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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陶婉儿刚刚说话的声音,周萋画的话不过如蚊蝇,但这嘤嘤之声,却让陶婉儿惶恐不安,“那,那你,你想怎么样?”
周萋画从来不认为林竹儿是个有脑的人,她若是有脑子,也就不会相信周午烁的花言巧语,更不会被同样是鲁夫的年氏骗。
于是听她这么追问,周萋画心情微微平复一下,“倒不如,你许我们侯府平平安安的,你既然是合议团的少主,开口向我们大溏讨要一名小郎君,那还不是小事一桩?”
“你的意思是?”陶婉儿深吸一口气,抬头反问。
“只要你能允许我摆脱父亲杀人的罪名,我便能让启儿顺利跟你离开!”周萋画往前一步,对上陶婉儿的眼睛,认真说道,“到时,就算有人要欺负他,也有我们大溏给他做后盾!”
“噢……”陶婉儿声音上挑,“就这么简单吗?”
她的声音有点轻浮,让周萋画不禁一怔。
却见陶婉儿原本带着疑惑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嘲讽。
周萋画大惊,她……竟然被陶婉儿戏弄了。
“哎呀呀,看样子没法继续演下去了!”陶婉儿嬉笑道,“周萋画,我没你想想中那么傻,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面对陶婉儿的调侃,周萋画面红耳赤。
“竟然敢用启儿换你们侯府的繁华!哼……”陶婉儿鼻下发出一阵阵冷笑,“这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陶婉儿的反应的确让她大感震惊,但为了父亲,她努力地保持着冷静,“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嘛!”陶婉儿说着,从桌子上拿起匕首,慢慢地走向周萋画,“当然也不是没有其他可能,若是周午煜,他能自我了断,我到时可以考虑一下,向你们大溏的皇帝求情,留你们侯府一条生路!”
说着她就把匕首塞进了周萋画的手里,用力的握住了周萋画的手,“听着,别给我玩什么花样!”
她用力一推,便将周萋画推到门口,“索图!带她却见周午煜!”
壮汉推门,连拉带拽地就把周萋画推进了隔壁关押周午煜的房间。
门“吱呦”一声被壮汉关上,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随着房门被关上,房间里再次暗了下来。
周萋画握紧匕首,在门口站了好久才适宜房间里的光线。
铁笼泛着青色的寒光,周午煜蜷缩在笼子的一角,壮汉将周萋画推进来,从开门到关门也不过是弹指间,他一时间根本没有留意到门口站着她的女儿。
周萋画移动时,衣料的摩擦声,终于让周午煜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个人。
“谁!”周午煜吼道,一天没吃饭的他,褪去倦意,声音依旧很洪亮。
“阿耶!是我!”周萋画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气息,但声音还是难以控制的颤抖起来,她缓步走向铁笼,她想把手里的匕首藏起来,但越着急越出错,“当啷”一声,匕首落在地上。
“画儿,你没事吧!”周午煜立刻追问女儿的安稳。
“没,我没事!”周萋画蹲下身子,捡起匕首,却难过的哭了起来。
透着微弱的亮光,周午煜终于看清楚女儿手里拿的是什么,他将手臂从牢里里伸出,朝周萋画挥动一下,“画儿,你过来!”
周萋画吸一下鼻子,小碎步移到铁笼面前,顺着冰冷的笼竿慢慢滑动下去,“阿耶!”
“画儿不要难过,父亲不会有事的!”他伸出手,轻轻给女儿擦了擦眼泪,而后,拿过了女儿手里的匕首,“这是那林珠儿给你的?”
周午煜直接开口问。
周萋画点点头,想伸手去拿过匕首,却被父亲躲闪而过。
“她让你带进来的?”周午煜问道,手用力的握住匕首,“她是让我自我了结吗?”
“不,没有!”周萋画猛然抬起头。
“画儿不用担心,若是我一死,能换的塞外百姓安定,我也心甘!”周午煜头微微一抬头,脸上一副大义凌然的表情,眼中却闪动着点点泪光,“只是我想死个明白啊!”
周萋画能明白父亲的意思,他跟自己一样,都不能了解林珠儿为何有这么大的怨气。
林珠儿口口声声因为启儿,但若是启儿在侯府受虐待,她这做母亲的心疼也就罢了。
虽然说启儿不似其他有母亲疼爱的郎君受宠,但毕竟是项顶侯府的大郎,就算年氏做事有时没有分寸,但其他郎君娘子该有的,启儿一点都不差。
若紧紧是因为不让林珠儿带走启儿,她便要借着这次合议的机会下毒手,让整个侯府遭殃,未免小题大做。
倘若陷害周午煜很顺利,那无可厚非。
但倘若有差池呢,这可是事关两国交战的大事。
良久背后,周萋画终于平静下来,左思右想后,决定趁着父女俩单独相处的机会,好好将侯府跟林珠儿的过往理一下。
陈成玉在世时,周萋画只听她简单说过林珠儿与周午烁的事,跟一般青楼女子跟官家子弟的故事差不多,女的希望攀上高枝飞出苦海。
前半段倒也美满,周午烁顺利给林珠儿赎身,但后半段却因被年氏知道,闹了个人仰马翻,要说这周午烁对林珠儿应该也只是玩玩,或者说,还是嫌弃林珠儿的出身。
要不然她左抬一个姨娘,右纳一个小妾,却偏偏把林珠儿安置在外面。
“父亲?你以前可与这林珠儿有过交集?”周萋画小心翼翼地询问周午煜,她没有底气,这个问题总是有几分亵渎父亲的意思。
周午煜的脸色一僵,“画儿你……”他果然觉得被女儿这么一问有失颜面,尤其是陈成玉已殁的情况下。
“哎!”他长叹一口气,知道女儿这么问肯定是为了顺理思路,他努力回想着自己与林珠儿在什么地方见过。
“没有,我就只见过她一次,就是在海宁府!”周午煜说的是周萋画被雪妮劫持那天,林珠儿鬼魅般的躲藏在长廊下的事。
“也就是说,父亲,你在二叔跟林珠儿在一起时,你一次也没见过林珠儿!”周萋画再次确定。
“是的!”周午煜再次长叹一口气,他知道林珠儿这个人,还是在年氏把启儿抱回府,方德昭想把启儿放在自己名下,陈成玉被逼得没办法才告诉了他。
但他也是只听说了这么个人,却没见过面,要不然林珠儿出现在海宁时,他差点把她当成雪妮的同党给抓起来。
“那在海宁时,父亲可有为难她?”周萋画继续追问。
“没有,确定她身份后,我就立刻让余崖送她离开了!”回想当时的情况,周午煜一一说给女儿听,“哎,那是我最后一次见林珠儿,也是唯一的一次!自那以后,我就没见过她!”
听周午煜这么一说,周萋画更加疑惑,她相信父亲说的都是真的,但既然这样的话,那她为什么非要弄得父亲身败名裂呢。
“那在边塞呢?父亲可有见过她?”周萋画再次试探,希望父亲能够想起有用的事。
周午煜却又摇摇头,幽暗的月光下,周萋画看到父亲的脸变得有点僵硬,“哎,画儿,你有所不知,为父这次压根就没上过战场啊!”
一看周萋画面露诧异,周午煜补充道,“部队是三月末到达的大漠,便驻扎在距离边界三十里以外,四月一日,匈奴送来合议书,要我们在三日之内给出答复,宋云峥为不耽误时机出征,而后为寻他秦简离开队伍!”
说到这,周午煜深吸一口气,其实在宋云峥消失后,秦简出现说要寻找时,他就已经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
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两人,怎么会出现寻找的事,现在回想起来,从那时起,宋云峥跟周玄毅就已经开始着手要给自己女儿订冥婚。
宋云峥,你这个卑鄙小人,果然是他的儿子。
“父亲,父亲!您在想什么呢?”见父亲话说到一半,开始发愣,周萋画忍不住呼喊。
“额……没事!刚刚我们说到哪了?”周午煜回神,“再后来,你也应该就知道了,匈奴送来诚意,双方和解,寻人的秦简没有回来!”他侧目看向周萋画,观察着女儿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一开始听到秦简名字时的激动。
于是又试探地说道,“现在想来,这匈奴合议有点蹊跷!”当他看到女儿脸上露出好奇时,又说道,“大溏两名勇士在他们手里,按照兵场常规,挟人质要挟为常,且根据当时的兵力,敌方远在我们之上!合议一词根本说不通!”
“父亲,你的意思是说,这是匈奴设得局?”
不,我是怀疑这是周玄毅设得局,周午煜心中无声的回答,但他却不敢把这话说给女儿,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可以死,但他不愿让女儿受到半点伤害。
见父亲只是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周萋画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可是,若这么贸然前往大溏,合议团其实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或许……只是巧合呢?”
巧合!何为巧合,经过人为设计后,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周午煜心中一阵唏嘘,悲伤满腹,但他最后,却只能喃喃出声,“也许就是巧合吧!”
父亲的眼神有点落寞,周萋画没有继续问下去,但基本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父亲在这过程里根本没有见过林珠儿。
但林珠儿的针对性又这么强烈,“父亲,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可不可以试一下!”
周午煜幽暗的眼眸骤然一闪,“什么?”
“目前看来,林珠儿陷害父亲的最大症结是因为启儿的原因比较大,既然如此,我们就从启儿入手,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想邀请她到我们侯府一聚!”
“不行!”周萋画此言一出,立刻引来了周午煜的拒绝,“匈奴与我本就处于交战状态,你这时邀她入府,府中人多嘴杂,怕是为父还未洗冤,咱们已经……”
“我看可以!”周午煜的话还没说完,门口突然传来陶婉儿的声音,随后门便被推开,壮汉挑着一只精致的宫灯,陪着她从门口进入。
“我还正想见启儿呢,既然不方便进侯府,我听说你们京城的翠竹楼不错,明天一早,你带启儿去那里……见到启儿后,我再来决定要不要立刻杀了周午煜!”
她的声音是冰冷的,脸上的表情是狰狞的,紧紧抿着嘴,恨不能直接咬断周午煜的脖颈。
她身上每一个器官,都在表达着她的愤怒。
周萋画倚靠着铁笼,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林珠儿,你一直在偷听!”
“是啊,那又怎样!”她的脸微微上扬,露出得意的表情,“周萋画,这里是我说了算,不是你们侯府,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莫说是偷听,就是杀了你们父女,也没人管!”
“关于你们刚刚说的,我有必要补充一句,合议是你们先提出来的,而不是我们,我们向来善战,合议可是很丢脸的事!”她没有直视周萋画,只是高傲地仰着头,“此外,我们并不认识什么秦简,也没有见过他!周萋画,他不会就是送你玉佩的那个吧!”
陶婉儿说着,款步向前,袖长的手指掐在的脸上,似笑非笑地说道,“玉佩呢,怎么不戴了!”
周萋画倔强地把头往一旁一侧,不看她,也不说话。
“哈哈,还挺倔强的,没事,像周萋画这种人又美,又懂医的娘子,我们大漠正好需要,实在不行,随我去大漠!”陶婉儿说着,手便从周萋画的脸上拿开,一甩袖,转身,仰头大笑,“哈哈哈……”
“林珠儿,你若敢动我女儿一下,我定饶不了你!”周午煜双手抓住铁笼的栏杆,大声的怒吼。
“哼,周午煜,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不要考虑那么多了!”陶婉儿迈步出门,却又停下,她猛然回头,“还有,我再说一次,我是陶婉儿,不是什么林珠儿!”
摇曳的烛光,照在她狰狞的脸上,犹如魔鬼一样让人恐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