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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糊涂,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她自己说的,说她不是这里的人,说她不是我媳妇,她对我好,给我治眼睛,是因为她占了我媳妇的身子,她心里觉得愧欠,但是现在,现在她惹下滔天大祸,凭什么要连累我跟着她一起受死?所以,我要代替李家休了她。李衡,你快,快拿笔替我写休书,休了她,她就和我们李家没关系了,到时候就算皇上判她的罪,也是她一个人的事。”
张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屏住呼吸,身体顺着墙,缓缓的滑坐到雪地里。
李严氏的话让她感觉到彻骨的寒冷,不止是身体,还有心。
就算相处过程中,李严氏有些包子的个性,但是看在她是老人家的份上,也是抱着那个心想事成的奖励,她都是一忍再忍的,她总以为自己最终可以感动她,让她看见自己的好。
她觉得李严氏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一直在比较,把她和真正的张悦娘拿来比较,所以才会有误差。
她真的心寒了,她没想到,李严氏从来,就没有真正,把她当成亲人看过。甚至连梨童姚红姑一流都比不上。
她突然冷冷的轻笑了起来,真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张悦啊张悦,瞧瞧,这就是你一时心软背负下来的债。
还记得面馆做新衣服那回,她没给方氏做,是因为她觉得不能把方氏给惯坏了,没想到她自己却一直在犯这样的错?
李严氏一直拿捏着她,委屈着她,她凭的是什么呢?
都是她自己造成的,今天的局面,都是她张悦自食其果,她活该。
一个如洪雷般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长久的回荡:张悦,你还要再糊涂下去,你还看不清吗?
她抱着双膝坐在雪地里,任由冰冷的雪沁湿了全身,让整个人都冰冷了起来,细细想着前因后果。
一切的一切,从脑海里浮了出来,从最开始的衣服被火烧出洞来的事件,然后到后来的种种,她突然有种顿悟。
不管是以前的悦娘,还是现在的她,李严氏都没有真正在乎过。
表面上看来,李严氏在乎的,看重的,是她所谓的李家的颜面。
但是被重重厚茧包裹在里面的,就是一个丑陋的事实:人都是自私的,李严氏只爱她自己。
一旦外界的危机会触及到她的底线,伤到李严氏,她立即就会以各种借口来保护自己,比如李家媳妇的身份,李家的颜面,儿子的颜,李家的香火等等。
原本模糊的目标陡然变得清晰,原本混日子的意识刹那间明了。
一道她自己竖起,囚住她羽翼的牢笼,轰然碎裂!
她慢慢的,扶着墙站了起来,脸上有一种心殇过后的绝望,于绝望中又有一种决定。
而她整个人的气质变了,犹如二度重生,凤凰涅盘,脱胎换骨。
张悦啊张悦,都重活一世了,还痴痴傻傻的念着前世做什么?福缘使都说了,前世是前世,现在是现在。所以,忘却前世的一切吧,好好过好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放弃什么心想事成奖励的执着吧,让自己在这一世活的有意义,活的自由自在,才是正确的目标!
手里拿着大杀器,却还过的如此窝囊,张悦,你真是有史以来,最愚蠢的穿越者!
心,变得无比坚定起来。
从今天开始,真正对她好的人,她亦会十倍反馈,而心心念念,只想从她这里捞好处,却又在背后捅刀子的人,她也绝不会手软!
突然前面传来咚咚咚沉闷的敲门声,在这静泌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李严氏的声音也夸张的尖利起来,“李衡,你快,你快写休书,否则等那些官兵打进来,就来不及了!”
“干娘,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不会写的,我死也不会写的,咳咳……”李衡也拼命急促的反驳,却是带起一连串的剧烈咳嗽,随即听到李严氏的声音,“白大,白大,你别昏呀,你快醒醒,快醒来把休书写了,否则我们李家就要败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红姑等人听见门外剧烈的敲门声,哪里敢随便乱开,都没有主心骨,跑到后面来问,“老夫人,二爷,怎么办,外面好多人敲门的声音,开还是不开啊?”
“不能开,绝对不能开,红姑,你去隔着门告诉那些人,张悦娘和我们一品香没关系,我们李家早就把她休了,她不是我们李家的人,要砍头去找她,不要找我们!”
人性竟是如此丑陋,李严氏在极度惊恐害怕中,竟是将心事喊了出来。
姚喜儿等四人,当即愣在原地,谁也没想到,却是最老实的姚红姑跳了起来,“休书?不,老夫人,您不能这样做啊?悦娘辛苦开面馆,每天只睡几个时辰,起早贪黑的赚钱,为的是什么呀,就是赚钱给你治眼睛,你怎么能在这样的时候给她写休书呢,不,不可以,老夫人,您不能这样做,您这样做了,悦娘没活路了,她没活路了!”
梨童等人也卟嗵卟嗵的跪了下来,姚喜儿更上前几步,抱住炕上李严氏的腿,“老夫人,悦娘婶婶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绝不能在这种时候瞥下她呀。”
虎娃怦怦怦一通头磕下头,额头立即见了血,“老夫人,如果没有悦娘婶婶,不但没有我们的今天,也没有您的今天呀,您怎么能做出如此背恩忘德的事来?”
李严氏见大家居然都和她对着干,气的一把扬起拐杖就把姚喜儿打翻在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跑到院子里,唰的一下就扬手给了虎娃一耳光,满脸戾色,犹如恶鬼。
“小兔崽子,你懂什么,我是为了李家,为了你们好。你们不感谢我,反而要处处和我作对?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肝,糊涂了心肠。到时候休了她,官府只找她一人,你们都是李府的下人,也和她没关系了,就都能活了!”
门板再度被拍的轰轰响,有尖利的声音在外面高声喊道,“张悦娘,你还不快点出来,耽误了皇上的事,你想满门抄斩吗?”
说这话的正是吕雄!
李严氏浑身一哆索,那满门抄斩四个字,犹如晴天霹雳般轰了下来,她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拖起虎娃,“你如果肯帮我写份休书,等事情平息之后,我就认你当义子,以后你就是李家的三爷了,一品香日进斗金,你到时候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虎娃一把推开李严氏,“住口!你不要脸,别拖我们下水,我这就去告诉官差,我是张悦娘的义子,有什么错,让我一个人承担。”
梨童幼稚的小脸上满是坚定,“我也是,表哥,你读了许多书,你比我聪明,你以后肯定能帮得上婶婶的忙,让我去吧。”
姚喜儿满脸绝望的看着现场每一个人,突然站起来,就往前跑,跑到过道那里的时候,泪涌了出来,“虎娃,你是我们家唯一的男娃,你不能死,梨童,我娘以前不好,对不起你们,今天我就一起替我娘偿还了,你们都在这里别动,我去!”
李严氏突然想到什么。嗷的一声跳起来,身体迅速敏捷,简直不像她自己,冲到前面,将快要到门板前面的姚喜儿给拖了回来,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喘气如牛,“贱人,你想害我们李家,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刚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没有人帮她写休书,张悦娘就还是李家的媳妇,有姚喜儿替张悦挡一命,那她呢,谁来管她?
她不想死,她不能死,她死了,李家就真的完了!
“姐,你放开我姐!”虎娃一见自己的亲姐姐,被扯着头发倒退着走,当时就豁出去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文人该有的斯文,直接上前就对着李严氏拳打脚踢。
“表姐,你放开我表姐,老妖婆,我和你拼了!”梨童早就看不顺眼李严氏了,现在又看她想要做对不起张悦娘的事,哪里还忍得住,左右大家都要死,干脆在死前痛快的干一件他一直想干的事,替悦娘婶婶出口气。
“别打了,都别打了!”姚红姑劝了这个又劝那个,但是谁都劝不住,李严氏岂是好相与的主,被两个孩子围攻,她也管不了许多,也要下狠手了。
姚红姑又怎么舍得看自己的孩子被人打,当即去拉,却反而被李严氏抓扯掉了一缕头发,脸上还挠出两三道红痕。
李衡气昏过后,又悠然醒转,只是觉得整个身体犹如挂了千金玄铁,怎么也爬不起来。
但是院子里乱成一团,他只得拼了老命的爬起来,脚才触到炕边,整个人就滚了下去,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一根棍子,撑起残破如絮的身体去劝架时,现场已经混乱的残不忍睹了。
“住、住手!”李衡的声音就像蚊子哼一样,谁听得到,再说了,所有人都打红了眼睛,连老实可怜的姚红姑都为了梨童加入战圈了,谁还管他?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