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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终究没有坏掉,两个时辰后,我便低眉垂睑的站在了程素面前。
“身子好些了没有?”程素合拢手里的账本,抬头看我的第一眼,便说出了这句让我有些诧异的话。
看来,我逃学出游落水受寒的事都被她知悉了,可她开口却问的是我的身体情况,全然不是我早先想象的那般黑着脸训人。
“好多了。”我抬眉瞥了她一眼,心下忐忑不安。
“你一贯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这次却让我操心了。若不是今儿一早显亲侯家的七小姐赶来探病,我还不知道你离开了学堂……”
竟是窦媛一早来探病?我还猜测是程素在学堂里安插了眼线,却怎么也没想到事情露馅儿是因为窦媛。她明明知道我是背着程素请的假,她也明明知道是邓训带走了我,却一早赶来侯府探病?!
“你去参加窦家公子的生辰会,也当事先告诉我一声。这礼物都没准备,真是丢了阴家的脸面,失了礼仪!”
我诧异的望着程素,她的脸色明显带着怒色,但我有些不敢相信,她责备我的不是逃学参加男子聚会的失德失仪,而是没有准备礼物这件小事!
“我道窦家家教甚好,既是有小姐们参与的聚会,定然准备周全,却不知你居然还坠河受寒了。我看往后,这窦家的聚会你得少去了。”
“嗯。”我只得点头答应。
“听说你是被高密侯家的一位公子救起,你可曾向他道过谢?”
我摇摇头。心里却想:邓训白白一大早出门去学堂替我续假了。他要是晚走一阵,或许就能遇到春娟和丁叔了。
程素又问:“那位公子可知道你的姓名?”
邓训虽然知道我叫“悦儿”,却只当我是阴家小姐,不知道我姓苏。想到这里,我便再次摇头。
程素的脸色似乎晴朗了一些,她再次翻开手中账本边看边道:“不知道最好。闺中女子如此冒失与陌生公子接触。传出去有损清誉。我会差人去登门致谢,你只需记得,你从没参加过窦家的生辰会。”
从来没参加过窦家的生辰会?!我不明所以的望着程素。
“去参加聚会的,是阴家的小姐。而你,是我程家的侄女。”
我不免怔住:听程素这话的意思,莫非是要让侯府里的某位小姐替我背黑锅?程素却突然抬起头来,我一对上她的那双眼睛,便慌忙埋下了头。
眼前一道黑影罩来,却是程素起身走到我面前来了,她双手放上我肩头。语调重了许多:“悦儿,你要知道,自打你六岁那年用鱼缸碎片救下明珠。我便看出你是个巧致灵慧的人儿。这些年来,我一直铭记着你们母女对明珠的那份恩情。我费在你身上的心思,比当年教育明珠可多了去了。所有这些,不过是我希望你们母女今后有个好的将来……”
程素从未像今日这般,如此语重心长推心置腹的与我谈话。只是。我始终不太明白“好的将来”是指什么,这个“好的将来”与让阴家某位小姐替我背黑锅有什么必然联系。我只是明白了一点,程素这些年来对我的好,是因为我曾经灵机一动救下了阴明珠。
这么一想,我心里反倒踏实了一些。我和我娘救下了程素与阴识的宝贝女儿,所以这些年来她因感激才对我好。我们之间没有那种我原来担忧的亏欠。
“你落水受了寒,就在府里好好调养一段时间,我会着人去学堂替你告假。”说罢。程素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宽慰。
一阵刺痛却从右肩传来,我不由得皱了皱眉,记起是邓训那厮在涧河里咬了我的肩头,只是却不知道究竟咬成了什么样子。
程素却道:“总归是身体要紧,学堂里那些东西。我看你也学得不差了。”
之后,程素便让人去学堂替我请了整整一个月的假。最初几日。程素请了大夫来替我开了驱寒除湿的药方调养身体,之后的漫长日子里,我便是跟她待在一起,看她怎么处理家务,怎么待客接物。
打理侯府这么大的家,并不是件轻巧的事。府里一应的收支、饮食、衣物、出行样样都需要她操心,每日看她抱着厚厚的账本,耐着性子听丫鬟仆从们的各种禀告,再依据事件轻重缓急分配财物和人力,我便觉得繁杂无比,直庆幸我娘没来帮她管事。
阴四爷婚礼结束后,我娘便和其他参与礼仪的婆子们一道搬出了侯府客房。前几日,春娥从广阳门探亲回来说,春夏季节是城里的婚嫁旺季,我娘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她还聘请了在阴四爷婚礼上结识的几个婆子来帮忙,如今我家院子里人员进进出出,可热闹了。
听得热切,我便想回去看看。可我给程素提起时,她却没有同意,只说等她忙空闲了,着人去接我娘进府里来住几日。
却不知道,四月竟是最忙的一个月。光武帝泰山封禅回宫后,下诏大赦天下,一时间各种优厚抚恤的政令相继下达,一些监禁多年的囚犯刑徒都被开监释放。为确保京城平安,担任执金吾的原鹿侯阴识便忙了起来,每日早晚都要亲自带着北军将士巡防城邦。
侯爷一忙碌起来,侯府自然也就被带动着忙了起来。侯爷及家臣们早晚的餐食、衣物、用品、车马都要安排妥当,遇到北军将士赶来侯府汇报工作,少不得又是一番宴请接待。整个四月里,程素便在忙碌之中度过,我也不敢再提我想见我娘的小小请求。
五月中旬,我的“病假”终于到期,就在我准备重返学堂时,岳平夫子带来的消息让我黯然了好几天。说是光武帝刚刚下了一道旨意,安排担任将作大臣的安丰侯窦融着手翻建明堂、辟雍等大型堂倌设施。而窦家的长青学院,这次也被列入了翻建修葺的范围,因此要停课三个月。
于是,我便只能继续每日跟着程素做跟班,百无聊奈的度日如年。直到六月末程辄六十大寿,程素带我回了一趟汝州,我才有了点小乐趣。
几年不见,程明瑞已经长成和窦旭一般高魁的身材了,程冬雪更是出落得静美娴雅,楚楚动人。一见面,便让我想起阴皇后说的“汝州出美人”那句话来,直教我看得目不转睛。
原本,在去汝州的途中,想着大家小时一起尽兴玩耍的情形,我便兴奋不已。却没料到再见面时,竟没有了小时那般的亲热,都显得客客气气的。
在客堂坐着,大家彼此客套了几句后,竟没有了话题。倒是主座上的程素和程辄谈论起夏季温汤淡季的营运话题,说得十分热络。
“悦儿?!”
我正看着程冬雪耳坠上晃晃悠悠的那枚珊瑚珠出神,便见她朝我笑道:“妹妹,姑姑叫你呢!”
我忙忙转头看向程素,程素便笑道:“看什么这么出神啊?”
我道:“看冬雪姐姐啊,长的真好看。”
“妹妹说笑呢,你才长得好看呢。”一旁的程冬雪竟红了脸。
“你们两个都好看,一个娴静若花,一个灵动似水。”程素顿了一下道:“只是,若冬雪再多一丝活跃,悦儿再多一些静雅,就更完美了。”
客堂里的众人闻言便都笑了起来。
还是第一次听程素夸我好看,若不是此刻在客堂里坐着,我真想找面镜子,看看“灵动似水”是个什么模样。
“悦儿,去年我就提说过,空了请你那些朋友们来汝州泡泡温汤。我看这段时间正好你们学堂休学,莫若回去后,你就给她们发个帖子?”程素又把话题扯回到了温汤之上。
若早先没听她和程辄说起夏季温汤经营惨淡,我心里一定会很激动。此刻,我只觉得自己象是她手里的一枚棋子,无可奈何的由她摆布。
见我没有回答,程素又道:“有明瑞和汝州这边的一帮公子作陪,便是窦家那些公子也可以顺道邀请来的……”
“好啊,我早听说洛阳那些公子们蹴鞠厉害,来了正好办一场蹴鞠赛啊!”一旁的程明瑞当即兴奋起来。
听程素提起窦旭他们,我便也有些心动了。自从窦旭生辰会之后,我便有好几个月没见过他们了。这次若能请了他们来汝州,到也正好给邓训道声谢。
我答应回了洛阳后就手书请柬。程素含笑点头,当即就定下让程冬雪和程明瑞负责这帮小姐公子的接待事宜。
从汝州回洛阳后,程素果然叫春娥给我送来了印有侯府徽记的请柬。我数了数,足足有二十五张。心下默了一番,这个数量竟差不多就是窦旭生辰会那日邀请宾客的数量。明白程素有心为汝州温汤作推广,便是黄浩、林果之、吉良这些我仅相识一日的朋友,我也都写了请柬。
请柬写好之后,程素派了接替宁婆子任管事的郭先生亲自去各家呈送。时逢辟雍翻修停学,这帮公子哥儿又本就是喜好游乐的人,在郭先生将请柬送达的同时,他们竟全都答应要去汝州作客。而窦童和窦媛她们,一听说是我出面请客,更是忙不迭的写了应邀回执。
二十五张请柬没有一张浪费掉,程素对此事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