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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苾芃出现在坊间的时候,引来的不是世间的纷乱而是一片死寂,人人眼眸中的惊讶莫名映照在沈苾芃安然清雅的眸间化成了一点笑意。
沈苾芃轻轻提了曳地的长裙,从靖安侯府华丽的马车中走了出来,迈步走进了靖安侯府名下的通宝钱庄。
延庆帝对靖安侯自是荣宠到了极点,不仅给与爵位而且对靖安侯子孙们谋商赚钱大办钱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几天前君骞将钱庄的生意也交了出来,由府中的管事们办理,实际上这些权柄还是在君骞手中。这些钱庄,还有靖安侯府遍布京城近郊乃至涿州的封邑和庄子。这些都是靖安侯府真正的来钱之处,沈苾芃怎能不知。要想掌控靖安侯府单凭借一座侯府的庶务,怎么能达到?
这些外面的生意,田庄的管理往往都是之前君二爷管着,现在二爷将管理权退了出来,可是君謇已经承袭了世子爷的爵位,一切照应都在宫中候着,现下倒是没有时间管这些东西。沈苾芃今天却来了,她本就是现在靖安侯府的当家主母,可在外人看来她是一个女人啊!
一个女人怎么能如此不尊礼法抛头露面呢?难不成靖安侯府这些外面的事务,她也要插手?
张管家抹了一把汗,不情不愿的迎了出来,神态却是怠慢至极。
“少夫人!!”他只轻轻的喊了一声,也没有行礼。
“嗯,”沈苾芃冷冷应了一声,迈步走进了钱庄,正同张管家谈生意的几位布商不禁好奇的盯着眼前这位传说中的沈氏,竟然忘记回避。
张管家轻轻咳嗽了一声:“张老板,李老板,二位对不住了!我家少夫人来了,咱们改天再谈!”
那两人一听急了,这谈好的买卖,靖安侯府的钱庄这一次出三万两银子给他们周转江南的生意,眼看着要成了的。江南棉布生意异常火爆,今天要是谈不妥这需要汇兑的银子,拖延一天便是一天的钱啊!
但是人家少夫人毕竟是内院出来的,自己这些大老爷们儿总不好不回避吧?一时间两人有点儿气恼,一个少夫人不好好在内院呆着,却在这大街上招摇个什么劲儿?
“既然少夫人来了,我等告辞了!”两位布商灰着个脸抱拳行礼,刚要迈出去,身后传来沈苾芃清丽的声音。
“二位请留步!”
那两人一阵诧异,君夫人这是要和他们说话吗?不得不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位盛装的绝色丽人。
“二位请坐!”沈苾芃指着一边的蓝色锦缎椅凳,郁夏冲一边早已经目瞪口呆的钱庄伙计压低了声音提醒道:“还不快给二位老板续上热茶?”
几个伙计忙去了后堂,重新上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两位布商以为这一次生意算是谈崩了,没想到还有转机,脸上惊喜参半忙坐在了沈苾芃的侧首位。
“少夫人!”张管家的脸黑了几分。
沈苾芃不做理会端起了茶盏轻轻撇去了上面的茶叶,也不喝,随即放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张管家。
“张管家你想说什么?”
张管家忍着心头的愤怒,之前外院查账这女人就来捣乱,那也罢了!外院的财权让给她,可是这女人竟然不知廉耻抛头露面管起了男人们管得事情,也太过分了些。
“老奴一会儿备车送少夫人回去!”
两位布商老板诧异的看着这场面倒是有些尴尬起来,张管家一直都是靖安侯府主要的管事,这十几年来奔波忙碌威信自是很高。他们不禁后悔起来,刚才脑子怎么犯了糊涂?再怎么说来,谈生意也不应该听这新来的少夫人的吧?但是说来奇怪,这个女人身上竟然有一种奇怪的气场将他们牢牢吸引了过来。
沈苾芃抬起了眼眸看着张管家,眼角晕染出一抹冷意,突然啪的一声茶杯甩到了张管家的脚下,碎成了粉末。
一下子变故即便是熟悉沈苾芃心性的郁夏也是吓了一跳,润春倒是撑得稳冷眼旁观张管家的一举一动。
“沈苾芃你这是何意?”张管家真动怒了,即便是老侯爷,平日里也要给他一点儿面子的,沈苾芃这个贱人算哪根葱啊?之前二爷一直在让着她,现如今竟然要插手外面的生意了?这还了得?
钱庄此时正是生意正隆的时候,街道上到处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很快将钱庄的门口围了起来。
几个小伙计忙要驱赶,却被沈苾芃冷喝了一声。
“不要关门!关着门做什么?让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也听听这件整个京城,不,应该是整个大燕朝都闻所未闻的奇闻!”沈苾芃的声音缓缓抬高了几分。
这下子热闹了,那两个布商苦着个脸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倒成了这桩奇闻的第一见证人。
张管家一看沈苾芃这阵势倒是有些害怕,不知道这个疯女人还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沈苾芃冷冷盯着他略有些惧意的眼睛:“你刚才称自己是什么?又喊我什么?”
张管家一仰头不做理会:“这件事我要回禀二爷去!”
“二爷?”沈苾芃冷笑,“二爷早已经同侯爷那里推了这些事务,莫非张管家重新赋予了二爷这些权柄,当真是厉害人啊!比侯爷的面子还大!”
“你……”张管家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胡搅蛮缠,钻空子挑漏洞逼他。
“我……”沈苾芃又往前逼了一步,“我是当今圣上钦赐正二品靖安侯府少夫人,敢问您是什么?”
张管家不禁向后退了一步,沈苾芃哪里给他机会,逼问道:“你刚才口口声说自己是奴才,你还真真儿是个奴才!”
张管家满眼的怨毒,却是无话可说,他确实是靖安侯府的家生子儿奴才,主上便是靖安侯府庄子上的农奴,自己后来随着靖安侯爷做了长随,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得了侯爷和二爷的赏识。后来安惠夫人将自己贴身婢女姜氏配了她,也就是后来的内院掌事嬷嬷张妈妈。但是不管怎么样,沈苾芃没有说错他们确实是靖安侯府的家生子儿,生生世世为奴。
“大燕朝律令上怎么说的?”沈苾芃眼眸一冷,“直呼主子名号鞭笞一百,你可知否?”
张管家顿时蔫了,刚才一时气愤将这茬儿给忘记了。心头越发的慌乱,别的人兴许是咋咋呼呼,这女人却是一等一的毒辣,说不定真的说到做到。
他缓缓跪了下去:“求少夫人宽宏大量,奴才知错了!!”
沈苾芃暗道不愧是靖安侯府的一只老狐狸,能屈能伸,这一次若是放他出去他日必定会狠狠对付自己,不过这正是沈苾芃所希望的。呵!就怕你不来呢!!
“呵!张管家我只是提醒你,靖安侯府再怎么着还轮不到你一个家生子儿站出来说话,用你那是抬举你,不用你也是侯府的本分,终归来说你就是一条狗而已。”
“是,少夫人教训的是,”张管家的脸色已经涨成了紫红色,突然挥起手扇了自己两记耳光,“奴才猪油闷了心冲撞了少夫人,还望少夫人海涵。”
“海涵就不必了,”沈苾芃缓缓转过身重新坐回到椅子边,“陈宏,你去后堂查一下钱庄的账目!张管家年事已高兴许累了,也该歇歇了。”
张管家没想到沈苾芃竟然来这么一个突然袭击,一时间后悔不迭,谁能想得到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会抛头露面,那些账目都没来得及转移。这一下子全部被沈苾芃扣了一个准,关键是这没法子向二爷交代啊!
“少夫人,”张管家真急了,“少夫人,这钱庄动不得啊!”
“哦?”沈苾芃轻抿了一口茶,暗道这老家伙倒是好会享受,这碧螺春竟然是上品,“怎么动不得?这钱庄姓君不姓张吧?”
“少夫人这……还是禀明侯爷……”张管家这一次不敢将二爷扔出去当挡箭牌了。
“侯爷吗?”沈苾芃冲润春点了点头,润春突然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盒子里取出了一张文契,走到了张管家面前。
“张管家是个识字的,自己看看吧!”
张管家这一看不要紧,大吃一惊,这钱庄的文契怎么到了沈苾芃的手里了呢?平日里琐碎的田契丫鬟们的卖身契都是安惠夫人保管着。这钱庄虽然之前交给二爷管着,可是钱庄干系重大,这文契大多是侯爷自己拿着,没想到到了她的手里。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强忍着才不至于瘫倒在地。沈苾芃冷笑着暗道,侯爷害死了她的娘亲那是欠她一条命,何止是区区的一纸契约就能抵消的。
那一天君家两兄弟彻底翻脸,君謇倒是将君骞与自己的那些个事情告了老侯爷,换来老侯爷的震怒将君骞赶出府。可是君謇怎么会想得到这样一来,倒是省了沈苾芃亲自去说了。她一个弱女子嫁入君家,平白遭这两兄弟的欺负,随即待君謇离开后,她也便去找了侯爷。
她拿着匕首转眼间要在侯爷面前血溅三尺,靖安侯已经亏了沈苾芃娘亲若逼死了她的女儿,将来如何在九泉之下见自己此生最爱的女人?沈苾芃乘机道若是他将钱庄的契约给了她,她便再也不追究他害死了娘亲这样一个事实。不过沈苾芃还真没想到,靖安侯对自己娘亲用情如此之深,竟然答应了。
可是沈苾芃深信这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她早已经发誓这一世自己必定将那小人做得彻底。一个承诺而已,得了文书才是要紧,所谓她不计较靖安侯害死娘亲这件事,做不做得数则另当别论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