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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自对着江水出神的山阴没有听到他取笑的话。
之前,她一心想着快些与山遐会面,然这时,她突然心中一松,沉静下来了。
也罢。
江南,横竖山遐与绿珠已前往,山父也已答应动身。她这只驼鸟,便慢慢独自前往吧。
突然多出孙江的未婚妻这一重身份,多出奉命成亲这一任务后,她的归心,再没有先前那么急切渴望了。
便由着她且行且乐,再过一段独身的日子吧。
主意打定,她吐出一口长气,望向一边的刘曜:“被你这乌鸦嘴说中了。江南,我一时半会儿回不了了。”
听她这般回话,刘曜大喜。他不客气地揽上山阴的肩,笑眯眯道:“终于想通了?不去嫁什么劳什子的人,打算与我双宿一起飞了?”
山阴挥掉他的手,这人的嘴巴若是能管住一些,不知要可爱多少。
她指指身前奔腾的漳河水,道:“水路走不通,我得想办法走陆路了。”
她孤身一人,没有护卫没有马车,如何能安全到达江南?
刘曜有点病恹恹道:“那人是谁?你便这么急着想早日嫁与他。”
“不急,”山阴接道,“以我的脚程,回到江南也已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她看向刘曜:“你我不如就此分手吧!借我一辆马车,一个有拳脚功夫的驭夫,他日必定加倍奉还。”
又要和他提分手?!
刘曜气得转身就走。
她一个姑子,便不能有点姑子的样子吗?他这么英明神武的郎君站在她面前,她就不知道装一下柔弱,说几句动听的话?
真是鬼迷了心窍,他怎么就看上这样的姑子了。
山阴见他莫名其妙又要发癫,忙几步跟上道:“你不会这么吝啬吧。你若不借也无妨的,我自有方法弄到马车。”
借借借!借个头!
刘曜猛得转身道:“我把我这个人借给你,你要不要?”
山阴刹车不及险些撞到他胸口,不由也怒了:“刘曜!你什么意思!”
不想和你多说的意思。刘曜朝她翻了个白眼,跳上马车:“上来!”
几乎是她刚刚坐上,他便挥起马鞭一甩,大喝道:“走--”
马车横冲直撞往着大路上飞驰时,候于一边的护卫们已经识相地赶紧跟上。他们习惯性地护在马车的两侧,齐齐冲进了邺城之内。
却说他们这一队人马刚走不久,码头上,很快又热闹起来。方才冷冷清清的河道,变魔术般出现了一拨又一拨的货运船只。
这些船只,因收到河道受阻的消息已在江面上困了一日之久。眼下可以通行了,纷纷停船靠岸忙活起来。
其中一只,匆忙地将船身往码头上一靠之后,一位青衣郎君走上甲板四处张望起来。
此人正是山遐。
他与山阴约好于漳河处会面,如今正在寻找山阴的踪迹。
码头上一位护卫,看到山遐的身影,忙主动走上前去,问道:“郎君可是在候一位叫山阴的姑子?”
山遐忙道:“正是。”
护卫朝他有礼地一拱手:“小人正是奉了女郎的命令,于此处相候。女郎言,她尚有事在身,不便前来。请郎君先行一步。她自有法子赶去江南。”
这护卫,面生得很,不是山阴身边的人。山遐疑道:“你是谁?我怎地从未见过?”
护卫道:“郎君多心了。女郎身边的人不熟漳河位置,故遣了我来。她此次前往江南便是议亲的,是也不是?”
这倒是的。山遐点点头:“可有其他物证?”
护卫摇摇头:“女郎只这样吩咐,小人哪敢问她要物件?只说郎君从洛阳来,要与她一道回江南去。”
这话,很像山阴的口气。
山遐遂不疑有他,他对着护卫嘱咐道:“告诉女郎,行事小心些,早些回来。”
护卫忙答应了。
于是,这艘大船在停靠了些许时候,补充了一些物资,又重新掉转船头朝着漳河上游驶去了。
眼看着大船于眼前消失,护卫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他一边快速回转身,朝着刘曜远去的方向追赶,一边在心中暗骂道,他娘的,幸亏山家姑子被郎君带走了。否则,铁定被识破。
他的脚程很快,没过多久,便已经按着刘曜的指示回到了队伍中。
情况有些诡异,往日里无肉不欢无酒不欢的一帮人,此时正聚于酒楼下方兴致勃勃,压着喉咙低喊着:“快点!快点!下注了!”他走上前去,惊奇道:“又有好彩头了?”
只见刘曜的近身护卫阿律,飞快地拉过他走到一边,问道:“按郎君的意思,事情都办妥了?”
见他点点头,他冲着一大帮人喝道:“行了行了!赶紧下好注,我找借口去楼上瞅上一眼,看是郎君跟着山家姑子走还是山家姑子跟着郎君走!”
这话一出,焦急难耐的众人纷纷催促道:“快去,快去!”
原来此时的刘曜与山阴正在酒楼之上。
阿律生得虎背熊腰,几个大步,已上了二楼。他轻声来到酒楼的雅间处,侧着耳朵倾听了一会儿。
见里面隐隐约约听不清话,索性从小二处捞了一壶酒道:“我送进去。”
房门被推,刚好听了个十全十。
只听刘曜道:“这一趟,我非去不可。我若不去,岂不是将你拱手相让?让山家老头子比较比较,我与那个孙江,到底谁更上道些。”
他的蛮不讲理,令得山阴将手中酒杯重重一放。直到今日,她终于知道什么叫鸡和鸭的对话。
理理身上的裳服,她索性站起身来:“刘曜,我很谢谢你救了我。他**若有事,我必会相报。先就此别过吧。”
她要走了?唯恐怒火波及到自己,阿律忙将酒往榻上一放,心虚地解释道:“我怕酒水不够,特送了来。”
他朝着气呼呼的刘曜看了一眼,道:“女郎,我家郎君的意思,是不曾见过江南的景致,想跟着女郎一起看看。你不带上他啊?”
复道:“郎君,女郎面子薄,你再这样羞她,小心她真生气了。”
他朝着刘曜使了个心知肚明的眼色。
刘曜嘴巴一撇,哼了一声:“便是你家老头子当真看上了我,我也要考虑考虑。像你这么男人的姑子,还以为我真想要啊!”
他从榻上也站起身来:“我忙得很,只能送上一小段。余下的,你自己走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去了。
于是,山阴的归途中,一下子多出了十几号人。
护卫们按着刘曜的吩咐将她护于马车中,启程了。
马车熟悉地于邺城中穿梭之时,山阴时不时地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的街道。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虽是下午时分,仍可看到不少人于酒楼前进进出出。她上次入邺时,便是在酒楼前遇见了王旷的。不知怎地,因着上次没有说上几句话,她心中总感遗憾。若是这次还能碰巧遇到,她定要与他好好叙一叙。
可惜一路走过了好几家酒楼,看过了好几扇门窗大开的雅间,却是没能再次看到王旷了。
大奇不在,否则令他去上回寻过的竹林再探上一探也是好的……
正寻思间,马车前方却是出现了大批围观的邺城百姓。此时此刻,他们正努力挤在那一方告示墙旁,争先恐后地看着什么。
刘曜打发了一人去查看,很快知道了原委。
他把马鞭一扔,掀开车帘,兀自钻进后,对着山阴大呼小叫道:“阿阴,你可知前方出了何事?”
见山阴摇摇头,他神秘道:“皇上又要封后了。这位皇后,你也认得的。”
赵王给司马衷纳后了?心中咯噔一下,她屏住气息道:“是献容?”
“正是羊氏献容。”刘曜奇道,“你知道?”
她如何能不知?她都险些一道成了司马衷的后宫之妃的。
她虽逃过一劫,可怜献容……
不由又低声问了一句:“婚期定在何时?”
“就在五日之后。”刘曜看着她突然挫败的脸,支着下巴不解道,“难道你心中寂寂,也想嫁皇帝?”
“不是。”山阴摇头,低低道,“只是为献容感到可悲罢了……”
嫁入皇宫,一生被囚也就算了,对方还是个老得可以当自己父亲,无能至极的白痴皇帝,一个妙龄女子的青春,如同葬入黄土,再不可见一丝鲜活与色彩。
“可悲?”刘曜嘲笑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国母之位,多少姑子想都想不到。阿阴莫要以己度人。”
是的。莫要以己度人。
她自己的事情尚且没能处理好,在这里为别人伤春悲秋个什么劲儿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逃不开的,躲不掉的,唯有迎上去。
她默不作声了好一会儿,看着眼前专心地讥讽她的刘曜道:“刘曜,你娶妻了吗?”
突然闷头而来的一句问话,让刘曜先是一愣,继而精神一振。
“没有。”他响亮地回答。
“妾室呢?依你的个性,应该有许多美妾吧?你对她们,真心付出的有几个呢?”
这个问题又高深又莫测,刘曜一时拿不定她想问什么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