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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大小姐!”绿云急忙拿了帕子给徐心然擦泪,“大小姐,你别哭啊,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咱们还是先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老爷回心转意。”
徐心然慢慢止住哭声:“好姐姐,我哪里是为了这个在哭,我是为了你……”
“为了我?”绿云奇怪地看着她。
“是啊。”徐心然说,“我是被你感动得哭了。”
“被我感动?”绿云更加不解,“为什么呀?”
“哦……没什么……”徐心然可不想让绿云知道,自己在门外偷听,“只是事到如今,你就不为自己打算一下吗?我就要被拿去抵债了,恐怕没什么好日子过,你若是跟着我过去,不过是接着受苦罢了,说不定,比在徐家的情况还要糟糕。”
“大小姐!”绿云生气地将帕子摔在桌上,“你这是说什么话?当初若不是夫人,我绿云都不可能来到这个世上,我爹娘也不可能把我养大。从我懂事起,我娘就告诉我,夫人对我们家有大恩,所以我一定要跟在大小姐身边,不管大小姐遇到了什么难处,我都要和大小姐一起分担。如今,夫人和我爹娘都不在人世了,偌大的徐府,也就只有咱们姐妹俩相依为命。如今你有难,我怎可只图自己去寻出路而不管大小姐你的死活?再说了,这事儿还没成呢,咱们还能想办法,是不是?”
徐心然本来已经不哭了,可是听了绿云这番话,又忍不住一把抱住她的肩膀,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绿云才轻轻拍着她的脊背说:“好啦好啦,哭也哭得差不多了,咱们得赶紧想想办法,让老爷放弃这个念头。幸亏呀,席大娘来告诉了我这些,否则,咱们还两眼儿一抹黑呢。”
徐心然叹气道:“可是能有什么办法?这家里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只听姨娘的。这一次,一准儿又是姨娘的主意。她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两年总是张罗着要把我嫁出去,不仅如此,还要拿我去换一大笔彩礼。这一次,家里可能真的遇到困难了,她怎么肯放弃这个好机会?其实,这个家,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还不如离开了,说不定比现在好过呢。”
“哎呀我的大小姐,你还在做梦呢!”绿云毫不客气地点醒了她,“那个人可是京城有名的泼皮恶霸呀,你以为人家能对你好?且不说这个,单只是你顶债进去的身份,你以为他家里那些下人能让你安安生生过日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
徐心然这才意识到,自己死过一回,也并没有变得起来聪明,考虑事情太不周全,只想着尽快离开徐家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而没有想过,即便是到了一个新的地方,那个新的地方能不能容下她。
“可是,我爹主意已定,就算他肯动摇,姨娘也绝不肯的。”
“可你总是老爷的亲生女儿呀,是徐府的嫡出大小姐!”绿云狠狠咬着下嘴唇,“我这就去找老爷说去,为了还债,竟然卖掉自己的女儿!若是老夫人在世,老爷肯定不敢的。”
“可问题是现在祖母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个家里,早就是姨娘一手遮天。”徐心然一边慢慢说着,一边又想起了前一世苏氏极力说服父亲让自己做了陈家粮油坊陈老爷第四房小妾的情景。当初,听说那陈老爷已经年近半百,她起初是不肯的,可最后还是胳膊扭不过大腿,进了陈家的门,以至于最终殒命。
“那么,难道你就真的甘心去抵债不成?”绿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我说大小姐啊,人家现在不仅仅是骑在了你的头上,而且摆明了要你的命了,你还是不当回事儿吗?”
徐心然想了想,说:“当然不是。不过,我们就这样冒冒失失去和我爹说,我不去抵债,你说我爹会同意吗?何况这样一来,岂不是出卖了席大娘?”徐心然记得,席大娘对自己还是不错的,虽然比较冷漠,可至少没有像别的下人一样对自己落井下石,偶尔的时候,还会帮助自己。
绿云泄气道:“那怎么办啊?听席大娘说,那债主家很快就要来接人了。”
“别着急,咱们自己先不要乱了阵脚。”徐心然扶着额头,闭上眼睛,“眼下的情况是我爹欠了人家的银子,又没办法还,所以需要想办法还钱。再一个就是姨娘正好借此机会将我赶出徐家,而且又刚好能抵债。所以,我想我爹已经被姨娘说动了心,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除非……”
“除非什么?”绿云赶紧追问。
“除非我现在就有一笔银子,能帮我爹还了这笔债务。”
“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嘛。”绿云眼中的亮光一下子黯淡了下去,颓丧地坐在一个板凳上,“若是真有这笔银子,老爷也不至于听那个狐狸精乱出主意。哼!”
绿云对苏氏一向不感冒。
“好啦,说话小心点儿,别叫人听了去。”徐心然提醒道,“帮我换衣服吧,我要去见我爹。”
“真的!”绿云又高兴起来,“大小姐,你有办法啦?”
徐心然说:“只能说,才有了两成的办法。到底成不成,我也不知道。”
“什么叫有两成的办法呀?”绿云一边打开一口破旧的箱子找衣服,一边说,“对了大小姐,你这身上穿的不是二夫人才给你赶制出来的新衣裳吗?又换它做什么?”
“我要穿以前祖母留下的那件衣服。虾粉色的那件锦袍。”
徐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徐家还是很风光的,因此,徐老夫人的衣服首饰很多,去世的时候,留了不少给徐心然,还特意叮嘱她要收好,不要给那黑了心的母女三人抢了去。可是那个时候的徐心然实在是太笨了,也太胆小了,而苏氏反应又快,徐老夫人刚刚咽气,灵柩还停放在家里,还没出殡,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派了几个心腹将徐心然从暖云阁赶了出来。徐心然根本来不及收拾那些珍贵的首饰古董和衣物,只能眼睁睁看着祖母留给自己的这些东西落入苏氏之手。否则,那些首饰,随便卖上一两件,也足够顶债了。
当时苏氏的心腹们大肆掠夺的时候,徐心然倒是留下了一件虾粉色的锦袍。这是徐老夫人年轻时候穿过的,料子还是徐老太爷亲自挑选的。徐心然长大后,徐老夫人就将这件锦袍送给了她,说自己年纪大了,不适合穿这样的颜色,而且这件锦袍的样式也比较俏丽。徐心然舍不得穿,一直收在一个包袱里面,和自己的随身衣物放在一起,所以才没有被苏氏的人给搜了去,算是留下了祖母的一件遗物。
现在,徐心然要穿上这件她一直都没舍得穿的锦袍,去见自己的父亲,希望父亲能回忆起来祖母的临终遗言,不要拿自己去顶债,不要把自己送进一个泼皮恶霸的家中。正如绿云所言,即便是那个泼皮恶霸能真的对她好,可谁能保证他家的其他人也能对她好呢?十一、二岁的时候,徐心然听祖母讲过这样一件事情,一个官宦人家的千金,因为家中变故,她的父亲实在没有办法,将她折准了两千两银子,给那个债主做妻子。说是妻子,其实连下人都不如,而且那丈夫是个淫棍,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一不高兴,就破口大骂,喝醉了酒还拳脚相加。结果,这个可怜的女子不到二十岁就离开了人世。
想到祖母说的这件事情,徐心然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仿佛从那个官宦千金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另一个结局,一个与死在郊外破草屋的结局完全不同、却又那么相仿的结局。
不!
徐心然在心里告诉自己。
我绝不能再听凭他人摆布了,上一世,我就是因为太懦弱,太不把自己当回事,总以为委曲求全能换来安宁,却依旧死得那样悲惨。可见,旁人是不会因为你的逆来顺受而怜惜你,更不会因为你的付出和忍让就放过你,你的逆来顺受,你的付出和忍让,只会让人家更加不将你当人看。死了一回,又有了重活一世的机会,难道,还要不声不响做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吗?
这一次,我无论如何要自己做主!
“大小姐,你在想什么?”绿云将徐心然身上的新衣裳脱了下来,正准备换上这件虾粉色的锦袍,忽然看见徐心然双拳紧握,目光炯炯,着实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徐心然松开拳头,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打算今后再不受人欺负罢了。”
“大小姐这样想没错,不过也要审时度势。”绿云已经给徐心然换好了衣裳,“咱们先去老爷那边看看情况,若是老爷心情还好,咱们就说说这事儿,若是老爷心情不好,咱们就另找时间。”
“不。”徐心然淡然却又坚定地回答她,“无论爹高兴与否,今天,我一定要让他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