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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华善自己知道自己事,在频繁感到心悸和气促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或许真的有问题了,绝不是单纯的气候不适应。
却没有想到,孙伯扬的诊断,要比他估算的还要严重。药石罔效,已经到了这一个程度了吗?
“我绝非危言耸听,岭南道的名医,估计也诊断出来了。如果你的神思还是无法平息,那么再灵的方子,再好的药材,都没有什么用。”
孙伯扬叹了口气,看着沈华善瘦削的面前,无比正经地说道。
到底,沈华善也快六十五岁了,这个年纪,一切都要审慎小心了。殚精竭虑,损耗的是一个人的精气神,这些都是内里的东西,这些东西一旦弱了,一个人又怎么会不生病呢?
“你也知道,如今大永的情况,还有沈家的艰难。我又怎么能万事不理?撒手不管在院子中养老,我也做不到的。”
沈华善也叹了一口气,说出来的话语十分无奈。非是不为,而是不能!
他找孙伯扬前来,就是想看看,除了这一个良方,还有没有别的奇药,可以阻住自己身体的颓势。这个时间谋划思虑的人多了去,怎就是他这样凶险?
“老实说,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我且在岭南道住下来,为你重开一道药方,仔细调养再看看。”
孙伯扬想了想,这样说道。如今的局势这样,沈华善当然无法不去思虑,那就退而求其次,只能慢慢养息了。
“那就劳烦你了,正好和我们一起过年。俞老、叶老等人正好在,我们四个老头儿正好有伴。”
沈华善想到俞正楷和叶正纯,脸上就有了笑容。四个老头儿,曲江边的院子就不会冷清了。
“就算我留了下来,也不知道对你的病情是否有帮助。你就算不能少思少虑,也不能大悲大忧。悲者伤肺,忧者伤肝,总不是好事。”
医者父母心,孙伯扬再次提醒说道。唠叨的背后,是对老友的关心。
“这些我都知晓的。既然你已经来了岭南道,不如我让一些后辈去陪陪你?你那一身医术,没人承继,真是一件憾事。”
沈华善眼中精光闪现。他这么辛苦请孙伯扬到来,也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身体,更重要的是,是想让孙伯扬的医术,可以在岭南道传承下去。
唔,新的尚药局也可以筹建起来了……
“话都还没说完,你就这样了。殚精竭虑,懂不?”
孙伯扬剃了沈华善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管怎么样,在过年之前,孙伯扬便在曲江边住了下来。随后,也收了好几个弟子。这几个懂医识药的人,后来成了新朝尚药局的核心官员。
孙伯扬也按照之前所说的那样,为沈华善调理着身体。孙伯扬不愧是大永医术数一数二的人,在他的调理下,沈华善的气色明显好了起来。
岭南道的过年气氛,也越来越浓烈了。
这一日,京兆而来的报喜书信,送到了沈华善手中。上面汇报的,就是蒋博文身死,京兆得救的事情。
这个结果,虽然在沈华善的预料之中,但他还是十分高兴,对着前来请安的沈宁笑呵呵地说道:“宁儿你来得正好。京兆已经来信了,蒋博文身死,京兆百姓保住了。”
他示意沈宁将密信细看,就可以知道更加详细的情况。
沈宁拿起桌子上已经拆开的火漆密信,仔细看了起来。
正如先前设想的一样,禁卫军赢得了京兆金吾卫和百姓的感激,那么“诛左氏、清君侧”这个旗号,会更让人信服,禁卫军进城受到的阻拦就会少很多了。
就算密信上不说,沈宁也知道蒋博文是死于谁手。作为如流处的主理之一,沈其、唐密和蒋博文之仇,沈宁当然知道。
自沈其进入如流处之后,她才知道皇宫中的唐密竟然是沈其的嫡亲弟弟。想到沈其和唐密,沈宁感到有丝丝惋惜。
就算杀了蒋博文,当年的陈家,根基血脉都断绝了。
“别的事情就不用多想了。如果禁卫军顺利进入京兆,那么下一步就是收归北疆和陇右道了,所耗的心力,绝对不会少。”
沈华善看见沈宁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沈其的事情,他们祖孙讨论过不止一次了,除了惋惜还是惋惜。
好在,大仇得报,沈其也不白活到现在。沈其的仇已经报了,但是沈家的脚步,却不能停下。
沈宁点点头,将这种惋惜的情绪挥去。俞正道去京兆之前,就和沈华善、沈宁商量过要走的下一步路。
沈家在这个时候进入京兆,虽然比预料中要早了一点,但是也不是不可行。西宁道和岭南道是沈家的基石,那么江南道和河内道就是沈家的柱梁,关内道和北疆则是墙砖,缺一不可。
俞正道所想,已经是奠基之后的事情了。先乱而后治,这是必然的规律。这一点,沈宁无比信服俞正道,眼光可以如此深远。
在其余沈家人忙碌准备过年的时候,沈华善和沈宁等人则摊开了舆图,商量着北疆和关内道的事情了。
可是过了几天,沈华善接到的,不是禁卫军进入京兆的消息,而是,禁卫军已经撤离京兆,正快速往河内道撤去!
随着这封书信抵达的,还有应南图发往京兆的求救信!从京兆发往岭南道的书信,都已经收到了,可是距离岭南道更近的河内道,却没半点消息传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在应南图向京兆发出求救信之后,发往岭南道的书信送不出来了。也就是说,应南图和神策左军已经身陷险境了!
身陷险境,那么十万神策左军,还有无比看重的孙女婿,他们怎么样了?
这个认知,让沈华善觉得头重脚轻,眼中似乎有金星直冒,剧烈的心悸再度袭来,呼吸也开始觉得困难,脸色瞬间青白。
这样的沈华善,让送来密信的沈余宪惊慌失措,他马上大叫道:“祖父,祖父你怎么样了……”
沈余宪并不清楚沈华善的身体状况,因为这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在曲江边的院子里。
在沈华善的授意下,去了西宁道、岭南道各州县,代表着沈华善和沈则敬去接见、安抚各地的官员,加强沈家和禁卫军在各地的影响。
直到过年,沈余宪才做完这个事情。刚刚回到曲江边,就接到了京兆来的密信。他没有想到,沈华善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而且是不好的反应!
沈余宪看着沈华善暗青的脸色,再次扬声大叫道:“来人!快唤大夫,快唤大夫!”
秋风一直守在门外,此刻听到沈余宪这么大喊,立刻冲了进来。不过在冲进来之前,他还记得吩咐人去唤孙伯扬。
幸好孙伯扬住在沈华善院子旁边,很快就来到了。他一见到沈华善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急忧攻心,一下子不能缓过来了。
“真是!都千叮万嘱绝对不可以大悲大伤的了,好不容易调息的身体,肯定又要损失了……”
孙伯扬一边为沈华善顺气喂药,一边咕哝着说道。知易行难,说的就是沈华善如今的情况!
沈华善睁开沉重眼皮的时候,就见到一脸担忧的沈余宪和沈则高,旁边还有沈则学、沈庆德等人。
“我没事……”沈华善下意识地说道,却发现自己喉咙沙哑不已。明明刚才接到密信的时候日正当中,如今房间内却燃起烛火了。
他真是老了,身体真是弱了……
“父亲,您切勿再劳神了,若不是孙大人告诉我们,我们还不知道您身体差成这样……”
沈则高的声音有浓浓的自责。这都是实在话,如果没有京兆密信冲击,他们还真的不知道沈华善有心悸气促的病症。
在沈则高的意识中,父亲沈华善就是永远屹立不倒的顶梁柱,不管有多少风霜雪雨,这个顶梁柱,都牢牢支撑着沈家,都稳稳护佑住沈家。只要有沈华善在,他就没有什么好怕,就连沈家起兵谋反,沈则高也觉得是小事一桩。
就是因为有沈华善!
沈则高没有想到,顶梁柱也会有病倒的一日,也会有如此危急的一日。当听到沈华善晕倒不醒的时候,沈则高有一瞬间的懵然,然后才是巨大的害怕。
如果父亲不在了……
这个念头才起,沈则高就感到手脚发抖,走路都觉得轻飘飘的。他不敢想象,也不能想象。
直到看到昏迷的沈华善,沈则高才意识到,父亲已经六十五岁了,这般年纪的人,在大永,已经算老迈了。
寿元、天命这些词语,第一次出现在沈则高脑海中,令他难过不已。
和沈则高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沈余宪等人。
作为沈家子弟,沈华善的存在,是所有沈家子弟信心和勇气的来源,尤其是在沈家起兵这个当头,沈华善就像明灯一样,指引着沈家人不断向前。
可是,如今这盏明灯,也有黯淡的一天,这是所有沈家子弟不能接受的事情!
“我没事……河内道的情况打探到了没有?虎贲和如流处有没有消息传来?”
沈华善最关心的,还是河内道的情况。没有音讯的神策左军和应南图,令他如此忧心。
“祖父,您放心吧。父亲已经带着神策右军前去河内道了。您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河内道的事情,有我们在呢。”
沈余宪马上接口说道,让沈华善少费心神。刚才孙伯扬都说了,如今的沈华善,绝对不能劳心伤神了!
看着这些沈家子弟,沈华善只觉得满心欢喜。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