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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日城到百家集虽然需要一整天的路程,但也因为路途偏远,沿途安全根本无虞。
李银凤说什么有个男人感觉安全些完全是空话。在县城生活了这么久,李银凤见识的要么是吊儿郎当的纨绔少爷,要不就是处处算计的精明商人, 少有那么两个她看得上眼的男人她又配不上。转年就满十六的她也满打满算的知道自己选一个如意郎君才是正理。
和乔远慧坐在马车里,李银凤的心思全都飞到了车帘外的关平身上。
乔远慧是多会看眼色的人啊,不然也不会从粗使丫鬟成功挤开陪李银凤长大的家生子丫鬟,继而成为李银凤最信任的人。只需要看一眼李银凤现下目之所及,便知晓她是在动什么脑筋。
本来不打算插手的,可突然想起关平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妹夫,苕花那死丫头凭什么能这么好命?眼珠儿转了两转,凑到李银凤身边拽了她一把,低声说道:“小姐,奴婢和关公子好歹是一个村的,几年没回去也不知家里是什么境况?奴婢能问问家里的境况吗?”
李银凤正愁着没理由和关平搭话,闻言岂有不允之理;且丫鬟想要同乡说两句话都要请教她,这也让她对乔远慧又添了几分满意,点了点头:“你也别光顾着问你自己的家事,好歹先问候下别人。”
乔远慧但笑不语,微微将车帘撩开,让李银凤能够清楚地看到关平挺拔的后背。
“关平,你怎么会在县城?”乔远慧从李家村离开之时关平都才刚刚去书院复课,而此时关平为了方便回乡,并未在头上戴着象征秀才身份的纶巾,不然在车马行前也不会被人轻视。
“我一直在朝日书院念书,下月是童生试和县试的时间,书院要放假一月。”关平微微回头礼貌回道,顺便伸手将道路旁伸到马车上的树枝给拨到一边,以免伤到掀开车帘的乔远慧,这被云英称作“绅士风度”的小动作立马换来了李银凤更多的好感。
生怕乔远慧下一句就扯开话题,李银凤干脆亲自上阵:“关公子真是不简单。听说朝日书院只有各乡镇最优秀的秀才才能入院进修,想不到关公子年纪轻轻便能获此殊荣。令尊令堂有你这么有出息的儿子定然是喜不自胜。”
李银凤这番话倒也不是恭维,想李家如今在朝日城也算得上富贵人家,李长海念书那就是李家的心病。三年多前,李长海被强行带到朝日城找了三个夫子关着门教了几个月,总算是让李长海侥幸考上了秀才。
李家听说朝日书院乃是朝日城最好的书院,想当然耳便想让李长海进朝日书院进修。可朝日书院偏偏有个臭规矩:不管谁家出多少银两,学生都要经过朝日书院考核,只要他们觉得你没希望参加会试,那你根本就连朝日书院的门都近不了。李长海本就没什么念书的天份,来朝日城之后生意倒是做成了几单,自然入不了人家朝日书院人的眼。
对于能够上朝日书院关平也觉得荣幸,可李银凤提及了关猎户,那就是他不可碰触的伤痛了,看了李银凤一眼,严肃了神色道:“李小姐谬赞了。家父过世多年,九泉之下若是有灵听李小姐如此夸赞定然是觉得欣慰的;家母倒是觉得在下做得不够好,若是明年考取了举人,那才算是她心目中合格的好儿子。”
乔远慧这才知道到眼前的关平竟然是朝日书院的学生,惊讶之余也是更加忿忿,凭什么苕花运气这么好,被卖给别人做童养媳都能遇上个如此出息的!自己不管是长相聪慧都不差,偏偏做了低三下四成天赔小心的丫鬟!
瞄了一眼双颊绯红的李银凤,乔远慧突然道:“要是关公子你考取了举人,那我家妹妹苕花不就是……”举人夫人么?后面这句乔远慧故意吞吞吐吐没说出来,昔日“关家小子”已经成了有功名在身的“公子”,而向来看不上的堂妹已经算是秀才娘子了,这让人情以何堪。
“苕花?苕花是谁?和关公子考取举人有何干系?”李银凤觉得苕花这个名字挺耳熟的,直觉这人和关平的关系不简单,必须得弄清楚。
“小姐有所不知。苕花是奴婢在家时的堂妹。当初为了奴婢哥哥和堂弟能顺利科考,家中长辈便做主卖了奴婢和苕花两人。奴婢运气好,遇上了三少爷去村里挑人,才能有福气服侍小姐;而苕花妹妹因着做事儿能干身体皮实,就被关公子的母亲花银子买了回去,当时是说给关公子做童养媳的。要是关公子金榜题名,奴婢那堂妹岂不是一步登天,比奴婢的命都要好……”
乔远慧说到这儿突然像是觉着自己说错了,一只手捂着嘴巴轻啊了一声道:“奴婢这话不对,小姐可是有福气人儿,要是以后能做个状元夫人,奴婢不也跟着水涨船高么?关公子现在还不是举人,这话不能说得太早。”
“关公子,不知你是否和远慧那堂妹……苕花完婚了?”李银凤听着乔远慧画蛇添足的解释后心情更显压抑,关平年纪轻轻怎么就成亲了呢?
“这倒未曾。家母曾经说过,待得关平金榜题名时再说亲事,而今云英,也就是苕花在家侍奉母亲尽心尽力,日后定然不薄待于她。”这话是贾氏一直在关平面前念叨的,但并未明说要娶云英为妻。关平一心扑在学习上,至今对男女之事未曾开窍,丝毫不明白贾氏说这些话的深意。
“不薄待?”李银凤轻声念了两句,嘴角慢慢往上翘起,“关公子和令堂真可谓是慈心仁德。”不就买个丫鬟在家里侍候吗,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关平无意和两人多说,转身和赶车的老苍头说起了沿途乡镇的风土人情;倒是李银凤推了乔远慧一把:“远慧,你不是说要问问你家里的境况吗?问吧,回百家集后本小姐准许你回家探亲。”
乔远慧这几年和家里完全失了联系,说不挂心也是假的,便顺势问道:“关公子,不知能否告知我祖父祖母、父亲母亲的消息?还有家里堂兄堂弟们境况如何?曾祖父身体是否安康?”
“曾祖父腾云五十六年听闻远贵哥和远福考上童生便与世长辞,远贵哥和远福为此错过了那年县试;五十八年倒是来了县城参加县试,可惜落榜而回;下月,他二人或许再战县试,期望能一举功成罢。”只要有人念书的家庭都会特别关注此事,关平便也选择了从此说起。
“你爹和榔头二伯在那之后完全分了家。远海嫂子给你家添了乔二宝侄子,年初远洋嫂子又添了个侄女乔大丫;加上祖父祖母还住在原来的老院子里。二伯家的远宏哥因着娶了春草纺的老板娘,如今接了二伯和二伯娘在镇上生活,远芬姐也嫁在镇上,所以搬出了李家村。还有大爷爷家,金蛋叔在镇上开了餐馆,到如今都还没成亲。三爷爷家也做了点小生意,日子倒还过得去。”
关平在家时云英便会拿这些事情在他耳边唠叨,此时说来倒也有条有理,三两句就把乔家这两年那点事给说全了。
乔远慧深知自家有奶看顾着指定是几家子当中过得最顺风顺水的,可是听来别家怎么貌似都混得不错,特别是二叔一家,怎么摇身一变都成镇上人了?
春草纺老板娘?!
等一等,乔远慧脑海里闪现了春草纺春三娘那艳丽的妆容,她好像是个寡妇的吧?这事儿在百家集又不是什么秘密,总不成春草纺换了老板?但,“娘”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
“关公子,春草纺的老板娘是叫春三娘吧?”乔远慧不可置信的重复问了一遍。
关平脑海里浮现两年前去镇上参加乔远宏婚礼时那母狼一般的眼神,身子不由轻颤了一下:“好像是。”反正春草纺的老板娘一直就没换过,陪着云云英给母亲买过几次绣品的关平只知道乔远宏娶的是个寡妇,但这样的话他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二叔和二婶都能答应?”乔远慧不可置信,春三娘今年起码三十了吧,乔远宏才多大?二十三还是二十二?
这话叫关平怎么回答,有些闲话女人能讲,他一个大男人要怎么说?反正有些事情乔远慧到了百家集随便找个人问下都能知道答案,他便不多言了罢。
乔榔头和罗氏自然不可能同意长子娶一个比他大将近十岁的寡妇,而且那寡妇还拖着个十岁的女儿。只是乔远宏一心想要攀高枝,趁着热孝的时候不知道怎的就和春三娘凑到了一块,要死要活的差点闹出入赘的风波来,最后乔榔头和罗氏眼看着热孝就要过完了,只好匆匆给两人办了婚事。
不过事后一家子倒也皆大欢喜便是。春草纺后院偌大的地方足够他们一家子折腾,乔远芬也因此嫁给了镇上一个开杂货铺的小老板,乔远福考试的银两也就不用再出现找驴滚面借钱的尴尬局面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