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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徐掌柜订购的制作军服的布料一部分已经到货。徐心然将这些布料存放在制衣坊后院的两间屋子里,并派了几个可靠的人日夜巡逻,谨防偷盗,又在屋子里面和屋子外面放了几口大水缸,里面盛满了水,并且命令不许任何人携带火种去后院,预防火灾。
徐掌柜觉得防火防盗自然很重要,可徐心然的这些做法,显然是太小心了。而制衣坊的好几个人也对徐心然制造的这种如临大敌的紧张气氛十分不以为然,认为她小题大做,故意找了这个借口,显摆自己在这制衣坊多么重要,多么威风。尤其是徐慧瑛,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冷笑着对几个女工说:“瞧瞧,这么大一个作坊,三四十号人,就显得她一个人在忙,咱们都是吃闲饭的。”几个女工虽然不敢公然附和她,可心里也认为大小姐的确是做得太过火了。
这么几天下来,制衣坊的每个人都看出来了,东家的这两位小姐不合,尤其是二小姐,明里暗里与大小姐较劲儿。大家都在冷眼旁观,看最后这制衣坊,是大小姐说了算,还是二小姐说了算。
徐心然也知道大家对自己的做法颇有微词,而且她本不打算弄得大家这样紧张,可不知道到为什么,她心里隐隐约约总有一种担忧,她害怕,这么多的布料,万一遇到一星半点的火苗,那就会付之一炬。尽管她一再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京城那么多家绸布庄制衣坊,存放的布料绸缎比福盛祥多多了,可人家从来没有遭遇过大火,自己这想法不吉利,太不吉利了,应该往好处想。
可是,眼前一再闪过杨天龙的样子。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杞人忧天,可总觉得,杨天龙不会轻易放过徐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以至于她看着这些堆积如山的布料,都有些战战兢兢了。
“大小姐,这都存了十缸水了,应该足够了吧?”一个伙计气喘吁吁地将一担水倒入仓库门口的一个大水缸,擦了擦汗,对徐心然说,语气中颇有些不耐烦,因为在他看来,这位大小姐纯粹是没事找事瞎折腾,没听说哪家绸布庄或者制衣坊这样隆重其事预防火灾的。火灾是那么容易发生的吗?
徐心然看了看仓库门口的六口大缸,再加上每间仓库也有两口,差不多也可以了,于是点点头:“行了,你们辛苦了,先去休息一下吧。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晚上要抽出三个人来巡逻,当然,工钱会加给你们的。”
“什么?”负责搬运大缸、往缸里面担水的九名伙计全都吃了一惊,“还要值夜?大小姐,您当我们是铁打的人吗?白天要做工,晚上还要值夜,谁能受得了啊?”
徐心然耐心地说:“你们总共九个人,分成三轮,每一轮负责一个晚上整个制衣坊的安全,重点是防盗和防火。白天,你们的事情并不多,基本上等于在休息,所以,我打算这么办:你们每一轮的三个人,每天做工十二个时辰,白天我们都在,你们可以抽时间休息或者外出办一些自己的事情,到了晚上我们离开之后,你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紧制衣坊的每个角角落落,决不能有半点闪失。”
几个伙计立刻叫苦:“大小姐,这批军服要做一年呢,我们这九个人,总不能这样过一年吧?”
徐心然说:“的确如此,在这一年当中,在这批军服安全地交到兵部之前,我们必须这么做。至于人手不足的问题,我可以和我爹商量,从柜上再调些人来。”
“可是阿威为什么不用值夜?”一个伙计提出了异议,“偏偏就是我们九个?”
“阿威可是大小姐的亲信,大小姐怎么舍得让他值夜?”徐慧瑛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院子里,看着徐心然和她身边的阿威,阴阳怪气地说。
“凭什么啊?”徐慧瑛的这句话成功地激起了另外九名伙计的不满,“都一样是福盛祥的伙计,拿一样的工钱,凭什么他就可以不用值夜?”
“行啦,你们都消停一些。”徐慧瑛又反过来装好人,“你们怎么可以和阿威相比,人家是大小姐的贴身小厮,大小姐如何舍得让他和你们一样做苦力?”
这几天,阿威帮助徐心然暗中查访祖母绿扳指的下落,却没有一点儿消息,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消息,因为苏氏还没有将其出手呢。苏氏不敢贸然将这么贵重的一件东西拿出来变卖,虽然她认为一百两黄金比这扳指要实惠,可为了谨慎起见,她暂时按兵不动,打算等风头过去,再暗地里找个人将扳指卖掉。本来,她的两个弟弟认识好几个行家,可她不想让弟弟插手,她心里比谁都明白,若是让两个弟弟知道自己手上有这么一件宝贝,那么,最后即便能顺顺当当换来一百两黄金,落到自己手里,也就不剩多少了。
因此,阿威这几天极度郁闷,因为他查访了很多珠宝古玩店和爱好收藏的人家儿,也托了那几个当差役的朋友帮忙打听,可竟然一无所获,这叫他觉得有些对不起徐心然,毕竟是徐心然出钱治好了他祖母的眼疾,又是徐欣然聘用了被严记绣坊一脚踢出门外的祖母,让他们祖孙二人的生活状况大有改善。
可是,今天却听到了二小姐徐慧瑛这番可笑又可气的话,这叫还有些小孩儿心性的阿威登时涨红了脸,往前走了一步,就想辩驳。
徐心然用目光制止了他,然后对伙计们说:“阿威年纪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小,而且他以前读书,比不得你们,胆子大,所以,他不适合值夜,何况我很快就能从柜上调过来人手。”
徐慧瑛冷笑道:“大小姐这话说得好生奇怪啊。谁天生下来胆子就大呢?阿威是年龄小了一点,可也比他们小不了几岁,况且你不是说了吗,是三个人一起值夜,又不是叫他一个人晚上守在这里,大小姐有什么好担心的?”
伙计们听了徐慧瑛的话,又议论纷纷起来。
徐心然面不改色:“既然你们都坚持要阿威也值夜,那么我说过了,每三个人一轮,你们总共十个人,总有一个人暂时轮不到,等从柜上调来了人再凑个整数。那么,您们谁愿意出来替换阿威呢?”
九名伙计面面相觑,谁也不肯出这个头儿。
徐心然暗笑。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都想做点儿什么,可又都不想打头阵。
“快点儿,今天就要开始值夜了。”徐心然一本正经地催促着他们,“等你们商量好了,安排好了班次,那么今天晚上值夜的三个人,下午可以在后面睡觉。至于晚饭,我已经吩咐厨房,今儿先做生煎包子和蛋花汤。值夜比较辛苦,所以每值一次夜,工钱多算二十个铜钱,等到月底一并算账。”
九名伙计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看着徐心然。
终于,方才那名对阿威不用值夜提出异议的伙计问道:“大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徐心然点点头:“这个是我与我爹商量好的,你们不用质疑。”
九名伙计不约而同算开了账。值一次夜,就能多挣二十个铜钱,如果只有他们九个人值夜,那么一个月就能轮到三次,那么就要多挣二百个铜钱。那么,即便是辛苦一些,又能怎样?
于是九名伙计纷纷表示,他们九个人完全能够胜任值夜的活计,不必从柜上再调人过来了。
徐心然说:“那可不行,虽然你们都年轻力壮,可也不是铁打的,长此以往,你们会熬不住的,何况,你们白天也不是全都闲着,还时不时有些事情要做呢。这样吧,我从柜上再调过来六个人,加上你们,总共十五个人,分成五个班次,这样,你们值夜就不会太频繁,精力也能跟得上。”
九名伙计想了想,觉得这样挺好,这样下来,一个月也能多拿一百多个铜钱呢,这对他们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看见徐心然如此轻描淡写就化解了伙计们刚刚酝酿起来的愤激,徐慧瑛不觉气馁而又气愤。她忽然发现,自己再也不能控制这个原来蠢笨而又怯懦的丫头了,反而处处落了下风。
看着那九个伙计兴高采烈的样子,徐慧瑛撇着嘴走回了屋子里,心想不过百十来个铜钱,就把你们高兴成了这样,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穷鬼。
把门紧紧关上,可伙计们感谢徐心然的声音还是飘进了她的耳朵。她烦躁地将算盘扔在一边,用手捂上了耳朵。可又一想,还有很多账目没有算清楚,心中更加烦躁。
这两天,用来制作军服的布料已经入库,徐掌柜叮嘱徐慧瑛,一定要把账记好,一共进来了多少匹布料,总共多少丈多少尺,每天用去了多少,还有针线等等,都要一一记录在账本上。
徐慧瑛本就不喜欢这个,而且也不擅长做这些费脑筋的事情,所以这两天焦头烂额,却仍旧毫无头绪。昨天父亲来看过了账目,当场指责为混乱不堪,每名女工每天领取的布料针线等等,她都没有记清楚,叫人看上去一头雾水。
所以,院子里的那些伙计开心的笑容更叫她心烦,可又不能发作,只得紧紧捂住耳朵,却因为遮挡了视线,一不小心,将砚台打翻了,浓浓的黑墨登时全数倒在了一个摊开的账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