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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过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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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抵儿女都是自己的好,所以沈陌言从前的不懂事,任性,偶尔的娇气,在沈明朗眼中,都成了优点。这才有了白大夫口中的聪明伶俐,讨人喜欢吧。

    如果没有上官浩然暴毙的事情,她可能永远都不会走出来面对外间的风风雨雨。

    作为最受宠的小女儿,所有人都宠着她,让着她,而她本人却没有在这种环境下变得更加肆意妄为,这的确令人深思。

    说来也怪,沈明朗对子女们都是十分放任的,只有闯下滔天大祸才会稍稍施以惩戒。可是沈家的孩子,目前来说,还没有谁闹得不可收拾的,就连一向爱惹事的沈亦,也知道适可而止。扶贫救弱,从不越过那条底线。这和燕京城那些书香之家的纨绔们比起来,实在是有些讽刺。

    精心教养,耳提面命的未必就是中流砥柱,放手任其乱闯的,也可能成为良臣,这其中的微妙,谁说得清呢?

    是否是因为沈家环境如此呢?

    从沈家第一代的老祖宗开始,就给沈家埋下了一颗种子,风光霁月,侠义之风,沈家世世代代都是如此。从前的那一刻种子,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沈家每一代人都在其余荫下,生生不息。

    那厢里,冯嬷嬷见白大夫早已告退,自家小姐却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姐,您从早上到现在,水米未进,我煮了些鱼汤,您去用一些吧。”

    沈陌言心中一暖,笑着点头,由着她扶着进了房间,坐在绣墩上喝了小半碗黑米粥,喝了一大碗鱼汤,秋天的寒意从骨子里一点点散去,整个人都觉得暖洋洋的。在榻上寻了一处窝着,一动也不想动了。

    白露见着,扑哧一声,摇头直笑:“从前小姐是到了冬天就不愿动弹,这才不过是秋天呢,就开始躲懒了!”沈陌言靠着软绵绵的大迎枕,两条腿儿垂在半空,脚丫子晃动了几下,和小姑娘似的,斜了她一眼,“我懒得动弹,你们且不正好偷闲歇歇?怎的还怨起我来了?”

    “这话可是白露姐姐说的,小姐怎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说这话的是碧落,她故作委屈的说道:“小姐眼下就和老封君似的,说不得了。”“好呀你!竟敢编排起我来!”白露作势就要起拧她的嘴,却被一下子躲开,蒹葭和晚霜一人一边,轻轻将二人拉开了,各自又打趣了几句。

    屋子里笑成一团。

    冯嬷嬷就坐在一旁做针线,不时抬头望望几人,脸上满是慈爱的笑。

    沈陌言突然心中一动。

    冯嬷嬷守寡多年,膝下无子,这般的疼爱孩子,若是能过继一个在膝下,百年之后有人养老送终,也算是了了她生平心愿了。冯嬷嬷当年进府的时候,只说是报答沈夫人的恩情,并没有签卖身契,自然就不是奴籍,过继之事,应该不是很难才是。

    她将这事放在了心头,打算以后再找个机会好好和冯嬷嬷说一说。然后再去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小子,沈家家仆不知凡几,总有爹娘过世的吧?况且冯嬷嬷一看就是和善的人,定然有人乐意的。

    这样想着,脸上不自觉的就露出了笑容。

    外面却传来有人刻意加重的脚步声,探头进来的是个鹅蛋脸的小丫鬟,“小姐,白大夫说,救上来的人情况有些不好,想停船上岸买药,还望您准许。”她的口齿很清晰,声音也很清脆,沈陌言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蒹葭就在她耳边低声道:“是从前刺绣班子上的丫头,叫思思,她家乡在江南,父母双亡,听说府上给小姐挑选丫鬟,毛遂自荐,跟过来的。”沈陌言心念一动,但眼下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些着急的问:“怎样不好?可还有救”人是她救下的,若是就这样死了,心中终究是觉得难过。

    随即想到事出突然,白大夫恐怕也不会和这小丫鬟说些什么,自己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自嘲的笑了笑,“你让白大夫进来说话。”说着,整了整衣襟,去了外间。因白大夫年岁已大,又有冯嬷嬷在场,并没有竖起屏风避嫌。

    白大夫进来的很匆忙,可见得情势紧急,他急急说道:“小姐,那男子可能是走火入魔了,内息十分的不稳,伤口又裂开了,出血甚多,今晚可能高热不退,若是不能寻到几味良药,只怕已经熬不过今晚。”昏迷中也能走火入魔?

    沈陌言满腹疑虑,但她素来不懂医理,也没有追问此事,只说道:“我这就叫人将船靠岸,只是我们已经离开燕京,人生地不熟,大夫还需多多小心才是。”人命攸关,白大夫应了一声,没有多加耽搁,匆忙而去。沈陌言命人带了二百两银子,又点了几个护卫,命他们随着白大夫一起上岸。

    想到那男子绝世的容颜,沈陌言突然惋惜不已。这样好看的男子,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随即又觉得有些好笑,难道男子长得好看也占便宜不成?他们素未谋面,她竟为他长吁短叹起来!可见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无论是谁,总归是喜好美色的。想了想,站了起来,亲手戴上了幕离,“你们随我去看看那人。”

    丫鬟们齐齐应了一声,眉宇间都有几分雀跃之色来。沈陌言瞥了一眼,暗自窃笑不已,看来为美色所迷的,不单单只有自己一个。男子就躺在船后的一个小房间里,门口守着几个护卫,见了她们,纷纷低下了头,让出一条路来。

    房间很小,但很洁净,没有熏香,有一股男子阳刚的气息。清晨的阳光正好,但窗口却糊上了一层草纸,因而显得有些黯淡。许是男子的伤见不得光,也不能吹风,所以被安置在最里面的一脚,床头点着一盏灯,能清楚的看见雪白的绷带上沁出的丝丝血迹。而床脚的架子上,还放着没有用完的绷带和膏药。

    沈陌言在一旁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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