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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正投中祈鸾心门,她情不自禁再次抽出纸扇来,脸隐到了后头,反是吹香有些沉不住气,露出一口白 牙来。
祈男看着奇怪,不过檀香饼罢了,各房都有的小玩意,有这么值得高兴?于是也顺着她们的目光 ,看向拣妆。
三双眼睛六个眼珠,都盯到了桂儿手上,桂儿有些心慌,一不小心,便开错了柜门,将右边下头的门开了出来,见错了便呀地叫了一声,红了脸,赶紧又关上,继而开出上头靠里一个,也错了,小脸愈发红得不像。
“在最里头,” 祈男见其慌乱,便笑着提点:“靠我床头这里,自下而上,第三只抽屉。”
桂儿这才找到,其实也不怪她,祈男的东西一向是玉梭整理收拾的,她不过一个粗使丫头,平日小姐屋里都很少到得,哪知道这样详细?
因此也就叫祈鸾捡了个漏。她的眼睛是极犀利的,又正要找那样东西,因此桂儿开错第二个门时,里头银光一闪,又似有丝络露出,她便心中大喜。
“且住!”一见那东西,祈鸾便立刻叫住桂儿,“檀香饼罢了,倒是有件东西,我一向难得一见的,烦请妹妹赏脸,赐我一见!”
一见这语调祈男便觉得不详,心中不由得紧揣警意:“姐姐要看什么?”
祈鸾笑嘻嘻地站起来,自己走到床前台阶上,直入床内,轻轻推开桂儿,径直打开刚才开错的柜门,顿时便心花怒放起来。
一只银光闪闪,精致生辉,通体镂空,犹自散发出幽幽茉莉香气的银香球,正静静躺在柜子里呢!
“原来妹妹这里还藏着宝贝呢!” 祈鸾眼中放出绿光来,不管不顾,自己便伸手进去将那香球掏取出来,不过巴掌大的玩意,却做得极细巧可人。
圆溜溜的外部球体上,通身都雕上了镂空的茶花纹样,又有几只青鸟盘旋其上,花鸟围绕,枝藤蔓延。
内里却有着极精密的机关,两个同心圆环活轴,,第一环形活轴,两端装置在球下部内壁上,与球开合处成水平方向;第二环形活轴,装在第一环形活轴上下两端,与球开合处成垂直方向。在第二活轴上装置小盂,亦成水平方向。
那小盂中便是放置燃炭和香丸之处。
香球最上端便系着一根长长的银链,此时正盘在祈鸾手中,熠熠生辉。
“好个精细的玩意!妹妹真是有福!” 祈鸾整个人都来了精神,捧着那银香球,赞不绝口不说,眼中的贪婪之色,就连桂儿都看出来了。
“小姐,”桂儿 将身子靠近祈男,担心不已:“我看二小姐这样,好像不预备放手了呢!”
祈男更比她看得清楚,好家伙,原来今儿上门说了半天废话,还浪费本姑娘一杯蜜茶,就为了要这个东西?!
这可不是一般的玩器!我的姐姐,您可真有眼光!还真知道,一出手就要拿上好的!
“这香球是好,说起来也是姨娘给我的,” 祈男只有先搬出锦芳来做挡箭牌:“原是大姐姐去年端午节从宫里赏给姨娘的,我见了喜欢,姨娘便说,借我玩两天。”
祈男将个借字说得极重,并直直地看向祈鸾的眼睛。
不过祈鸾是何人?打定主意为此物而来,岂能容祈男一句话就打发了?!
“看这东西品相,自然是宫里出来的没错了!” 祈鸾只当没听见借这个字,她本来就像着悠茗,长得细眉长眼,如今愈发笑得眼睛成了一弯小缝:“一向听说,宫里娘娘们都喜欢用此物浓熏绣被,”说着她凑上去细细重重地闻了一鼻子:
“我刚才闻见的就是这个味道!妹妹别怪我说实话,真不是你才拿出来的香饼的气息!”
祈男头上垂下黑线来。
您到底是闻见了香还是闻着了银子?
“那香饼姐姐是不是就不要了?” 祈男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保存得住香球,只得先保住别的止损。
“香饼妹妹你只管留下,这香球么。。。” 祈鸾愈发做出爱不释手的模样,反正就将银球捏在手里,左右就是不丢。
“这东西不是我的,我,我不过摆两天,还要还给姨娘的。” 祈男做出怯生生的样子,再次搬出锦芳来。
“妹妹真会说笑,满园里谁不知道五姨娘满心只疼九妹妹?姨娘的东西,还不就是妹妹的东西?凭着妹妹去赏人,也没见姨娘说个不字!” 祈鸾笑得颇有深意,眼波留转处,都是话语。
祈男倒抽一口凉气,这么快二小姐就知道自己给玳瑁赏了镯子的事了?玳瑁二面做间谍?还是别的小丫头看见了多嘴?
这时祈男又想起来,那日去太太房里,祈缨连看门的小丫头都打点到了,祈鸾比祈缨更为老辣,想必。。。
“姐姐这话,我不明白,” 祈男自然是死不认帐的,“姨娘的脾气姐姐是知道的,她的东西我哪敢私下里就赏了别人?再说,要赏也凭姨娘去赏,我一向遇事,不出头的。”
说到这里,到底脸皮嫩还不太会说慌,祈男便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
祈鸾其实并不知道什么玳瑁受了祈男好处的事,不过她一向会使诈,不知道也装得极像心知肚明,不想祈男到底年轻,竟被唬住了。
一见祈男神情祈鸾便知,这事有了三成把握。她也不想打听出是谁受了好处,管他呢!这院子里有谁不是雁过拨毛?就看大雁是不是打自己头顶上飞过罢了。
只是祈男死不松口,祈鸾一时倒有些难以再继续。
于是她祭出苦肉计来,轻轻放下银香球来,不过还是放在桌上靠近自己的一边,又将右手放在其周围,将其环住,防止桂儿上收走了。
“我对妹妹一向诚实,” 将宝贝安置好,祈鸾这才叹息道:“不瞒妹妹说,嫁妆里样样齐备,只一件,没有这东西。昨儿翻书,看见易安居士有句:。。。。。。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倒羡慕得紧。没有这东西,哪得暗香盈袖?”
说着便又趁机捧起银香球来。
暗香盈袖?银子满袖才对!祈男心里恨得牙痒痒。桂儿悄悄凑近她耳边,低低道:“太太早赏了二小姐一对铜的,想必二小姐看不中。”
这还了得!太太的东西看不中,竟然还想抢我的?
祈男怒了!
“姐姐说得有理,不过香球好在小而精致,并不在乎是金是银是铜,” 祈男不看祈鸾,只对香球开口:“且里头香料也是关键,没有好香,再好的球也是个白求!”
祈鸾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白求?昨儿我替你求太太可不是白求吧?
于是她将这话直接说了出来,也是不将祈男放在眼里的意思了:“妹妹这话姐姐我却不解。凡事都有好坏,香球何物制造,自然也大有不同。人且不能说一事同仁,何况是香球?铜的上不得台面,正如有些人一样,金的?呵呵,那是宫里皇帝娘娘们用的,我也不求!倒是银的,我却觉得,正合着。。。”
她这里话没说完,外间传来一声冷若冰霜的声音:“银的确实是合适,只是不太合适二小姐,却合着我这个姨娘!”
是锦芳的声音!祈鸾的眼睛嗖一下转向身后,瞳孔猛地一缩,眼底顿时闪过一道寒芒。
祈男吃惊不比她小,是谁请来这尊大佛?祈男撑起身子来,向外张望,金香从锦芳背后冒出头来,冲祈男微微一笑。
“我当是谁,原来是五姨娘。本听说,姨娘病了,又听妈妈们说,姨娘如今声气不以前了。现在看来,全是风言风语,当不得真呢!“祈鸾眯起眼睛来,却并不起身。
姨娘只算半个主子,锦芳更可以不理会,祈鸾才懒得在她面前行礼。
锦芳不看祈男,眼睛盯住祈鸾,直直走到其面前,脸上一丝儿笑也没有,就连假装的社交性礼仪也没有。
“我也只当是谁,在九小姐屋里看中了那个,又看中了那个的,原来是咱家快出门的二小姐。一向听闻太太对二小姐不薄,既给找了个好婆家,嫁妆上又给得十分丰厚,十足十地赌了那些个说太太不重视庶女的人的嘴。如今看二小姐这样急吼吼的样儿,确也是不实的很呢!”
锦芳淡淡一番话,却比石头锥子还重还尖还利,祈鸾本是平静含笑的脸色一下变了,变得凶狠而阴毒,却还包含着十分的小心。
因锦芳的话里有二个十万斤重的字,她不敢不小心应付。这二个字就是:太太!
“五姨娘这话好笑,我可是万万不敢嫌弃太太给的赏赐,太太对我的好,是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
祈鸾的话被锦芳不耐烦地打断,她保持铁青的脸色,看上去真跟身子不舒服一样,其实身子还好,心里确实是很不舒服。
人还没死呢,头上就开始有秃鹫盘旋了?!
“太太此刻不在这里,二小姐这些马屁还是留着下回到正房里说才好,说给我们听,可不能保证替二小姐传到太太耳里!”锦芳冷眼看着祈鸾,唇边噙着刀锋般的寒意。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