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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寂静无声。
无论是林墨昂还是下首的文武百官,想必就连珠帘后头的妃子们,神色各个都是难看的很。
唯有苏暮卿与滕彦一直浅笑着望着一脸平静的绿儿,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没想到她的胆子可以这么大,竟是敢这般玩弄林墨昂。
林墨昂阴沉面色凝视着绿儿,道:“公主,你是在和朕开玩笑吗?”
不等绿儿回答,拓拔录与使臣当即开口道:“还望皇上恕罪,绿儿从小长在民间,许多礼节并不是很清楚……”
他们还想说,但绿儿可没有给他们这个表现的机会,她盈盈一笑:“皇上,绿儿从小跟在郡主的身边,礼仪自然是懂得。但绿儿也绝无戏弄皇上之意。”
林墨昂不由眯起黑眸,睨了眼暗暗偷笑得苏暮卿,又望向了绿儿,一个个伶牙俐齿,还不将他这个放在眼里,是不是往日他对他们太过宽容了?不由严厉道:“那你可是说个让朕信服的理由。”
绿儿望着林墨昂,缓缓开口:“皇上,你可还记得你最先询问绿儿的问题是什么?你问的是公主可有喜欢的人?那我回答喜欢郡主等人,当是无错,不是吗?而你刚才又问的是你可有意中人,意中人自是心中所爱之人,绿儿回答的也是有。不对吗?”
林墨昂嘴角暗抽,但依旧正色道:“既然你有意中人,朕倒是要听听是哪个人这么荣幸?若得可以,有些事儿解决起来也就更方便了。宁海王,你说可是?”
拓拔录淡漠的笑笑,神色略有些复杂的侧首看了眼绿儿。
此时,谁也不晓得绿儿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林墨昂心中虽有恼意,奈何好奇心更大,故而也耐着性子等着绿儿开口。
苏暮卿也一样,她极其好奇绿儿心中的那人是谁,若是可以,她会以林墨檀的身份向林墨昂请旨。
绿儿摇摇头:“皇上,绿儿就算是说了,你和王兄们也未必会同意。”
这些,可是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各个可都是好奇了。
就连先前那些明眸间都是愠怒的文武百官也想听她说个所以然来,虽然好些人心中猜想着这公主的意中人该是个平民百姓。
林墨昂皱着眉头盯着绿儿,眸间尽是缭绕起些许兴趣。
他们没有看错,他们的皇上对着南海国的公主起了兴趣。
故而,好些官员竟是松了一口气,将这公主扔在后宫里,眼下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因为她无论与谁和亲,得力的定然是那一方。
那样的话,可是会打破平衡,带来更多的麻烦。
“是吗?你不说怎得知道朕不会同意呢?”
绿儿微抿了抿唇,道:“皇上,事实上你是铁定不希望我嫁给睿王或者晋王中的任何一个人。你只知道我曾经是暮卿身边的丫头,但人会变,难保我现在不是其他人手下的棋子。若得破坏了你们之间的平衡……皇上定然是极其不开心。因为你怕有一方与南海国皇族的人有牵连。”
林墨昂眸中的兴趣渐渐的敛了下去,神情甚是凝重的盯着绿儿。
“那你的意思是?莫不是你想嫁的是睿王?”
绿儿摇摇头,视线扫过晃动的珠帘,最后又落回到林墨昂的黑眸中。
“皇上,其实你也知道绿儿入后宫是最让你和大臣们安心的法子。”绿儿说话的速度很慢,双眸偶尔会瞥一眼那珠帘后若隐若现的面容,“可是?”
林墨昂轻颔首,算是认同她的话。
这时,苏暮卿听到身后的珠帘后,响起了抽气声,还有一尽是轻蔑的嗤笑声,但更多的是她感觉到有焦灼的视线落在绿儿的身上。
这些人当真会以为绿儿会想进宫服侍林墨昂?
这时,绿儿轻轻一笑:“所以,就算绿儿有意中人,皇上也不会同意的。”
“那意中人是晋王的人,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卫,皇上,你会允许吗?王兄你们会同意吗?”
沉默,谁也没有答话。
因为他们都不同意。
绿儿为自己斟了一盏酒,自酌自饮。
苏暮卿恍惚了下,稍即便明白绿儿口中所言是谁,解永浩?那个闷葫芦。
曾还在落松院,思暮阁时,也就只有他最能够忍受绿儿的无止尽的唠嗑声,毫无抱怨,她曾以为他只是什么都没有去听,后来无意中听到他还能够在绿儿忘记自己说到哪儿时去提醒,她便隐隐觉得这两人之间有苗头。
故而,后来她就一直让解永浩跟着绿儿,因为她知道他会照顾好绿儿。
片刻,林墨昂开口道:“既然公主明明知道那么多的事儿,怎得先前还和朕扯和亲之意呢?况乎你若回到安乐郡主的身边,还不是一样吗?”
绿儿将搁放在唇边的酒盏放下,掀唇而语:“的确相似。绿儿说那番话,其实并非全然为自己,提出和亲的其他用意,只是希望若他日有人来和亲,涉及到利益并非那么复杂,或许可以用。眼下,至于绿儿的去处,就有皇上决定了。当然向麦佳娜公主那般绿儿也无所谓。但,羌国和南海国并非一样。”
此时,苏暮卿可是比其他人更加紧张,她不想绿儿进宫,不希望林墨昂拆散他们。
珠帘晃动,清脆的声响吸引了林墨昂等人的注意。
淑妃王音的声音温婉溢出:“皇上。臣妾虽极其喜欢公主能够与臣妾成为姐妹,臣妾以为皇上有成人之美之心。”
林墨昂眉头轻挑了下:“哦?那爱妃是怎样的意思?”
淑妃悠悠言道:“公主的意中人既然是晋王的人。皇上,你可以召见那人,看看那人有着怎样的能力,而后施以其职,岂不可以?”
“皇上,老臣以为不可。公主毕竟是公主,若得让她嫁给一个地位低下的人,想来宁海王也是不满意。”
“臣妾却不这么以为,那定然是有过人之处,才让公主记住。说不准地位与尚书你有得相提并论。”
淑妃的声音很平和,但却是让人不可抗拒的威严。
那吏部尚书瞬时闭上了口,一言不发。
此刻,林墨昂虽听着他们各抒己见,但心中却已经有了衡量。
不过,他这个皇帝当真是当得好心了点。
“暮卿,你可是有怎样的想法?朕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听了那么久戏的苏暮卿在心中轻叹了声,这林墨昂当真还是没有想过放过她,好不容易太后走了,怎得他又要听意见,她的意见有用吗?
但为了绿儿,她还是开了口:“皇上。暮卿自是希望公主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但公主所言的又是皇上和大臣们所顾虑的事儿。皇上不相信晋王和睿王,不是吗?可皇上还是让睿王领兵十万前往了南海域,你的心已经偏了。如此,何来平衡?”
“宁海王,你可是有过担心在南海域的那十万兵出其不意的前往了南海国?”苏暮卿说这番话的时候,滕彦可是为她捏了一把汗,“你很担心,但你莫要忘记晋王的身份。”
是的,所有的人都知道晋王的人都在南海国,所以打一开始,这文武百官中有好些人还是很忌惮晋王胳膊肘往外拐。
“皇上。暮卿说得话,你该是明白的很。若是晋王真有异心,想来我们现在不可能在这大殿上这么畅快的聊这些事儿。”她不忘为墨檀说好话,“皇上,你让晋王归来的用意是牵制住睿王,可现在……有些话想来不必暮卿多言了,皇上心里该是明白的很。”
林墨昂唇角微勾,沉声道:“暮卿,你可当真是大胆,竟是将这些事儿摆到台面上来说。”
许多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从来没有这么大胆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这些事儿给戳破,今儿个他们算是大开眼界了。
真不愧都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人。
苏暮卿笑笑:“暮卿并不大胆,暮卿只是为了往后的日子平静点而已。”
林墨昂朗声一笑:“暮卿,朕留下了你,当真是失误啊。”
话落,苏暮卿与滕彦齐齐蹙起眉头。
“皇上,暮卿以为你最好不要对暮卿起杀心,不然你这位置可要做得不安慰了。”苏暮卿冷声道,“暮卿还是相信自己在晋王心中的地位。”
“皇上,想来你心中早已有定论。就别让暮卿再说出大逆不道的事儿了。暮卿还是惶恐你一个恼怒当真杀了暮卿。”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凝重的很,空气中流淌着诡异的气息,那一群助兴的乐师早已战战兢兢的离开。
而文武百官则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苏暮卿,真是胆大包天啊。
林墨昂望着苏暮卿,眸间露出让人难以捉摸的神色,浑厚的嗓音溢出:“朕倒是不介意让公主下嫁给一个侍卫,但这样一来,朕可是很难向南海国交代。宁海王,你说可是?”
拓拔录终于明白苏暮卿刚才提到自己的用意,想让他表明立场。
他以为暮卿等人自是知道他与睿王林墨晟走得颇为密切,所以才说出林墨昂让林墨晟领兵前往南海域的事儿。
他需要站队。
眼下站在林墨晟的队里并没有什么坏处,但若是他们一旦趁着南海国朝堂还混乱之时进攻,那么他就是将南海国黎民百姓推向深渊的罪魁祸首。
若还想要那位置,怕是会有百姓揭竿而起。那样的话,难保南海国最后不会落到林墨昂的手中。一旦如此,那么三国鼎立的时代怕就要过去。
反之,他现在若是站到林墨檀的队里,看着好似略处于下风,但林墨昂眼下不敢动林墨檀还是事实。如此一来,他和拓拔耶则是暂时达成一致的意见,且还能够齐心协力的拔出那肖想的太多的人。
这么一想,似乎也挺不错。
只是,他能够想到,林墨昂又怎得会没有想到呢?
拓拔录开口道:“绿儿是本王的妹妹,本王自是希望她的幸福为先。虽说身为皇家的女儿多有无奈,但本王还是希望绿儿能够幸福。”
林墨昂唇角微勾:“哦?那看来宁海王是同意了?”
其他使臣面上虽有意见,但碍于拓拔录的冷脸,只能什么都不说。
拓拔录点点头,伸手揉了揉一旁绿儿的青丝:“她的幸福更重要。拓拔家亏欠了她十多年,该是补偿她了。”
林墨昂笑笑,各个都是精明的人啊。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是走了一招险棋,无论拓拔录怎么选择,于他来说眼前的好处并没有太多,更多的反而是危险。
一旦有偏颇,他可真就要和这江山说再见。
但他还是赌了一回,他虽对墨檀有疑心,但他还是相信一件事儿,那就是墨檀与暮卿更向往的是平静的生活。
这一局棋,走得可真够累人。
不仅要牵制住身旁的人,还要牵住敌人。
林墨昂沉声道:“既然如此,那这事儿就这么办了,你们可有什么意见?”
“臣等没有意见。”众人见皇上都这么决定了,皆是附和。
这些人中,有人想到了这里头的牵制问题,有人纯粹是中庸的附和,有人则是有问题也不敢多言……
林墨昂凌冽的扫视了他们一眼,那神色中泛着许许多多他们猜不透的东西。
要换人了,真要换人了。
一个个中庸到这地步。
林墨昂在心中叹了声。
“公主,朕可否问问那人是谁?”
绿儿面色微微一红,透露出女儿家的娇羞,低声道:“解永浩。”
果然是让她猜中了,苏暮卿唇角漾起美丽的笑容,终于能够看到绿儿的幸福了。
林墨昂微怔了下,稍即恍然大悟:“是他?配得上,他的确配得上公主。宣解永浩。”
“宣解永浩……”
响亮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向着远处传去,甚是悠远,好似山寺那古钟敲响。
片刻后,一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宫宴的大殿上,他恭敬的行礼道:“解永浩参见皇上。”
林墨昂沉声道:“解永浩,朕奉你为刑部侍郎,择日迎娶南海国公主。”
解永浩怔住,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的林墨昂。
“你还要愣到什么时候,还不快起来接旨,难道你对南海国公主有所不满意?”滕彦在一边催促道,“别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啊。”
解永浩面色也跟着一红,他侧首望了眼正抿唇而笑的绿儿时,当下应声道:“永浩谢过皇上。”
“平身。”
“众爱卿怎得干坐着,如此喜事,但是同庆。”
林墨昂话落,陈琳便是将解永浩安排在绿儿的身边,且添上了餐具。
其他的文武百官纷纷举杯庆贺。
这时,林墨昂侧首望向苏暮卿,压着声音道:“可是满意?”
苏暮卿嘴角尽是笑容,轻声道:“自是满意,暮卿谢过皇上。皇上,你也别兜兜转转了,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吧。”
林墨昂愣了下,没想到还是让她给猜中了。
“你怎得知道朕有什么目的?”
苏暮卿淡淡道:“皇上不会做亏本事儿,而且极有把握认定暮卿会承皇上这个情。最重要的一点是,你直接向暮卿问了‘可是满意?’”
“那你可是承情?”
苏暮卿唇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你认为我有选择的余地吗?皇上,把你手中的东西收回去。有什么话,直说了吧。”
林墨昂将手指间的金针收了回去,沉声道:“没想到暮卿的眼睛还挺尖。”
“若是不尖,岂不是要受苦。这么多人,皇上若要弄个刺客出来,想来墨檀也是没有办法。”苏暮卿吃了几口桌上的小菜,压着声音幽幽道。
闻言,林墨昂直言道:“随朕去一趟御书房。”
苏暮卿没有拒绝,又往口中扒了几口饭菜,算是充饥,而后才搁下手中的筷子,缓缓的站起身子跟在林墨昂的身后离开了又恢复觥筹交错的宫殿。
两人的声音压得极其低,但大殿内不乏高手的存在,这些人自是听到了他们间的对话。
现在看着苏暮卿跟着林墨昂离去,滕彦和解永浩等人眉眼间齐齐闪过担忧,一旁的绿儿当即看出了解永浩的神色,轻声询问道:“皇上是不是对小姐说了什么?”
解永浩轻颔首,压着声音附在绿儿耳畔将事儿说了一遍,同时也不忘安慰,道是皇上并不会对安乐郡主怎样,不看僧面看佛面。
苏暮卿跟随着林墨昂踏进了御书房。她直接开口道:“皇上,有话直说。想来这儿也没什么人了。”
“你说平日里朕是不是对你们太过好说话,该说的话一个都不说,不该说的话,一个个说得那么厉害。”
苏暮卿不置可否,于她来说,这皇上的确勉强还不错,但这里边难道就没有利用和算计吗?若得没有一丝利益,他真得会那么宽容。
“皇上,咱们还是说正事儿吧。若得没有什么事,暮卿便告退了。”
林墨昂眉头拧起,眯着双眼望着苏暮卿:“苏家的东西你给那人了?”
苏暮卿小愣了下,没想到他的消息可真够快的,她淡淡道:“皇上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朕以为你可不会那么好心。”林墨昂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双眸凝视着苏暮卿,身上散发着竟是让人不能靠近的尊贵气势,他是睥睨一切的王!
苏暮卿错开他那如同猎豹般的视线,幽幽道:“的确不安好心。只不过究竟会怎样,暮卿也不得而知。因为最关键的人物还在宫宴中。”
“是吗?”林墨昂似乎还在怀疑着什么。
苏暮卿轻颔首,平静似水的回道:“暮卿没那个胆子欺骗皇上。”
林墨昂朗声笑笑:“朕自是相信你不会。不过不代表别人不会。暮卿,咱们商榷下一件事情,可好?”
苏暮卿柳眉微蹙,明眸中流露出一丝不解的神色,一闪而过。
不等苏暮卿开口应声,林墨昂自顾自的将事儿给一一说了出来。
苏暮卿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商榷?这分明就是已经做了决定!
不过,于她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坏处。
但苏暮卿并没有立刻同意,而是皱着眉头看着林墨昂。
林墨昂也不及,她一言不发,他也不语。索性翻开一堆折子慢慢的批阅起来。
苏暮卿嘴角微抽,比耐心吗?
她微有些疲乏的打了个哈欠,向着搁放在一边的椅子走去,坐在哪儿打盹。
林墨昂原先是想等着她先开口,所以才故作批折子,哪料里头的事儿这么多,一时间竟是忘记了时间。
待得他反应过来时,苏暮卿早已坐在椅子上休憩。
林墨昂不由得扶额,这丫头……
他清咳了声,沉声道:“安乐郡主。”
苏暮卿并不曾睡去,她只不过闭眼假寐而已,听着林墨昂开口,她才幽然睁开双眸:“皇上,可是有何吩咐?”
“可是想得如何?”林墨昂倒也是有耐心。
苏暮卿懒懒的点点头:“想好了,就照着皇上所言办就是,只不过以后皇上莫要为难我们。不然到时候这命儿丢得可不值。”
果然那如他所料,她还有别的想法。
这时,林墨昂从书案上抽出一檀木盒子,取出一块金牌,只见上边刻着一个字“免”。
“这免死金牌给你了。你可是满意?”
苏暮卿缓缓起身,莲步轻移,取过了林墨昂的免死金牌:“多谢皇上。”
“待你见事儿办妥了,再谢也不迟。倘若没有……”林墨昂神色颇为凌冽的盯着她,“你自个儿看着办。”
苏暮卿微颔首:“暮卿明白。皇上若得没什么事儿,暮卿且先告退了。”
苏暮卿退出书房后,远远的瞧见滕彦正在向她这厢探头探脑,便是徐步上前:“好了。”
“皇上没有为难你?”滕彦略有焦急的开口。
苏暮卿摇摇头:“没有。让你等久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不然家里的人也该是等得心急了。”
滕彦微颔首,稍即道:“宁海王让我转达,他有事儿找你。”
闻言,苏暮卿不由蹙起眉头,拓拔录找她?
为了绿儿的事情,还是和夜北楼的事情有关,抑或是……
她身子微微一转,望向那雕龙画凤的大门,那一扇红门之后,有一个擅于布局的人,看似笨拙,无能,却是将每个人都算计在了其中。
“我知道了。想来他来找我,也该是来晋王府找我。该回去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