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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阮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她觉得腹部流出了一种暖流。
她似乎听不到周围的动静了,无论是马蹄声,还是那些人的惨叫声。
周围静极了,彷佛整个世界瞬间消失在她的眼前,这个地方只有她有一个人。
疼……太疼了……
像是有无数的针,像要从内部刺穿她一样。
模模糊糊地,她似乎看到了自己又回到前世,她依旧睡在那个暗无天日又潮湿的屋子内,周围是浓浓的霉味。
她还躺在床上,全身无力的瞪着双眼,看着破旧的床罩发愣。
每隔一会,她的腹部传来的疼痛也越来越强烈。那种疼痛,不是一直持久的,等她用尽全力想抵挡这种疼痛的时候,这个疼痛却突然消失。等她以为疼痛不会再来的时候,却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扯着一样难受。
她不是一个怕疼的人,但是这次的疼痛,却是最剧烈、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她似乎觉得下一刻,自己将要猝死在这里。
谁来救救她,她不想死在这个阴暗的屋子内。
夏阮想要挣扎,却发现四肢麻痹,连说话的声音都无法发出来。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在这里……
“阿阮……”
“阿阮……”
男子低沉的嗓音从车外传了进来,“阿阮,快到了,我们快到家了。”
家?
夏阮的意识慢慢清醒过来,她闻着夜里有些寒冷的空气,才从前世的记忆中脱离出来。她坐在冷硬的马车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从那场噩梦中醒来。
“阿阮?”萧九的嗓音有些焦急,不似往日那样,总是缓缓地。
他似乎也注意到妻子的情况不对,心里也有些焦急了起来,挥动手里的长剑的速度也更快了。他的动作狠毒又凌厉,那些想要从他剑下逃走的人,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薛武看着萧九的样子,浑身全是血腥,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
薛武打了一个冷颤,他从前也是一名武将,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也不是没看过这样的场面。他几乎是在那堆腐烂的尸首里锻炼出来的人,这些年跟在李长风的身边,手下做的事情,却也是件件见血的。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儒雅又温润的男子,在这个时候居然是如此的可怕。
他的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刺进了别人的胸口,或者刺破他们的喉咙。动作利落又干脆,根本没有半分犹豫。这样的人,哪里像是一个文官,就连李长风也没有这样的果决。
薛武看着萧九又将长剑准确无比的刺入别人的喉咙,然后脸上没有其他的神色。而是担忧的看了看身后的马车,他冷冷的抽了一口气。
“公子,大学士已经带人撤离了。”薛武走到萧九的身边,将刚才萧九吩咐的事情回答,“夫人现在怎么样?”
萧九的面容冷硬,平日里的笑容也消失的干干净净,此时的萧九不再让人觉得温雅,反而是让人觉得多了几分戾气。
“她,应该很不好。”萧九想了想,又对薛武说,“我安排的人,可否到了?”
薛武立即点头:“到了,就等公子你吩咐。”
但是很快,薛武一脸错愕的看着萧九,有些惊讶,“公子,你准备现在让这些人出来吗?”
“嗯。”萧九丝毫没有多想,“让他们断路。”
薛武动了动唇,然后不知该如何回答萧九,这些人是萧九培养多年的暗卫,死伤一个都是一个很大的损失。但是现在,萧九却丝毫没有犹豫,要让这些人来断后。这让薛武觉得,萧九此时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若是这些人出了危险,那么萧九以后的安危,也就有了很大的危险。
薛武的神色十分的犹豫,他想了一下,才劝道:“公子,这样不行的,很危险。”
萧九转身,如墨的双眼带着冷冽的气息,“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危险,马车内是我的妻子。作为一个男人,首先要护国,然后再护家。我没有大学士那么伟大,我和他不一样,若是我的家都没了,那么我要这个国,又有何用?”
萧九的话,又让薛武抽了一口冷气。
他从未想到,会从萧九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一直冷静又从容不迫的萧九,心里的想法居然是这样的。
薛武想起从前,成国公十分不赞同这门亲事。直到后面,萧九私下和成国公见了一面之后,成国公气的砸了他最喜欢的砚台,最后用尽全身力气跟李长风说:“疯子。”
他当时不知,为何成国公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现在,薛武似乎明白了什么。
萧九会站的这么高,或许不是因为他的野心,而是他想保护好身边的女子,保护这个家。
站的越高,手里的权利越大,他才能有资格说保护一个人,所以……
若是萧九失去了夏阮,那么来日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的人,薛武大概也清楚了。
这个时候他没有再犹豫,调转了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李长风曾私下和他开玩笑说,“我这个外甥女,找了一个不错的丈夫,她会比她的母亲幸福。这样,长月也算能安心了。”
那个时候的萧九,还未参见殿试,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秀才。但是却能让李长风有这样的评价,薛武第一次怀疑李长风,是不是被欺瞒了。
现在看来,夏家三小姐会选择嫁给南萧的萧九,而不是东萧的少爷萧安礼,是一个明智的不能再明智的选择。
试问,有那个男人,会将自己的野心放在第二位,将妻儿放在第一位呢?
萧九和薛武的谈话,一字不落的落入夏阮的耳里。
她突然觉得,腹中的疼痛也没有那么剧烈了。
夏阮将覆在腹上的手又紧了紧,疼痛让她抽了一口气,她依旧轻声喃喃自语:“宝宝,再等等,再等等,现在,还不行,还不行。”
她不愿让孩子出生在这个时候,更不想让萧九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阿阮……”
萧九的嗓音又出马车外传了进来,而夏阮知道的声音会出卖自己的情况,只是伸出手指轻轻的敲了敲车厢。
“嘭……嘭……”
她敲打车厢的声音很小,萧九在外面却听清楚了。这个时候的萧九,僵硬的脸上,才露出了一次镇定。
她在,这便够了。
夏阮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因为她听到了萧九用剑柄敲打车厢的声音,在她疼的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便能听到外面的声音。或许她的丈夫和他一样,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
他在,在她的身边。
这段路程只有半个时辰,夏阮却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一样漫长,而她没有和起初一样,觉得孤单和害怕。她不再是一个人,不再似从前一样,躺在那个潮湿又阴暗的屋子里。她现在在马车内,而她的丈夫在马车外,他一直在告诉她,他会陪在她的身边。
这段感情,真好呀。
她曾经那么的害怕感情,更害怕被背叛。现在,她才知道,其实爱情是这样的美好,为何那么多人,都对爱情恋恋不舍。夏阮笑了起来,然后深深的吸气,让自己的疼痛能够减缓一些。
“宝宝,爹爹和娘亲都在陪着你,你再等等好不好?”夏阮的眼眶有些疼痛,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喜悦。她要做母亲了,而她的丈夫也会陪在她的身边。
这种感觉,像是世上最幸福的气息,一直弥漫在她的身边。
马车在黑夜里的奔跑的很快,它的周围时不时有人出现,想要阻拦它的动作。而马车周围的穿着黑色夜行服的人,都会阻止那些进攻者的动作。尤其是那个骑着黑色骏马的少年,在马车的周围紧紧的护住马车,他的动作利落又干脆,下手又快又准。这让刺杀的人,对他有了有些恐惧,因为只要被他剑刺中的人,便没有一个活口。
薛武的动作很快,等他回来之后,追着马车的人便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人。
等马车朝着京城的方向驶去后,这个夜才算真的平静了起来。
萧九的身上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血液似乎染红了他的全身,而此刻他看着马车内的夏阮,听着她缓缓的敲打着车厢。
“嘭……嘭……”
她终于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
马车最后停在了京郊的某个小庄子内,李长风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焦急的看了看马车,再看到萧九的时候,也露出了错愕的神色。
他的衣衫早已被血液打湿,可萧九的神色,却没有半分在意。
萧九从马上下来,对着李长风说:“三舅,我们回来了。”
说着,萧九挑起车帘,而车内的夏阮已经没有多少意识了。
她模模糊糊的看着丈夫的英俊的面容又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想让自己笑的好看一些,对那个人道:“侯爷。”
只是她话音刚落,便觉得眼前一黑,彻底的晕了过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