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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您怎么来了?”徐掌柜艰难地走进望月轩的时候,徐心然正在设计一张服装草图。
经过慎重考虑,徐心然认为,既然如今自己已被禁足,不能继续在福盛祥打理生意,而处境又十分糟糕,那么就该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办法。自己不能出门,可是绿云并没有被禁足,所以她设计了几款女装,样式都十分新颖,是如今市面上见不着的,让绿云找到阿威和小林,拿去卖给几家不太起眼、规模居中的制衣坊,换取一些银两。
徐心然特意叮嘱绿云,每份图纸,也就是每一款服装的图纸,卖价不能低于十两银子,若是对方还的价钱低于十两银子,那么她立刻卷了图纸走人。
徐心然又写了一封书信让绿云悄悄带给阿威,说明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和一些想法,并告诉阿威,请他们帮助绿云卖掉这些图纸,所得的银两,他、小林、绿云,三人各拿四分之一,剩下的四分之一,给崔平安。之所以让阿威和小林帮忙,一是怕绿云一个女孩子,万一被人欺负,二是这半年来,福盛祥与她最亲近、对他最忠心的就是阿威、小林和崔平安,可若是崔平安也跟着去,太引人注目,而阿威和小林平时亲密得像是哥俩儿,有事没事总是凑在一起玩耍,小林因为父母早亡,光棍儿一条,还经常去阿威家蹭饭,所以他们两个凑在一处,不会有人怀疑。
可没想到,她设计的服装图纸大受欢迎,被一家名字叫做“锦缘坊”的中型制衣坊看中,当即出了十五两银子一份,全都买了下来。还特意叮嘱绿云等三人,若是以后再有这样的图纸,他们照单全收。小林脑筋活泛,当即表示,画这样的图太不容易了,又费脑子又费灯油,还要费好多笔墨纸砚,所以若是他们锦缘坊要的多的话,就得加银子。那锦缘坊的冯掌柜满口答应,可也提了个条件,卖给他们锦缘坊的衣裳样式,不许再卖给别家,他出二十两一份,照单全收。
那一天,他们三人轻轻松松就拿徐心然设计的图纸赚了六十两银子,按照徐心然的分配方案,一人十五两。不过中间闹了一点小插曲,当小林偷偷将银子拿给崔平安的时候,崔平安吓得像是看见了两块烧得通红的火炭,死活不肯要。小林只好说,大小姐如今情况不妙,说不定立刻就会需要他帮忙,这些银子,他并不是无功受禄,崔平安才接了过去。可立即又问大小姐遇到了什么麻烦。
崔平安这个人老实忠厚,平时只知道埋头干活儿,也从不扎堆儿凑热闹拉闲话,所以尽管福盛祥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徐心然为什么不再来打理生意,可他和一部分人并不知道实情,只以为徐心然真的嫁人了,当然有的人是对此事漠不关心,也从未刻意去打听,因此不知道。
小林悄悄告诉他徐家最近发生的诅咒事件,崔平安一听就急眼了,直说大小姐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小林叫他不要声张,且安安心心拿着银子,只要大小姐一声召唤,他就应该立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崔平安自然是满口答应。
既然图纸卖得不错,那么徐心然就决定,反正被禁足在望月轩,无事可做,不如多设计一些图纸,让绿云他们拿去卖给锦缘坊,神不知鬼不觉地赚银子,还能继续让阿威、小林和崔平安做自己的左膀右臂,真是一举两得。
而这一个多月来,徐掌柜不知道是对她这个大女儿失望透顶还是厌恶透顶或是痛恨透顶,一步都没有踏进过望月轩。
可是今天,父亲居然来了,还没有带下人,只是一个人来的,这就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有一点点惊讶。
“爹。”徐心然赶紧拿了几张白纸,将画了一半的服装草图盖住,站起身来给父亲道了个万福。
徐掌柜看了看桌子上的笔墨纸砚:“你还在抄写佛经吗?”
“哦……啊,是的。”
徐掌柜疑惑道:“可是这桌子上并无经书啊?”
“那本《妙法莲华经》啊,我都抄了一百遍了,早都记在心里了,哪里还用得着照着抄?”徐心然急忙给了父亲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徐掌柜点了点头:“可见,这次你是真心悔过了。”
徐心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本打算坚持说那不是自己做的,可又担心惹恼了父亲,连安心躲在王望月轩画画图纸的机会都会失去,所以只好含糊道:“徐家终于要有子嗣了,女儿多默写一些佛经,也是希望徐家子孙绵延福泽永存。对了爹,姨娘最近可好?这应该是——”略微算了一下“应该已经五、六个月了吧。爹,您可得请大夫多来给姨娘号脉,保证姨娘顺利生产。”
“嗯,这个我会的,倒是难为你了,这么有心。”徐掌柜说“你姨娘这一胎很好,比当初她生慧瑛和慧玥的时候都要健壮,我记得,当初她生慧玥的时候,人都快单薄成一张纸了,好在慧玥后来长得还不错,挺胖的。”
徐心然笑道:“那我就放心了。看来,那次的诅咒,并没有影响到姨娘和胎儿半分,也许是佛祖保佑我徐家吧,竟然没让姨娘和胎儿受到一丁点儿伤害。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说明咱们徐家的子孙命大福大。等到弟弟出生,爹和姨娘一定要好好儿到雨竹寺去烧柱香,多捐一些功德,以祈求佛祖永远保佑弟弟长命百岁。”
徐掌柜皱了一下眉头,因为他听得出来,大女儿这番话,仍旧是在替她自己辩解。也不好说什么,不想打破这难得的平静与祥和,只是笑了笑:“你有这份心,是好的。我今天来呢,是想和你说一件事情。”
徐心然已经给父亲沏好了一杯茶”轻轻搁在他的手边,又不着痕迹地吩咐绿云将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收走,然后才问道:“什么事啊,爹?”
徐掌柜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开口了:“心然哪,这一个多月来,爹将你禁足在望月轩,也是委屈你了。”
徐心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父亲。她已经猜出了七八分,父亲这是想让自己回福盛祥去打理生意呢。
徐掌柜见自己的道歉并没有引起女儿的一丁点儿反应,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继续说:“而这一个月来,福盛祥也是有些混乱。”
徐心然依旧一言不发,只管劝父亲喝茶:“爹,您别光顾说话呀,喝口茶润润嗓子。我这里也没什么好茶叶,可好歹能解渴,您将就着喝吧。”
徐心然这么一说,徐掌柜更加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端起杯子,浅浅地抿了一口。
“心然。”徐掌柜虽然不好意思,可该说的话,终究还是要说的,虽然十分难为情“心然啊,爹今天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让你回福盛祥。”
“回福盛祥?”徐心然笑了“爹,您不会还在做梦吧?当初您亲口下令,我不得再踏入福盛祥半步,只能待在这里赎罪,怎么这才几天啊,您就改主意了?好吧,就算您是我爹,您可以随时更改主意,可我姨娘呢?她一口咬定是我在诅咒她和她的孩子,怎么可能同意爹再让我去望月轩?再说了,像我这样心狠手辣的人,爹,您就不怕将来我掌管了福盛祥的大权而让您靠边儿站吗?说到底,福盛祥与我并无关系,虽然生意不好,可慧瑛与慧玥都能袖手旁观,那我为什么要去自找苦吃?即便是我为福盛祥挣下金山银山,将来也不是我的,而是您的,姨娘的,以及您和姨娘的儿子的。”
徐掌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个……爹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你也是徐家的女儿,就不能帮福盛祥出一把力吗?”
“徐家的女儿,又不止我一个。”徐心然悠闲地站起身来,拿起喷壶给一盆六月雪浇水。
“慧瑛已经去店里和制衣坊帮忙了。”
“可是二小姐并没有被人怀疑使用厌胜之术去害人啊!”徐心然浇完了水,放下喷壶“爹,福盛祥那么多人,又不缺我一个,您又何必把福盛祥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呢?如今我被你们认定是个罪人,也不宜多事,还是安分守己在这望月轩赎罪吧。”
“心然!”徐掌柜隐隐有些怒气“你这是在拿我一把吗?你是不是以为,福盛祥离了你就要关张了?”
徐心然依旧淡淡的:“爹,我可没这么说,我从来不认为任何一个地方缺了我就不行。自然咯,福盛祥也不例外。方才爹也说了,二小姐已经去了店里和制衣坊帮忙,这不就行了?福盛祥有了聪慧过人的二小姐坐镇,何愁不会财源滚滚啊?爹,您就别难为我这个你们认定的罪人了。”
“你……”徐掌柜真想狠狠教训女儿一顿,让她知道,这个家谁说了算,可终究还是忍住了火气。他不忍,又能怎样?大骂女儿一顿是很痛快,是很解气,可是,那又有什么用?能让福盛祥失去的那些订单回来吗?能让已经辞工的伙计回来吗?能让制衣坊那些女工和以前一样安心缝制军服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