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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灯火昏昏,床榻上的男童合了眼,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罗姝娘就坐在五步远处的桌边,瞧着这麻烦的小家伙总算是给睡了,这才放下手里的话本,悄没声息地探看了一番,见叶明远果然是睡得实了,这才举着灯,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
县令家给姬家三口安排的客房就在叶明远隔壁,托这位府台大人家小公子的福,这客房是目前为止,他们住过最好的居室了。
据县令家的下人们讲,这是他们府里最好的客房,里头用的东西都是新做的呢……
姬誉和罗姝娘两个倒也罢了,纯正乡下妹子大妮儿着实地激动了一回,一会儿去摸摸那桌子腿和椅背上的花纹,一会又爬到床上去看帐子顶上的长流苏和小银钩,简直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熊孩子。
罗姝娘心里暗自庆幸这是在开阳县衙,没人认识自家,若放在了京城罗家,让丫头婆子们瞧了,可不又是一场笑话。
隔壁房门虚掩着,里头也亮着灯光,罗姝娘轻轻地推开门进去,见姬誉手里松松地握着一本书卷,单臂支着头,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姿态放松而懒散。
从这边看去,里间的拔步床上纱帐低垂,香床软枕,某个小女娃疯了好半天,已是呼呼大睡得好不香甜。
“那叶家小子睡了?”
话虽说得温和,意思里却带了些微的不满。
真是个麻烦的小子,居然搂住自家娘子不放,若非他年纪还小,哼……
“睡了,这孩子先前娇生惯养的,骤然经了这般变故,也难怪会吓成这样。”
罗姝娘在姬誉对面坐下,眉宇间溢满了柔和的怜惜。
姬誉一瞧就知道她定是看着这小子就想起她自己小时候的事,哼,这根本就不能比么。
“嗯,说起来这小家伙也算幸运,才丢了两三天就碰到了咱们,不然谁知道被卖到田溪县是去当奴仆还是什么……”
姬誉说着说着忽然停住了,“奇怪,怎么也是田溪呢?”
这些拐子怎么都爱往田溪县跑,难道那儿有个大贼窝不成?
罗姝娘一愣,听明白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在心中沉吟了一番,忽而想到在田溪县见到过的那花灯戏班,不由得就是心中一寒,如果真是那般的话……
罗姝娘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己这一家人无权无势,根本不足以跟那么些人对抗……
“可是冷了?夜深了,咱们也歇息吧。”
姬誉伸臂把罗姝娘搂在怀中,这起伏有致的细腰,只能是属于他的,旁的人都休想!
罗姝娘顺势靠在自家相公的胸膛前,情绪快速地回升,嗯,看着瘦,还是挺有肉的么……
话说这些日子都是在旅途之中,住的都是差强人意,身为两个有洁癖的人自然不会歇得多好,如今换了略微高端大气上档气的高等客房,而且这屋子还分里外间,除了里间的拔步床之外,外间还有张罗汉榻,看着又大又结实……
两个搂抱在一处的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姝娘,咱们到那边歇着吧,免得吵醒孩子。”
罗姝娘心中甜蜜地轻声嗯了一声。
完全忽略了这些天来,这两只都是分床睡的事实。
县令家的罗汉榻果然就是结实,两个人的重量落上去,没发出半点声响,而且褥垫厚软,人就好似掉在了绵花堆里。
罗姝娘只觉身侧那人怀抱温热有力,面上落下了轻柔的亲吻,如同流连花间的蛱蝶儿,带着一点好奇,试探地接近,回应后的嬉戏……
虽然活过两世,算得有了些经历,却从未似这般,被珍惜如重宝,只不过一个拥抱,一个亲吻,就令人飘飘欲飞,浑然忘我。
罗姝娘几乎是本能似地回应着,两手伸进那宽宽的袍中,轻抚着,掌下所及之处,尽是光滑紧实,落到那敏感之地,还会感到对方微微收紧的肌肉和不由自主地战栗……
平时闲置遭人冷落的罗汉榻,此时正是热情激扬之时,眼看着炉中火节节升腾,这两只几乎就要忘掉这是在别人家的客房时,忽听隔壁房门左近传来了一点声响。
姬誉的身子就是一僵,热情未褪的罗姝娘有些迷蒙地望着自家相公,不解为何?
待听到又传来的闷声响动时,这才醒觉。
姬誉与罗姝娘对视一眼,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自己无声无息地起身,飞速地拢好衣衫,那象牙般的肤色在罗姝娘眼前一闪而过,虽然知道不合时宜,罗姝娘还是在心里流了把口水。
隔壁房间内没有灯亮着,只有从窗外映进来的少许月光和墙角挂的气死风灯的光芒,满室昏暗。
里间雕花镶嵌琉璃画的拔步大床上,叶明远的小身子瘦瘦长长,裹着锦被,显得有些孤零零的,呼吸倒很是平稳,他已经三天都没怎么睡好过了。
一道黑影轻轻推开房门,带进了微冷的夜风和淡淡的血腥气息。
黑影在黑暗里左右环视了一会,这才寻找到里间大床的方向,于是从怀中摸出一物,紧捏在手里,那物顶端尖尖,倒映着微弱的寒光,几滴血珠顺着滴落到了地上的席子,也是无声无息。
那黑影蹑手蹑脚地,接近了大床。
床上睡着的叶明远仍在梦中,也不知是否做了什么噩梦,皱起了眉头,一只手在身侧移动着,想要抓住什么。
这回,这小东西可就没那般好命了!
黑影发出无声的冷笑,臂上蓄力,一手高高扬起……
姬誉赶过来时刚好就瞧见一个人影举着刀朝床上猛刺,急切间摸了个什么东西就朝那人影砸了过去,把那人影砸得身子一歪,手上的凶器叮当落地。
那人先是一惊,身子就地一滚,俯身去抢地上的凶器,姬誉早看得分明,一脚踹了过去,这一脚用的力道十足,正中那人腰眼,那人被踹得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憋着闷哼了声,心知不妙,和身就朝窗子扑过去。
姬誉哪里会放他走,如影随形地就跟了上去一拳封住去路,那人低咒一声,也回了一拳,却是个虚招,冷不妨地迎面掷来一物。
姬誉心中一凛,并不托大地用手接,而是顺手从桌上扯了桌布去裹那东西,却是有些个迟了,只觉得鼻际一阵异味,便火速后退闭气。
姬誉后退的当儿,那黑影速度如脱兔走蛇,一头撞上窗户,撞坏了半边窗子,稀里哗啦地跳窗而逃。
“相公,怎么样了?”
罗姝娘听得这边没了声响,赶紧几步跑进来看,姬誉正擦着头脸呢。
却原来那人撒的是包生石灰,幸而姬誉退得果断,只是鼻际呛了一星半点,不然进了眼睛里可不是好玩的。
“方才有贼子进来刺杀叶小公子,可惜让那贼子给跑了!”
姬誉懊恼方才出手没有再狠辣一些。
“你怎么过来了,大妮儿还在睡?”
罗姝娘应了一声,“是啊,我听着那贼子的动静朝外头去了,这才过来的。”
不过想想还是不大放心,拉了姬誉就要回去。
谁知道出门的时候,屋里又跑过来一只小尾巴。
这眼泪汪汪牵着罗姝娘衣角的叶小公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这回是再也不肯一个人在屋里睡了。
二人无法,只好带着他,到了门口这才发现,原本给叶小公子守夜的婆子,却是昏迷着躺在房门口,想来是那贼人进来时打倒的。
这时才有县令府里的下人们拿着棍棒火把等物冲过来探问,乱哄哄闹作一团。
罗姝娘不禁撇嘴,这动作慢的,若不是有姬誉在,正好可以赶来给叶小公子收尸啊。
“什么!有歹人进了院要杀叶小公子?”
猛地从黑甜乡被惊醒的县令一听这消息,登时困意全无,从床上跳了起来,匆匆穿戴了就出门,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等才将将走到客房院子,又一个坏消息传来。
“你说,那昨日的歹人,在牢里杀了同伙,又打伤了狱卒,逃跑了!”
他娘的,什么时候自己这开阳县的大牢,越个狱这般容易了!又不是西市卖菜的可以随意进出!
等到了客院,先去安抚了叶小公子,叶小公子现下只知呆呆地拉着罗姝娘的衣角,两眼含泪,显然是给吓傻了,看得县令又是惊吓又是郁闷。
本来救助款待上官之子,怎么也能讨好下上官,现下在自己家里出了这事,可不就是自己失职?
而且到手的两个劫匪还没了,这不是明摆着说自己无能么?
县令又向姬誉说了几句称谢的场面话,转头进了叶明远住的那间屋子,见着了被打伤的婆子和地上的凶器,想到当时的惊险场景,更是面似玄坛,拍桌发怒。
“贼子这是欺我开阳无人么?”
早知道就不听夫人的,管他什么其中隐情,直接上了刑,弄出口供来就是,现下可好,弄得这一团乱相,可如何收拾?
正恼火间,却见自家的师爷也匆匆赶来,冲着县令使了个眼色。
“大人借一步说话。”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