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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错人很正常,怀疑一家公司“危害国家安全”,最终确认之前的怀疑是错误的也很正常。但在没有任何依据的情况下全凭猜测,指控一家为科学发展和地球环境作出杰出贡献的公司和研究机构就太不正常了!
一夜之间,几乎连小学生都知道什么是“阵列式处理机”,那个处理机又有什么用,香港NB实验室27岁的数学家,用四页纸解决数学难题“灵魂猜想”的事更是家喻户晓。
搞出这么大个乌龙事件,发起调查的考克斯众议员还没来得及引咎辞职,他和他的委员会就成了被调查对象。
为了挽回众议院形象,为了给公众和NB电气一个交代,众议院又成立了一个特别调查委员会。作为乌龙事件的受害方代表,NB电气美洲公司总裁亨利-皮尔斯是委员会必须要传呼的证人,不得不像前几天那样准时去国会山报道。
打官司的要准备诉讼材料,协助调查的要去国会山作证,所有人都忙得不亦乐乎,章程自然也不能闲着。
为了让那每年高达300万美元的咨询费用不白花,他只能任由两家公关咨询公司摆布,像公众人物一样接受没完没了的采访,参加各种各样的电视节目,甚至还要像明星那样化妆,连穿什么衣服,梳什么样的发型,说话的语速……都要接受形象顾问的指导。
“半小时后去CNN在华盛顿的演播室参加访谈节目,主持节目的布劳威尔非常狡猾,会提出一些您意想不到的问题,所以这些资料必须看,否则很容易被他揪着不放;嘉宾詹姆斯-艾伦是一个政治资深评论家,他会把话题往政治上带,比如中国,一定留意,决不能上他的当。”
发型师站在身边打发胶,利文斯通公关公司的超级说客鲍威尔坐在对面喋喋不休,看着未婚妻似笑非笑的样子,章程暗叹了一口气,苦着脸问:“鲍威尔先生,参加完CNN的访谈之后呢?”
“这是今天的重点。”
鲍威尔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印有白头鹰标识的信封,眉飞色舞地说道:“总统先生的邀请函,不错意外的话,他会给您颁发一枚总统自由勋章。如果谈得投机,他甚至会邀请您共进晚餐。”
怎么跟国会、白宫和国务院打交道,全部交由他们负责,并接受他们的安排。
接受报界采访,参加电视节目,那是意料之中的事,下午要去白宫见美国总统,这让章程倍感意外,急忙问道:“鲍威尔先生,总统会说些什么,他会提出一些让我非常为难的要求吗?”
“这只是一个姿态,他不会跟你谈任何实质性的事务。”
鲍威尔笑了笑,接着道:“丘吉尔先生曾经说过,对一个男人来说有三难:第一是攀登一个前倾的墙,二是亲吻一个后仰的女性,三是发表一次吸引人的餐后演讲。章先生,我认为您有必要准备几个笑话,不然很容易冷场。
另外要习惯美国式幽默,如果总统先生说了一个笑话,所有人都笑了,唯独你没笑,那会非常难堪。不过你放心,我特别为你准备了三个,关键时候可以用它活跃气氛。”
“自由勋章呢?”
“脱口秀主持人、网球明星、科学家、主教、银行家……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颁发给一个乞丐,这也是一个姿态,与国会的调查和接下来的诉讼无关,您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那我还要注意什么?”
“就像跟朋友聊天,放开点,不用太拘束,实在无法理解他那些实在不好笑的笑话,就想办法把话题往科学上带,因为他的科学顾问基普-索恩肯定会在场。”
章程反应过来,抬头笑问道:“总统先生邀请的是年轻科学家,不是NB电气第一大股东?”
鲍威尔放下信封笑道:“尽管谁都明白这与乌龙事件有很大关系,尽管已经成为了全世界的笑柄,但他却不会承认,至少不会公开承认,因为他是美国总统。”
不就是老布什吗,明年就下台,这些年没少跟政要打交道,章程实在没什么好紧张的,拆开信封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说道:“好吧,我尽量不出丑。”
鲍威尔的职业素养令人惊叹,顿时脸色一正:“不是见谅,而是决不能,白宫记者会全程采访,您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代表着NB电气和NB实验室的形象。”
巴顿-博格斯公关公司的超级说客拉尔夫-阿尔菲,异常严肃地确认道:“章先生,您,您的公司和您所服务的实验室,让国会和联邦执法部门成了全世界的笑柄,而想看您笑话的同样大有人在。印象分很重要,甚至能影响到大陪审团的最终裁决,所以您决不能出错。”
要不是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后患,谁愿意抛头露面,章程暗叹了一口气,点头道:“谢谢,我会注意的。”
CNN在华盛顿的演播室并不远,与国会酒店就相隔两个街区,看完两位说客精心准备的资料才出还早到了6分钟。
资料准备的很全面,狡猾得主持人和资深政治评论家所提出的问题,两家公关公司的专业人士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章程应对自如,上半场没有在电视观众面前出丑闻。
下半场节目主持人布劳威尔干脆换了个战略,净问一些与乌龙事件无关,同时又极为敏感,并且能够吸引电视观众的个人问题。
“章先生,据我所知,您和您的同事发现‘巨磁阻效应’后,有十个大学和研究机构向您发出邀请,您能否说说是什么促使您最终选择去前东德科学院交流,而不是接受其他大学或研究机构的邀请?”
看似不经意的问题,直接指向了他的政治立场。
章程回答得很干脆,若无其事地笑道:“因为前东德科学院物理化学中心主任克林斯曼博士是第一个发出邀请的,当时我又想学德语,所以就欣然接受了博士的邀请。”
“您喜欢德语?”
“确切地说我喜欢德国的文化。”
美国建国才几百年,根本没有文化底蕴可言,布劳威尔不会傻到去跟他谈马丁-路德或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而是话锋一转:“柏林墙被推倒,无疑是本世纪末最具政治代表性的事件,章先生,柏林墙被推倒时您在柏林吗?”
“在,而且亲眼见证了。”
“当时您有什么感想?”
又是那一套,章程暗骂了一句狡猾的老狐狸,微笑着说道:“当时很激动、很高兴,没有亲身经历过,您简直无法想象东德和西德有多么高兴,不管认识不认识,都热情无比的拥抱、亲吻,真是一个欢乐的海洋,不管谁在那里都会被感染。”
布劳威尔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您很同情东德人?”
接下来就该问对那两种政治制度的看法了,章程不想被他牵着走,干脆抑扬顿挫地说道:“我不喜欢同情这个词,我那些东德朋友和同事也不需要同情,我很高兴他们作出了自己的选择。另外在那一事件中,我不仅仅是见证者、旁观者,而且一定程度上参与了。
为了去西德,很多人冒着被射杀的危险翻越柏林墙。正如大家所知道的,我有很多东德朋友,我不想看到他们出任何事,所以柏林墙一被推倒,我就意识到不能让它再竖立起来。于是请时任NB电气欧洲公司总裁的BNB新闻网总裁丹尼尔先生,找来几辆吊车和十几辆卡车,把查理检查站附近被推倒的墙体全运走了。
现在看来是多此一举,但当时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值得一提的是,被推倒的柏林墙很大一部分后来都被拉去铺路了,当时那个冒着很大风险的决定,居然让我成为了拥有柏林墙数量最多,保存也是最完整的收藏者。”
做过这样的事,谁还能质疑他在政治上的立场?
作为一个连自己公司都不怎么过问,一心一意搞研究,而且已经研究出成果的年轻科学家,谁还能再逼他在政治上表态?
布劳威尔要考虑观众们的感受,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章先生,您在柏林所做的一切,相信电视机前的观众和我一样感动。不过这个话题太沉重了,我们换一个,在乔治敦大学演讲时您曾说过您第一次来美国时的感受,您能不能说说在您心目中,美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这个问题真很难回答。”
章程沉思了片刻,凝重地说道:“如果没出那个乌龙事件,我会非常喜欢这个国家,喜欢可口可乐,喜欢好莱坞电影,偶尔还会嚼一块口香糖,最喜欢的当属艾萨克-阿西莫夫的科幻小说。
我相信会有很多和我一样的科学工作者,由于读了阿西莫夫先生的某一本书,某一篇文章,或某一个小故事而触发了灵感,相信会有很多公民因为同样的原因而对科学事业寄予深情。
当听到他过世的消息时,我为我明明有机会却没能拜访他感到遗憾,不过我并不为他担忧,而是为我们其余的人担心——因为我们身旁再也没有阿西莫夫激励年轻人奋发学习和投身科学了。”
毫无疑问,他这番话必然能够获得一大批美国科学家和喜欢阿西莫夫科幻小说的美国读者的好感。
诚恳真挚,无懈可击,连以观点尖锐而著称的布劳威尔都不想再为难他了,于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章先生,那现在呢?您现在怎么看美国?”
“我依然喜欢可口可乐,依然喜欢好莱坞电影,今后做实验时肯定还会偶尔嚼几块口香糖,但残酷的现实却让我不得不为NB电气在美国工作的职员,和我NB实验室在美国交流的同事担心。因为他们随时可能会面临一系列严重指控,上周发生的一切已经证实了这一点,没有哪怕一点的安全感。”
没有任何依据就提出那么多项严重指控,换作谁谁心里都不好受,布劳威尔再次伸出右手,一脸诚恳地说道:“章先生,对您、您的公司和您所服务的实验室,在美国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我深表遗憾。同时也请您相信,美国国会和美国政府会就此作出解释,并建立一个透明的、有保障的、有信用的,可以让在多国企业服务的员工受到公平待遇的机制。”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