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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片刻,山府到了。
一入院落,其中一位黑脸的姑子急急跑出来,掀开车帘。看见车厢里面色不对的山阴,她一边轻声骂了一句,一边将她扶起,令大奇将她背到房间中。
她一摸上山阴的额头,果然烫得厉害。飞快地催人去请大夫,又拿了一块湿巾在山阴额头上敷着。她心疼得骂道:“身子不舒服还要死撑着去卫府,人家都成亲了,还指望他来心疼你吗?”
晕晕沉沉的山阴耳尖,却是下意识地回了一句:“静姝,只有这样,我才能逼得自己下决心,断了自己后路。”
“你与他都说清楚了?”绿珠不相信地又问了一句。
“差不多了。”她无力地点点头,“我好像发烧了。让我睡上一会儿,许就好了。”
绿珠忙为她掖了掖被角,轻道:“恩。先睡上一阵。一会儿大夫来了,让他给你开点药,便没事了。”
山阴这一病,却是一连躺了四天。
这四天,她吃完药便睡,醒了也只是靠在床榻之上休息。连这屋子,都不曾出过一步。
到得第四天时,山父与山遐都得知了,一并前来探病。
床榻前,山简看着一脸苍白无神的山阴,心疼道:“阿阴,怎地这病突然间便起了?还这般严重?”
他粗糙的大手抚上山阴的额头:“热已经退了,脸色为何不见好转?”
山阴这时的脸色,确实只能用一个毫无血色来形容。连着好几天的休息,没有令得她精神好起来,反而病恹恹的,令人看着更显忧心。
山遐也唤过一边的婢女,细细问道:“大夫怎么说?药开了有没有按时吃?”
真好!不管她如何,至亲的人总是在身边细心呵护的。感觉到心中暖暖的山阴绽颜一笑,她直起身子朝着榻上靠了靠,轻道:“让父亲兄长担心了。阿阴没事。”
朝着旁边随身侍候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她吩咐道:“你等先下去吧。待我与父亲兄长聊上两句。”
婢女退出,轻轻将房门一关时,只见山阴掀开被褥,对着山简便双膝下跪,叩首不起:“父亲,女儿不孝,恐是闯祸了。”
自她出生至今,她何曾这样虚弱,这样跪地请罪过?诧异之下,顾不得追问发生何事,山简忙令山遐与他一起将山阴扶起,复坐回床榻去。
他安慰性地拍拍山阴的手,沉声道:“别急,出了何事?你先与父亲说说。”
山阴低道:“卫家婚宴上,我撞见了孙秀。此人酒醉之下,好像撞破了我的女身。”
孙秀?!
山父大惊,此人正是赵王面前的当红之人。赵王废掉贾后之后,把持朝政,大权在握,孙秀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听闻他是一个色鬼,如果阿阴的身份被他戳破,岂不是要羊入虎口?
山遐一听,也不敢轻忽,立刻寻思起来。
“你说是在酒醉之下?或许酒醒了,他便不记得了?”山遐试着说道。
山阴摇摇头:“这话说不通,宁可先做盘算。”
山父沉吟了一阵道:“孙秀再胆大,也不敢明着来。怕就怕他借你女扮男装之事做文章。不如趁他未上奏之前,为父负荆请罪,先到皇上那儿告罪。赵王再想动手,也会手下留情几分。”
“不行!”山阴断然拒绝道,“让父亲为了我的事受罪,阿阴绝不同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
山阴看了焦急的二人一眼,试探着开了口:“其实,女儿倒是有一个主张。就怕父亲不肯答应。”
“且说--”
得了山父准许,山阴接下去说道:“女儿女扮男装一事家族之中人人皆知,孙秀若是有心,想查必是能查出来的,想要让事情一劳永逸,不如让女儿趁着这个时机诈死,让山家从此便没有了山阴这个人。”
她说什么?
诈死?
山父大摇其头:“不可!不可!你是我山简的嫡女,你若就这样死了,日后再不能回到家族中,我如何与你母亲交待!”
他的脑筋还没有转过弯来,山遐却是明白山阴的意思了。他道:“父亲!此计可行,完全可行啊!父亲膝下,本就只有一子一女,阿阴的郎君身份虽没了,然父亲可以认回一个女儿来。最起码,可以安然度过眼前这一劫!”
“正是。”山阴接道。她见识过孙秀对绿珠的手段,如蛆附骨,不死不休。那日夜里,孙秀绿幽幽的目光令她想来便觉得毛骨悚然,浑身打颤。
兄妹二人都这般说,山简又细思了一下,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诈死时,如何避过旁人耳目,将阿阴救出来?”
他说得极是。要想诈死,最好有人亲眼所见,方有可信度。然阿阴若是扮作一个死尸,人家轻易便能认出。到时得不偿失,反而不好。
“父亲不必担心。”山阴笑道,“诈死时,只需将一个已死之人易容成我的样子便可。这事虽难,然女儿认识的人中,有这般本事的人。到时带上薄礼诚意相求,应有七分把握。”
“我在床上晕晕沉沉地躺了这几日,现在只求孙秀的动作没有那么快,在我诈死之前便已准备好将我身份一事揭发。”
听她说来,两人神色又凝重了几分。
事不宜迟。既然计策可行,便立刻着手去办。三人又商量了一下,立马各自准备去了。
山遐与山父一起动身离开时,只见山阴微咳了一声,唤住山遐道:“父亲先回,请兄长再留片刻,阿阴有话要讲。”
山父点点头,先行离开。
山遐看着她吃力的样子,皱眉道:“你的脸色不好看,有什么事可以缓一缓。先躺下休息吧。”
“此事不能缓。”山阴应道,她指指床榻,让山遐坐过来些,轻声问道,“你与献容的事,怎么样了?可有向父亲禀明?”
这个时候怎么说起他的事来了?
山遐一愣,道:“还不曾。”
真是个榆木脑袋!
山阴骂道:“你与献容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你二人手都牵了,亲也亲了,还待怎地?”
她怎么连这也知道?这下子,山遐有些恼羞道:“阿阴,你使人跟踪我们?”
“谁有那个闲心?我掐指一算便知道了。”她推了推山遐的手臂,“快将此事禀于父亲,令他去羊府提亲。待到我死后,你与献容的婚事便没那么好议了。拖下去,煮熟的鸭子都要飞了。”
陡然明白山阴用意的山遐不由得脸一红,他有些迟疑道:“现在便去提亲?”
“对!就是现在!早些定下来,你和献容都能吃颗定心丸。我死,也死得安心些。”
“胡说什么!你是诈死!又不是真死。”山遐忙作势拍拍她的嘴。
“大哥!”山阴趁机抓住他的手,真心劝慰道,“如果真的想娶,就要趁早。晚了,献容就是想嫁你,也没那么容易了。”
她的话里有话,隐隐约约还透着一股暗示。山遐还想再问,却见山阴已经躺倒,催促他道:“快去吧。我也乏了,正好睡上一觉。”
山遐只好点点头,道:“好吧,我这就与父亲去说。”
看着他速速离开,山阴松了口气,将头往枕头上一歪,心思沉重道,贾后已死,司马衷应会另外选妃吧?
但愿,他在选妃之前,献容已经嫁了。
但愿,山遐与献容能度过这一劫。
这般想着心事时,只觉得头莫名其妙又重了。她朝着床榻内侧转了转,强忍着困意,又唤来手下护卫吩咐了一番,才靠着床榻睡去。
待到第五日时,山府中,山简幺子病重的消息果然在刻意的安排下,迅速在洛阳城中传播了开来。一位又一位大夫进出山府,又面色凝重地摇头离开。
各种猜测中,山阴躺在床榻之上,已面色焦黄,如同死尸一般了。
这日入夜,绿珠照例为她熬好汤药端至床前。她看看一动不动的山阴,扑哧一笑,道:“好了,别装了。此刻没人。”
在山阴倏地睁大的双目中,她羡慕地摸着她脸上那层与皮肤细密地融在一起,完全看不出痕迹的蜡黄,向往道:“郎君,这位周郎的手段真巧!消息已传了一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死遁啊?”
这丫头!敢情认为这还是一件挺好玩的事?
山阴横了她一眼,道:“今日来看的一些大夫都束手无策,朝中同僚听闻,明日该来探视了,明日晚上,我便要死了!”
如果不是时间紧迫,她应该还能安排一些人证与物证的。眼下,就先将就着吧!
她推推身边的绿珠:“时候不早了,你也快些休息去吧。明日,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做呢!”
绿珠点点头,看着山阴将一大碗药汁喝了下去,才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三更时分,整个洛阳城都笼罩在了一层沉沉的夜色中。
这种暗黑与宁静下,却见几个黑衣人训练有素地从山府的沿街高墙上快速翻过。他们熟门熟路地绕过几个院落,停在了山阴的院落前。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