去了。
说起来,家中小姐总往姨娘那跑,可真不是什么好事,但叶崇文不提,贺氏不说,她有好担心的!
一进门,就听到杨姨娘低低的哭泣声。
叶葵微怔,随即打起了招呼:“姨娘这是怎么了?”
杨姨娘见了她,面露惶恐,急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让人给她看茶。一旁的秦姨娘面上亦是笑吟吟的,心里却是恨不得立刻将叶葵赶出去才好。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突然来了,定然不会有什么事。
不过若是为了那件事……
秦姨娘心中已有了主意,眉愈加舒展开来。
叶葵看得分明,对自己心中的猜测肯定了三分。估摸着那事也被她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吧。
她小口喝着茶,心里却又盘算了起来。
她在叶家几个姨娘主母、少爷小姐间兜兜转转,事情一桩接一桩,却似乎都没有太过重点的地方,反倒叫人有些晕头转向,不知到底要开哪条道才好。
也许,是时候好好想一想,先搬掉几块碍脚的石头才是。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生起叶崇武的气来。
丫鬟丫鬟,竟然就真的一点消息也没有了?
与此同时,远在兵营操练的叶崇武鼻子一痒,连连打了数个喷嚏,身旁副将一脸疑惑,问道:“您可是受凉了?”
最近一直没有出过太阳,不是风雨就是大雪,难道真的受凉了?
叶崇武揉揉鼻子。
在杨姨娘的屋子里,秦姨娘招呼着叶葵,“前段日子二小姐病得厉害,如今可是好全了?婢妾虽然挂心您,却不好上门去看,想起来心中实在不是滋味。”
“姨娘有心了。”叶葵放下茶盅,看向杨姨娘,开门见山地道:“姨娘可是为了大哥的事情才哭的?”
杨姨娘跟秦姨娘俱是一惊。
屋子里霎时无声。
“二小姐这是从何问起?杨姨娘不过是沙子迷了眼,眼睛又疼又痒难受罢了。”秦姨娘打着哈哈。
叶葵嗤笑,沙子迷了眼?骗鬼去吧,骗人好歹想点好点的借口,可见秦姨娘根本也没有心真的帮着杨姨娘。两人都是姨娘,儿子也都是庶子,她为什么要帮着杨姨娘?
杨姨娘也唯唯诺诺地低着头,说:“是啊是啊,最近风大,一出门就被沙子迷了眼。”
叶葵懒得同她们打马虎眼,笑着道:“我还当以为是因为大哥要收丫鬟的事呢。”
“哐当——”
杨姨娘手中的茶盅落了地。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