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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三不过是根据何欢的话推测,沈经纶只承诺纳她为妾,他一定会娶别人。可沈经纶听到他的话,不由地怀疑,谢三是否知道了他与吕八娘的关系。
微凉的夜风下,沈经纶审视谢三,却见他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他表情未变,看着谢三的眼神却愈加幽深。
时至今日,他只后悔一件事,他不该顾忌永安侯,他应该在谢三出现在蓟州的第一时间杀了他。当初,他不希望他死在蓟州城,引得永安侯派人至蓟州调查,这才千方百计驱使他离开,命人在小树林伏击他。
于公于私,他都有千万个理由杀了他,可他几次派人偷袭,竟然都杀不了他。
沈经纶心中恨到了极点,却只是平静地回答:“谢三爷,您没有听过一句话吗?君子不强人所难。”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君子。”谢三不屑地轻笑,“沈大爷如此爱惜自己的名声,应该不想让人知道,先夫人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纳妾吧?”
“谢三爷还是担心自己的事吧。”沈经纶转身,背对谢三说道:“你的婚事,恐怕你自己是做不了主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做不了主?”
沈经纶没有回应谢三,径直走向沈家的马车,他走了十几尺,忽听沈钟山回禀:“大爷,曹姨娘出来了,正与谢三爷说话。”
沈经纶回头看去,只见两个人影站在何家大门前,似在低声说话。他沉声问:“你进去西跨院的时候,他们在院子里干什么?”
沈钟山愣了一下 。他好不容易摆脱周副将,翻墙进了西跨院,一眼就看到谢三正与何欢抱在一起,紧接着谢三又把何欢护在身后。他虽看不真切,但何大小姐可没有半点不情愿。
这话沈钟山不敢说,只能避重就轻地回答:“大爷,在下进去的时候,何大小姐正与谢三爷站在院中说话。”
沈经纶仿佛没听到他的话,眯起眼睛注视谢三。许久,他似乎做出了决定,转身步上马车。
沈志华吓了一跳,劝道:“大爷,现在还不是时候,不如再派人……”
沈经纶冷声说:“现在又多了一个周副将,你有把握杀得了他吗?
何家大门外,谢三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转头注视沈家的马车。
曹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懊恼地说:“我一时情急,也不知道沈大爷有没有看到我。”她惊觉自己失言,赶忙补救:“谢三爷,总之银票是一定要还给您的……”
“我刚才就说了,你家大小姐我娶定了。我也对她说过,她若是执迷不悟,我不介意抢亲的。”谢三一边说,一边打量四周的环境,忽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闪而过。“什么人?”他大喝一声追了上去。
林梦言的丫鬟梅清自何欢从茶馆回到何家,就一直在附近徘徊。听到谢三的呵斥,她吓得魂飞魄散,如受惊的耗子一般窜入暗巷。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四周静悄悄一片,一弯残月早已西陲,她才慌慌张张走出来,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这才闪闪躲躲往林家而去。
林梦言的闺房内,蜡烛几近油尽灯枯。她披头散发坐在床边,嘴里嘟嘟囔囔,隐约可以听到“谢三爷”“富贵命”等等词语。
梅清气喘吁吁敲了敲房门,径直推门而入。
“你又死到哪里去了?”林梦言劈头一声呵斥,续而捂住口鼻,嫌弃地说:“怎么这么臭,我让你去看看何欢死了没,你干什么去了!”
“小姐,奴婢一直在何家附近打探,刚才谢三爷发现了奴婢,奴婢只能躲在烂菜堆子里面……”
“他去找何欢了?”林梦言瞬间变了脸,“这么说来,她还没死?”她咬牙切齿,五官在微弱的烛火下更显得狰狞可怕。
梅清心中害怕,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悄然后退一步。
在外人眼中,蓟州林家怎么说都是沈经纶的外家,可府中人人都知道,这个家已经彻底垮了。
对普通百姓而言,林家就算再不济,好歹还有那么大的宅子,还有铺子田产,怎么着都够他们吃喝一辈子。
梅清闹不明白主子们的事儿,她只看到,自上次库房着火后,老爷夫人对沈经纶更谄媚了,而她的主子像疯魔了一般,铁了心一定要嫁谢三。这几天,她又命她打探何欢有没有死,仿佛何欢死了,她与谢三就有机会了。
想到谢三,梅清只有一个词形容:绝情。她虽然对自家主子的阴郁模样害怕莫名,但平日里主子好好打扮一番,再装出温柔可人的模样,也是极漂亮的,不然早前林曦言怀孕的时候,她哪有机会进出沈家。
世人都说,男人见到漂亮女人,或多或少都会心生怜惜。可这位谢三爷竟然比沈大爷更绝情。林梦言想尽办法见他,甚至追去陵城,日日在衙门外守着,可他压根从没有正眼看过她。这些日子,他对林梦言说过的话总共才一句:别再让我看到你!
如果说林梦言对谢三的执着是狗急跳墙,是溺水的人努力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么林梦言一心想让何欢死,定然与吕八娘脱不了关系。
梅清不知道吕八娘到底与自家主子及何欣说过什么,又许诺过她们什么,她只知道,当何欣想与吕八娘划清界线的时候,她的主子依然对她言听计从。
“她到底死了没!”
林梦言大喝一声,吓得梅清打了一个哆嗦。她回过神,赶忙回道:“小姐,奴婢只看到谢三爷和沈大爷先后去探望表小姐……”
“什么表小姐!”林梦言“啪”一个耳光打在梅清脸上,“那个小贱人哪有资格当我的表妹!”
梅清心知,林梦言不过是因为谢三去探望何欢,迁怒与她罢了。她是林家的家生子,生死都是林家的奴婢,不像其他人还有离开的一天。她低头跪下,没有理会脸颊的火辣辣,接着说道:“谢三爷和沈大爷先后去了何家,大概过了一刻钟,他们一起出来,在门口说了几句话,沈大爷先走了,然后曹姨娘又把谢三爷叫住了……”
“她定然是得知谢三爷是大将军,又看上谢三爷了。”林梦言恨得咬牙切齿,仿佛谢三不搭理她,全都是何欢的错。
梅清跪在地上不敢接话,就怕自己不小心触怒了主子,她又用绣花针扎她。有时候她忍不住想,与其这样每天受折磨,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早几天,看着遍体鳞伤的自己,她连白绫都拿出来了,可到底没有勇气。
林梦言如困兽一般在屋子中踱步。她不断对自己说,她生来就是富贵命,只要何欢死了,谢三就不会对她视而不见。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她把理智摒除在大脑之外,她不愿去想其他,她只能认定,这就是事实。
看到跪在自己脚边的梅清,她仿佛看到了林曦言,紧接着又是何欢。她狠狠一脚踹过去,怒道:“还不去继续打听!她若是不死,你就不用回来了!”
梅清只觉得胸口一阵血气翻涌。她不敢怠慢,慌忙点头称是。她正要退出屋子,就听吴氏的陪嫁在屋子外面说:“二小姐,老爷和太太……您快去看看吧!”
“一定又是那个贱人!我现在就去杀了她!”林梦言怒气冲冲往外走。可一想到父亲为了维护那个女人,曾狠狠打过她,她还是缓下脚步,转而去了母亲的房间。
林家二房的正屋内,吴氏穿着中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眼睛深陷,满脸皱纹,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就连头发也全白了。自半个月前,林谷青不知道从哪里带回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他就像中了邪一般,终日和那个女人躲在房内喝酒作乐。
吴氏在最近才知道,世上有一种名叫五石散的东西,会让人忘记烦恼,也会让人失去常性。她与他吵也吵过,骂也骂过,都不知道打过多少回架了,可他只是一味躲在那个贱人的房里,不要说是家里的生意,就是自己的吃喝拉撒,他也不管。
吴氏越想越伤心,双手使劲捶打胸口,恨不得立时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这又是怎么了?”林梦言跨入屋子,伸手拽起吴氏,不悦地说:“一大早的,又哭什么!”
“你父亲,你父亲竟然把我头上的簪子都拔去了!”吴氏恨恨地跺脚,哭着控诉:“他已经疯了,他根本就不是你的父亲!”
“就为了这点事?”林梦言已经习惯了父母的吵闹,“我听说,吃那种东西的人都活不长!”
“他到底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怎么能……”
“母亲,你没听桂叔说吗?他吃那东西已经两三年了。”
吴氏失神地跌坐椅子上,再也哭不出声音。同床共枕一辈子的夫妻,她竟然不知道,家里大半的收入都被丈夫拿去买那玩意了,而原本属于林家的铺子,竟然全是沈家的。若不是库房着火,家里急需银子,她至今都蒙在鼓里。
她到底嫁了什么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