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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慧瑛慢条斯理地说:“雪姨娘非要这样讲,我也没话可说。不过有一点我必须申明一下,我从来都不关心雪姨娘会在哪一天、哪个时辰沐浴。前天坚儿过来的时候,我的确答应将秋竹和春燕给她,这件事情,我前天晚上就回过老爷了,而且老爷也是同意了的。至于坚儿来接人的时候我为什么不在,那是因为你私自克扣了我今年夏天的衣料,我刚开始并不知道是你克扣的,以为是管家一时疏忽没有分配好,所以去找管家问清楚,这才耽搁了一些时间。其实我真的很后悔,为了那么一点点料子,倒害了坚儿,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坚儿他只是个孩子,虽然淘气些,可本质并不坏,你却好狠的心,连孙子辈儿的孩子都不放过,你可真是给老爷长脸,给傅家长脸。”
傅金山又问管家:“是这样吗?”
管家急忙点头道:“的确如此。方才夫人是在我那里询问衣料的事情。我还纳闷儿呢,心说今年老常送来的料子比往年都多,因为他知道雪姨娘喜欢做新衣裳,还特意多送了一些,但是夫人的他也送够了数儿,怎么忽然夫人跑到我那里去兴师问罪,说我为什么就给她分了两匹破纱。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好告诉她,这一次的衣料,是由雪姨娘来分配的。所以,夫人就怒气冲冲到素芳楼来了。”
徐慧瑛傲然看着傅金山:“我不是稀罕你们惠和坊那一点料子,不过就是些绢纱丝绸,好歹我娘家也开着织染坊呢,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傅金山看着满脸泪痕的杨雪莺,又看了看一脸畏惧之色的孙子傅坚,然后,看向了对杨雪莺射出仇恨目光的大儿子傅伯年,缓声问道:“老大,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处置?”
傅伯年这会儿恨不能活剥了杨雪莺的皮。倒不是他真的认为这纯粹是杨雪莺勾引了自己的儿子,自己儿子什么样儿,他这个当爹的心里最清楚,并且也明白“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可出于护犊心理,他仍旧本能地怨恨杨雪莺。而且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这个女人,绝不能再留着,就算弄不死她,也要让她滚出傅家,远远儿地离开京城,否则,且不说她以后还会不会对儿子纠缠不休,单是这个女人的存在,就会令人总是记得今天的事情。
可猛然间听见父亲询问自己,傅伯年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他想了想,说:“坚儿做出这样为人不齿的事情,是儿子教子无方,儿子无话可说,但凭爹您老人家发落。对于这个不肖子,您老人家是杀是刮,儿子都绝无怨言,就当……就当我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儿子。”
傅金山还未知可否,傅坚的心早凉透了。毕竟还是年轻,不知道父亲这是在以退为进保护他,只是听见父亲这么说,本能地就认为父亲已经放弃他了。
傅金山哼了一声:“你倒会卖乖。这时候这么懂事,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早点儿把坚儿教导好一点?”
傅伯年心中恨极,可只能低着头唯唯诺诺称是:“爹教训的是,是儿子不好。”
“被你们闹了这半天,我有些乏了。”傅金山摆摆手,“你们都先回去吧,容我好好想想。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情,你们谁也不许往外走漏半点风声,管家,你也给那些人敲打敲打,谁敢多嘴,立刻抽了他的筋。”
“是。”几个人都答应了一声,走了。
杨雪莺没走,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的房间,往哪里走?况且她也不敢走、不想走,她急切地想知道,傅金山会相信谁的说辞,会怎样发落她。
傅金山叹了口气:“还不快起来穿好衣裳?这样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子?”
杨雪莺心中暗喜,知道傅金山用这种口气与自己说话,就是原谅自己了,于是从地上爬起来,穿好了衣裳,柔声道:“老爷,我……”
傅金山一抬手打断了她:“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你们一个是我的亲孙子,一个是我的枕边人,我哪一个都不忍心责罚。不过以后……”
“以后我一定小心谨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杨雪莺赌咒发誓。
“行啦,你自己心中有数就行。”傅金山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杨雪莺没想到,一场猛烈地暴风雨,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收场了。自己这运气,也太好了吧。本以为,一顿板子是躲不过的,至少也得捱上傅金山的几个耳光和窝心脚,可是,傅金山竟然就然这件事情这么了了。
杨雪莺忽然产生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庆幸之余,她忽又想到了徐慧瑛。她强烈怀疑,这一切都是徐慧瑛精心算计的,虽然一切听上去都那么的顺理成章,徐慧瑛也与此事毫无关系,最多就是傅坚因为她而来到了素芳楼,可是,这一系列的巧合,仔细想想,并不是那么天衣无缝的。
杨雪莺死死咬住了下嘴唇,暗暗发誓,等缓过这口气来,一定要徐慧瑛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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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傅府又进入了一片静谧之中,除了上夜的下人们在附中四处走动打更,其余的人,都已进入了梦乡。
杨雪莺也睡下了。一天的折腾,让她筋疲力尽。傅金山今天晚上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独自一人睡了。杨雪莺自然不能再像往常一样撒娇撒痴让他陪着自己,毕竟,这事儿才刚刚结束,傅金山能这样和风细雨饶了她,已经是她的造化。她知道,这阵子,自己得收敛,得低调,最好低调得让傅家上上下下尽快淡忘今天的事。
四条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杨雪莺卧室的门口。其中一个黑影伸出手,用刀挑开了里面的门闩。
迷迷糊糊的杨雪莺听见了动静,可她并未立刻清醒,只是本能地翻了个身,竖起耳朵听,还有什么声音。
可是随后,一切复归了安静。
杨雪莺认为,是因为自己今天太紧张也太疲乏了,所以有些惊弓之鸟的感觉。翻了个身,她继续睡了。
四条黑影等她重新呼吸均匀了,才轻轻推开了门,紧接着以极快的速度扑上前去,有的用帕子捂住她的嘴,有的按住了她的身体。
杨雪莺惊怖地睁大了眼睛,可只看见了四个黑布蒙面的人。还没等她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帕子上的迷药给熏得晕了过去。
四条黑影没有片刻耽搁,七手八脚将她抬起来,一直来到了素芳楼南边的一个小花园里。
这个小花园里,有一口井。
他们挪开井盖,将杨雪莺扔了下去。然后,拍拍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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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整个傅府闹得天翻地覆,因为一个大活人,竟然不见了。
每一个人都在寻找莫名其妙失踪的雪姨娘。傅金山更是暴跳如雷:“若是今天午时之前找不到雪姨娘,你们全都自己打自己一百个耳光!”
徐慧瑛也小心翼翼的,不敢惹傅金山生气,并且还派了自己的几个丫鬟婆子加入了寻找杨雪莺的大军。
眼看着午时就要到了,可杨雪莺仍旧毫无踪影。一直黑着脸的傅金山也不吩咐开饭——大家看这架势,知道今儿这午饭,谁也别想用——只是坐在杨雪莺的房间里,等候消息。
终于,管家带领的那一拨人在离素芳楼不远处的小花园的井里捞起了杨雪莺水淋淋的、已经被井水浸泡得有些肿胀的尸体。
闻讯而来的傅金山紧紧盯着这具尸体,一言不发,大家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徐慧瑛一边偷眼观察着他的脸色,一边回忆着那天在雨竹寺的偏殿里长姐与她的对话。
“长姐,万一这法子不灵怎么办?如今那个贱人是他的心尖儿,万一他舍不得,咱们就白费劲儿了。”
“不会的。若你是他,你是保护自己的孙子,还是保护一个女人?哪怕你很喜欢这个女人。傅金山虽然好色,对杨雪莺也是真心喜爱,可终究,那比不上自己的骨肉。再说了,就算他有心护着杨雪莺,他又能怎么做?难道让傅家的人都知道,他最看中的长孙是一个目无尊长放浪形骸的纨绔吗?长孙和小妾,哪个更重要,哪个必要的时候可以牺牲,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
徐慧瑛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长姐,虽不至于说料事如神,可也对人的心理揣摩得一清二楚。杨雪莺果然被牺牲掉了。也许除了傅金山,就只有她知道,杨雪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口井里,
管家叹息道:“雪姨娘这是觉得昨天做了对不住老爷的事情,畏罪自尽了。”
傅金山点了点头:“嗯。这样的贱妇,死不足惜。将她拿席子卷了,扔到郊外的乱葬岗去吧,这种没有廉耻的女人,根本不配埋在我傅家的祖坟里。”
“是,老爷。”
管家走了,去处理杨雪莺的事情。傅金山看着徐慧瑛:“走吧,你还在这里,打算瞧什么热闹?”
徐慧瑛苦笑道:“我哪里是在瞧热闹,只是我总不能把老爷一个人留下这么骇人的地方。”
徐慧瑛一边说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傅金山问道:“你冷吗?”
“我有些不舒服……”徐慧瑛话还没说完,忽然身子一软,晕倒在地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