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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时近八月,阳光晴好,天香院里的那株木犀树再次盛开了花朵,串串金色的花蕾掩在葱翠的枝叶间,浓郁的桂子花香飘散开来,不止天香院花香四溢,就是整个谢家大宅,也笼罩在一股浓郁的香气之中。
在一片浓郁的桂花香里,还隐隐的带着些其他的花香。倘或有人细细观察便会发现,在天香院里,还建了一处极雅致的牡丹花房。
牡丹耐寒又耐旱,不喜积水,所以在南方潮热的地区不宜生长。
谢向晚为了能养出极好的牡丹,命人去洛阳寻了几个专门侍弄牡丹的花匠,仿着北地的气候和土壤,在院子里单独辟了个花房。
幸好她有钱,手里又有人,砸了不知多少银钱后,还真让她养成了,不但普通的牡丹养活了,还培育出了几种极名贵的品种。
每到暮春时分,天香院里都会飘荡着淡淡的牡丹花香,大朵大朵的花朵,或红、或粉、或黄、或碧的开成一片,让人瞧了,无不惊叹。
当时谢穆青就曾经戏称,“这哪里还是天香院啊,干脆改名叫富贵院得了。”
虽是戏言,但也由此可以看出,谢向晚的牡丹花房繁茂到了怎样的程度。
不过,谢向晚并不满足,近两年,她又开始跟花匠商量,能不能培育出秋冬也能盛开的牡丹。
古有“武后诏游后苑,百花俱开,牡丹独迟,遂贬于洛阳”的传说,谢向晚有谢离的记忆,知道那不过是坊间胡说,但有了这个‘典故’,谢向晚还是想看一看,武后不能做到的事儿。自己能不能做到。
面对这样的主人,被高薪聘请来的花匠只能摸摸鼻子,什么也不敢辩驳的下去乖乖做实验去。
还别说,经过一年多的反复实验。花匠还真鼓捣出了些门道,这不,天气刚刚转凉,花房里的牡丹便又有吐蕾的迹象。
谢向晚见了很是高兴,她受谢离的影响很深,对牡丹有种近乎痴迷的喜爱。小时候还不显,随着年岁的渐长,她越来越喜欢这种花朵硕大、花香浓郁、颜色绚烂、冠压群芳,堪称百花之王的牡丹花。
看到花房里的点点花苞,谢向晚兴奋的想。或许等到中秋兄长成亲的时候,这些花儿便能盛开呢,如此,还真是个好兆头啊。
去花房溜达了一圈,谢向晚回到正间准备处理事务。
五年前。小洪氏的事儿败露,被谢嘉树送到了上善庵静养。对外则宣称“二太太病了,需要静养”。
至于为毛不送到庄子或是别院,而偏偏送去以严苛为名的上善庵,谢家也有说辞,“老神仙说了,二太太的八字奇异。需要在福泽绵长的地方才能休养得好。”而天下还有哪里比寺庙庵堂这样受佛祖庇佑的地方更有福泽?
玄明老道虽然被谢嘉树悄悄干掉了,但他的一些大神通在扬州市井间颇为流传,所以,谢家拿他来说事儿,倒也哄住了一些人。
是呀,人家谢家是盐商。商贾最讲究运道、福泽,八成是洪氏二太太的八字太硬,妨碍了谢家的运道,这才被送到上善庵呢。
而且据上善庵的尼姑们传出的消息说,人家谢家把人送过去的时候。还一车车的送去了许多衣裳、吃食和器具,又捐了一大笔香油钱烦请庵堂的庵主给小洪氏单独辟了个小院子,还留了两个贴身丫鬟服侍小洪氏,那架势,真心不像是小洪氏犯了错而被流放。
所以,不管真实情况到底如何,至少在表面上,大家都信了谢家的说辞。
打发走了小洪氏,东苑便又没有了当家主母。
再加上小洪氏不是死也不是被休弃,谢嘉树不可能再娶个新太太回来。
考虑到谢向荣已经订了亲,未来娘子还是侯府小姐,管家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谢嘉树跟谢向晚商量了一番,决定重新将管家权交给洪兴家的等几个妈妈,而周安然和谢向晚负责监督管理这几个妈妈。
当时周安然还有些推辞,但后来,圣人册封皇太孙,大赦天下,周家也脱了罪,她这才半推半就的接下了东苑的一半管家权。
而谢向晚呢,她的注意力从来不在内院之中,见周安然管家管得极好,她便渐渐将自己分管的差事交给了未来大嫂。
除了自己的天香院,东苑的事务她全都交了出去,没了庶务缠身,谢向晚便能更好的继续忙她的生意、教养弟弟,以及‘复原’各种古籍。
“大小姐,京里的陈夫人来信了,您瞧瞧。”
青罗手里拿着一封书信走到近前,双手捧给谢向晚。
谢向晚接过,撕开信封,抽出信纸,抖开,细细的读了起来。
青罗一脸关切,她知道,大小姐经营的所有生意中,与陈夫人合作的生意是最挣钱的。现在不是对账,也不是每月月底通信的日子,陈夫人却忽然来了封信,青罗不禁担心,可能是京中的铺子出了问题。
果然,她正想着,谢向晚已经将信读完,长长吐了口气,将信扣在了炕桌上,缓缓的说:“陈夫人说京里又开了家专卖西洋货的铺子,且身后的靠山极硬,今年朝廷使节团下西洋的时候,那铺子竟也组织了船队,跟着使团出海了。”
从古至今,但凡是想借朝廷的力量做生意,那都需要极强的人脉关系。
谢向晚的船队能混入使节团,是成国公背后发的力。
可京城的权贵多如狗,前几年圣人虽将一些勋贵、权臣清洗了不少,但留下来的还是绝大多数。
仅存的国公府就有三个,侯府十几个,还有那些伯府,宗室,以及皇子们,不管是谁,能在大清洗中幸存下来,那都不是简单人物。
之前朝局不稳、前途不明,他们也没有闲心去关注什么生意。随着皇太孙的册立。和紧跟其后的大赦天下,京城也渐渐平静下来。
不管这平静的表面下是怎样的波涛汹涌,但表面上,京城似是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
而那些在大清洗中幸存下来的权贵们。也开始重新投入到奢靡、浮华的享乐当中——大家也瞧出来了,圣人属意皇太孙即位,可一干皇子也不是吃干饭的,他日皇太孙即位,主少国疑,京城定是一番腥风血雨。与其搀和这些事,还不如关起门来,做个万事不管的富贵闲人,好歹能保住一家人的性命和富贵,不是?
大家贪图享乐去了。这很好,可问题来了,想要享乐,你丫得有钱呀。
偏前两年大家为了偿还国库银子,虽不至于卖房卖田吧。可家里也没什么余钱了,能应付起正常的开销就不错了,哪里还负担得起奢华的生活?!
这世间不缺乏聪明人,在一群为银钱发愁的人当中,有人敏锐的发觉到了成国公府的异常。
也不能怪人家盯着成国公府啊,实在是陈夫人娶媳妇、嫁女儿的时候,阵仗太大了。不管是聘礼还是嫁妆,险些闪瞎人眼呀。
“成国公府有钱,而且在还了巨额的国库欠银后,还有大把的银钱张罗喜事。”
当这个认知砸入众多权贵家主母的脑海中后,大家纷纷开动脑筋,琢磨成国公府到底从哪儿捞来这么多钱。
要说还是术业有专攻呀。在一干主母还绞尽脑汁的琢磨发财的门道时,延恩伯府那个粮商出身的儿媳妇宋氏道出了原委——经商,且是经营海外贸易那种暴利的行业。
延恩伯夫人金华县主原就是个爱财的,一听儿媳妇的话,忙命人去打听。果然让她探听到了些消息,于是她赶忙跟丈夫商量了一番,又会娘家寻求助力,于三年前,由亲家(也就是宋家)出资,组织了船队,跟着朝廷的使节团一起出海经商。
延恩伯府的动静不小,再加上京城也没有笨人,大家很快明白过来,纷纷开始找门路。大家就一个概念——赚钱,赚钱!
于是,没用两年,京城便先后开起了好几家专卖西洋货的铺子,陈夫人的生意大受影响。
这已经不是陈夫人第一次写信来抱怨了。
谢向晚圆润白皙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默默想着,唔,这件事需要尽快解决了。京城就这么大,竞争者却这么多,做生意就讲究个‘奇货可居’、‘物以稀为贵’,如果照此发展下去,稀罕的西洋货也将变成大路货,暴利会成为薄利。
“姐姐,姐姐,来客人啦,家里来客人啦!”
就在谢向晚安静思索的当儿,一个清脆的男孩儿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伴随声音的还有哒哒哒的脚步声。
“是阿安,”
谢向晚下意识的敛住肃容,转而挂上一抹浅笑,转头往门口看去。
不多会儿,一个大红的身影跃入视线,直直扑向谢向晚,“阿姐,家里来客人啦,你猜是谁来了?”
谢向晚不急着回话,而是抽出帕子给弟弟擦了擦额上的汗,故意板着脸训道:“什么事值得你大惊小怪的?姐姐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
谢向安根本不怕姐姐的严肃表情,嘿嘿一笑,道:“这不是在姐姐院子里嘛,在旁处,我可是很有规矩呢。”
谢向晚摇摇头,命人给谢向安准备点心和茶水,嘴里问着:“对了,你刚才说来客人了,是谁呀?”竟让谢向安如此兴奋。
脑中灵光一闪,还不等谢向安给出答案,她已经开口了,“难道是陆二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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