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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毅面色微冷,见周冉笑得无奈,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景泰钱庄这事儿早晚都瞒不过人,得早有打算才行。”
周冉笑着点了点头。“这事儿我早料到了,这趟让赵叔去南边就有景泰钱庄的事儿。至于钱叔那儿……”
周冉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也低落了几分,“至于钱叔这头,哎,也怨不得他。我姓周,说千道万,总逃不过是周家的人。在大多数人眼里,女子未出嫁前得依附于家里的父母兄弟,出家后就依附于丈夫婆家,这世上的规矩如此,谁都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周家如今是二叔管着事,我一个周家的姑娘,还是个孤女,论理,也该求着巴着人家护着我才是,也难怪钱叔有些想法。听二叔的,总比听我一个小姑娘的话来得可靠。在他们眼里,我首先是姓周,其次才轮得到我说别的。何况钱二如今还跟着大哥,钱叔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得为钱二谋划。”
赵毅愣了一瞬,眼里有片刻的沉思,看着周冉脸上浅淡迷蒙的笑意,心头渐渐聚起一丝心疼来,丝丝绕绕的,缠得人心口发紧。赵毅有些费力地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如何劝慰,只神色复杂地看着周冉。
“阿毅,你别这么看着我!”周冉眨了眨眼睛,哭笑不得地躲开赵毅的视线,一边摆手一边叹气,“你这么盯着我,倒显得我像个孤苦无依受尽欺负的小孩子似的。”
周冉说着,又笑着上前拍了拍赵毅的胳膊,挑眉咳道:“都说了你别老替我担心。我又不是外头卖的瓷娃娃,一碰就碎!谁要真惹了我,我还不知道还回去?我就是发发闹骚,你听过就算了。嗯,记得好好想想我先前的话。等赵叔回来了,你再给我个答复吧。”
想起周冉先前在枫树林里说的话,赵毅的目光渐渐暗沉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手指用力捏成拳,声音极低地嗯了一声。
庄子外头,魏俊和两个小厮架着脸色煞白的钱二上了马车,又恭敬客气地请了钱良上车。也不管钱良如何反对,魏俊只是笑呵呵地应着,扭过头却还是驾着马车,一路奔进京城沿着青石板街道哒哒哒地驶到了同和堂。
魏俊跳下车来,朝钱良拱了拱手,也不等钱良开口,直接招呼两个小厮重又扶了钱二下来,动作小心地抬入了同和堂后头的院子里。
钱二腰臀处原本就被打得红肿了起来,火烧火燎地痛得吸气,偏偏今儿来回颠簸了一路,胸口处又挨了钱良两脚,这会儿更是痛得直哼哼,双眼泛着红丝,愤恨地瞪着魏俊的背影。
“安老爹?安老爹?”魏俊丝毫不觉,两步奔到药铺内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不多时,一个头发花白、瘦骨嶙峋的老者从院子后头转了出来,神色不满地瞪着魏俊喝道:“别嚎了!你这小娃子也是不长记性,老头子先前都白嘱咐你了?这是医馆、药铺,没事儿别大声嚷嚷!老头子还没聋呢,听得见!”
魏俊忙陪着笑意迎上去,拉了安正河的袖子,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神色讨好地求道:“老爹教训得是,是小子不长记性。可小子这回是真有事儿,是我们家姑娘吩咐我送了个人过来。身上还有伤呢,我听着他这声音,必定伤得不轻。哎,您老行行好,好歹给瞧一瞧,开两幅药,可别落下病根了。”
安正河恼恨地一把拍开魏俊,斜着眉头觑了眼魏俊后头白着脸哼哼的钱二,眉头皱得更甚,嫌弃又恼火地点着魏俊训道:“你小子敢拿老头子消遣?你们姑娘精得跟那山上的狐狸一样,她可不会白欠老头子的人情!就这么点伤……”安正河顿了顿,一把拨开魏俊,满脸气闷地点着钱二,劈头盖脸地吼了下来,“这么点伤就哼哼唧唧的,像个什么样?”
钱二被中气十足地瞪着眼睛的安正河吓得愣了一瞬,先前积下的怒气又多了一层,红着眼睛狠狠地瞪了回去。
谁料安正河这头骂完了,又扭头扯着魏俊的耳朵,继续教训去了,根本没管钱二如何反应。
“你还真当我老头子闲着呢?这点伤,外头随便找个跌打大夫就能治了,就是他身上挨的两脚,养两天也好了。哼,别以为老头子不知道,都是高墙大院里头那点事,你们姑娘虽说人猴精猴精的,最爱坑人,就是罚人也不会用打的!你小子还敢扯着你们姑娘的名头到老头子门上来嚷嚷!真是……”安正河气得吹胡子瞪眼,顺手操起一节小棍子就朝魏俊身上敲了过去。
魏俊尴尬又无奈地躲着安正河的棍子,一边躲一边连连告饶,哭求道:“哎呦,老爹,小子大老远跑一趟,您好歹给看看吧。真是我们姑娘发了话,真的!”
不等魏俊再说,一旁站着的钱良黑着脸推开了两个小厮,握住钱二的胳膊,一把将人拉住了就往外走。
魏俊余光瞥见钱良的动作,恼恨地一跺脚,慌忙扑地上前去拉住钱良的胳膊,哭嚎道:“哎,钱叔您先等一等,好歹让安老爹给钱二哥开两副药。这真要落了病根,回头姑娘可要骂死我!就是钱二哥必定也要恨上我了!”
“你嚎什么嚎?”安正河气闷地翻了个白眼,也不知从哪儿摸出块带着中药味的帕子出来,直接往魏俊嘴巴里塞了过去,倒竖着眉,毫不客气地指着钱良喝道,“你把人放开!哪有这么折腾人的?要你这么折腾,就是再轻的伤也得折腾重了!”说着又朝一旁呆愣着的两个小厮拧眉道,“还不快把人抬到里屋来!”
见钱二还瞪着眼睛不停地哼气儿,安正河烦不胜烦,郁闷地瞪了钱二一眼,一把抢过魏俊刚取下来的帕子,直接往钱二嘴里塞了过去,神色不善地哼道:“忍着!这点痛有什么好哼的?人家小姑娘受个伤都没像你这样哼哼!亏你还是个爷门儿!”
魏俊眨巴着眼睛愣了一瞬,总算松了半口气,裂开嘴笑了起来,点头哈腰,万分讨好地跟在安正河身后道了谢。随后又笑嘿嘿地凑上去拦住了一脸暗沉的钱良,暗中使力拉着钱良的胳膊口里不停地说起了其他。“钱大叔先等等吧,安老爹的医术是出了名的好,保证药到病除。哎,我前儿听赵大哥说几位大叔年轻时候的事儿,钱大叔给我讲讲吧?听说南边先前闹饥荒……”
等安正河让人给钱二换了药,又开了两幅中药,魏俊总算停下了念叨,放开钱良的胳膊,殷勤小意地送了钱良父子回去,看着人进了院子,一口气总算都松了下来,挥手打发了两个小厮架着马车回庄子,自己却往醉月楼寻岳掌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