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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我养出个娘娘来,太太能有今日的风光?如今倒了,不说供着我,反将我拘在这小院里,凭满天下说去,哪有这个道理?”锦芳声音不小,火气更大。
满屋子没一个人吭声。宛妃已成了宛贵人,这话没人敢在此时说出口。
锦芳犹自唠叨:“自小大小姐就受了不少委屈,也是她福气大,太太那样的磨折,她到底还是争出一口气来,因此也才给我长了脸,扬眉吐气!说起来其实我算对她不起,当时一是自己没本事,二是娘家屁也不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她,倒还给她不少拖累。她进宫之后,百般给我赏赐,其实我心里明白,”
话到这里,锦芳眼里已有泪花,祈男由不得大吃一惊,因锦芳一向在人前刚强,是宁可吵到撞南墙,也绝不会掉一颗眼泪的。
蕙姐姐的事,自祈男穿到这世便听人说得不少,可从来没听过如锦芳此刻所说这样的话。
“其实我心里明白,她一是给太太没脸,二来么,心里也是有意要让我难堪的。”锦芳终于潸然泪下。
这是什么意思?祈男不明白。五姨娘不是一向以宛妃娘娘独偏疼自己为傲的吗?每次凡到年节,宛妃可谓是得了机会便大把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地赏赐给锦芳,每 回锦芳也都是受之极骄,甘之如饴。
怎么又叫作,有意给五姨娘难堪了?
“她知道我什么也没有,当年因此令她在太太面前受尽凌辱,若不是进宫后有了机会,蕙儿这丫头将来必要毁在太太手里的,”锦芳此时已是泣不成声,“当年也是我太过软弱,总想着太太是正房,我不过一个茶水铺里出来的穷娘们,怎好跟太太这样身份的去争?也就害苦了蕙儿!”
祈男的眉心,眉心一点一点越凝越紧,本是春水般的眼眸,也慢慢浮出寒霜来。
“因此她嘴上不说,行动只拿金银来压人。每回二老爷带信来,信上她总对我一字不提,只说赏钱,大把的赏钱。太太自然是难看了,我呢?我脸上就有光彩了?显得我养她出来,只为了钱!其实我并不要钱,若她能如你刚才似的,只要有一句话儿,一句亲对我说的话儿,哪怕只有几个字,我也满足了。”锦芳手里的鸡缸杯,被捏得直发抖,一如此刻锦芳的身体,哆嗦地,如秋风中的枯叶。
“所以我后来才如此要强,头回我亏了蕙儿,现在我有了本事,后头有了靠山,对你便再不能跟你大姐姐似的,我不要你将来回报我,”锦芳哭得满脸是泪痕,头也抬不起来:“只要将来,别恨我就是。。。”
祈男慢慢咬紧牙关,眼眸深处,掠过一道寒芒,前路有多艰难,透过锦芳今儿这番真心话,她这才微窥其貌。
锦芳的现在,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将来。落进太太手里,以自己现在跟对方的关系,太太是绝不可能替自己寻门好亲的。
“不想这样,亦是害苦了你!”锦芳的声音已经呜咽得听不清了,却还在挣扎着继续:“如今宛贵人这样,太太正好将咱们捏在手心,要想你好,只有对她俯首称臣。可是有了前头那些事,太太又是睚眦必报的心性儿,哪里就是容易扳得回头的?!”
一字一字,全都重重打在祈男心上。刚才的美食,全化成了煤石,沉甸甸地填在祈男肚子里,顿时叫她没了胃口。
锦芳很快就没了声音,金香艳香两个将她扶进了净房,玉梭亦扶祈男回了自己屋里。
梳洗之后,祈男换上水绿纱衣,淡蓝小衣并一条白纱裙,沉默不言地倒在床上,看着头顶帷幔,一言不发。
玉梭进进出出几回,看了看祈男脸上神情,欲言又止。
最后一次进来铺设自己的铺盖,玉梭目光又一次从祈男脸上扫过,祈男淡淡地开口了:“有什么话只管说,还要我逼你不成?”
玉梭低下头去,左思右想,方道:“小姐,刚才姨娘的话,我自来了就没听姨娘提过,今儿是头一回。人都说酒后吐真言,据奴婢看来,确有几分是实的。”
祈男暗中叹气,这还用你说?看锦芳的神态就看出来了。
“九小姐别怪我多嘴,姨娘既这样说了,九小姐今后,”玉梭犹豫起来,祈男半撑起身子来,瞪住她,玉梭方又继续了下去:
“九小姐今后就该多与太太亲近!”话到这一步,玉梭索性也就没了忌讳,直说了下去:“姨娘心里明镜似的,必不怪小姐。太太那头,虽一时半会回不转头,可长久下来,总归能捂热一些。二小姐就是个样儿,六小姐如今也正向这条道上挤着。小姐年纪又小,时间还多,退一万步说,总比现在这样静候等死的强!”
话说得猛了,祈男大眼睛愈发粘到了玉梭身上,后者为难地低下了头:“我知道小姐要怪我,可奴婢一心只为小姐好,就算要怪,奴婢也只有实话实说!”
祈男复又躺了下去,眯了眯眼睛,隐去眼底的一道幽冷锐光,一只手垫在自己脖子下,若有所思。
当真只有投靠太太这一条路?且不说这条路行不行得通,不给自己留后路就不是聪明人办的事!太太是怎么样的人物?对付她狡兔三窟是必须的!
当年锦芳就是吃了这个亏,只将祈蕙交给太太,一点别的心思没有,最后怎样?一条道走到黑!
祈男睁着眼睛,直想了半夜,听见外头敲了三更,方才微微闭眼,养了会子神。
次日早起,玉梭刚刚将铺盖收拾了出去,就再没见人影儿进来,倒是玉香伺候着祈男梳洗了,桂儿进来出去,几回祈男想问她玉梭去哪儿了,看看玉香,又将话头忍了回去。
“九小姐,穿哪一套好?”开了床后的衣箱子,玉香笑着来请祈男。
祈男凑近了大略一看,指着其中一件粉白偏襟对眉梅竹菊纹样印花缎面立领袄子道:“就这个吧,裙子我记得有件白底洋红刺绣裙脚细褶裙,就配上一齐吧!”
玉香犹豫地笑:“九小姐,裙子是旧年做的,穿过二三回了!”
祈男本来已经走到窗下,听见这话便回头看了她一眼,口中微嗔道:“穿过二三回就不能穿了?又不出去见客,家常穿穿罢了!”
玉香忙点头称是,赶着将衣服取出来放去床上,又陪笑解释:“不是,奴婢的意思是,小姐新做的春衫裙子还有二箱收着没动呢,何必又穿那旧的?”
祈男懒得再跟她说,先看了一眼窗下书案上的各色纸堆,心里略想了一下,方才走到床边来穿衣服。
玉香忙伺候着,却是手脚不太麻利,不是套袖子里挂了手,就是系裙子时掉了绦子,从箱子里取出一双鞋来,却是两只不一样的。祈男本欲训她二句来着,终于还是忍了下来。
总算穿戴整齐,玉香请着祈男妆台前坐着,便要给她梳头。祈男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才给你的衣箱子钥匙呢?”
玉香哦了一声,拍了下自己脑袋道:“看我这记性!”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串儿来,陪笑送到祈男手里。
祈男在心里冷笑,自己收进了床内拣妆里。
玉梭总算在这时进房里来,一见玉香站在祈男跟前,不觉就是一愣:“怎么还没弄好?行了,这里我来,你出去,让厨房里就送饭进来吧!”
玉香撇了撇嘴:“姐姐才去哪儿了?我这里就快完了,好容易轮着我给九小姐梳回头,让我伺候着吧!”
玉梭瞪她一眼:“这有什么轮不轮的?”她的声音不大,可语气却是不好:“本来这就是我份内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了?外头许多事没做呢,你看着小丫头们去!”
玉香不吭声了,丢下手里的牙梳,重重走了出去。
玉梭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祈男在镜子里看了个明白,待玉香人出去,方问玉梭道:“一早上不见了影,想必是有事。正好现在没人,说吧,你去哪儿了?”
玉梭回头冲她一笑:“哪儿也没去!”
祈男看见玉梭的笑容,也就笑了:“知道你出不去,左不过院里这几处罢了。又有什么新鲜事?”
玉梭走上前来,凑近祈男耳朵,低低地道:“我是没出去,不过有人给九小姐送信来了!”
祈男惊得身子也来不及转,就着镜子里瞪出一双大眼睛来:“谁?给我送信?”
难道是玳瑁?吃了一二回好,吃上瘾来了?不会吧?
玉梭愈发压低了声音:“九小姐再猜不到,是锁儿!”
锁儿?三姨娘院里新来的那个小丫头?她来这里做什么?一向没听说玉梭跟她有特别的交情呀?
“说起来没什么特别,锁儿是我一个远房姑娘的亲戚,本来并不知道,那日小姐去了三姨娘院里,我跟她聊几句闲话才知道,竟是一家亲眷呢!”玉梭笑眯眯地说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