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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紫嫣只觉得悲愤莫名。
万克弘自从去迎接她父母骸骨后,每到一处都会给她写信。告诉她现在到了哪里,路上遇到了什么。虽是没有什么露骨的话,可是字里行间却让她觉得情意绵绵、深情无限。
时间久了,她对万克弘生出了几分喜爱和期待的心思。有时晚几天没收到信,竟是会觉得惆怅万分。
她痴长了十五年,竟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种心情。
被人牵挂,被人嘱咐,被人思念……
只觉得十分幸福。
渐渐地她把姜恒忘到了脑后,有时偶尔在府里遇见,也只是平淡如水的笑笑,再没纠缠过。
她幸福、她快乐、她满足、她开心……
直到前天,她接到了万克弘的信,信里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去看看安氏。
安氏是她未来的婆母,她岂有不去看之理。于是,她向雪梅禀告之后,便带着丫鬟婆子们浩浩荡荡地去了万家。
结果……
还没进万家,就遇到安氏担着一对大水桶从外面往家里担水。
安氏穿得即寒酸又破旧,以至于柳紫嫣身边的丫鬟把她当成了路人,还向她询问往万家的路怎么走。
柳紫嫣只见过安氏两面,一次是勿勿见面,另一次安氏给了她一副镯子。所以,她虽见到这个老妇人面目有些熟悉,却没有往安氏身上想。
到了万家,见到了穿着补丁衣服正在打扫院子的妹喜。
柳紫嫣只觉得心情畅快至极--
在姜府时,好吃好喝的待着你不要,非得往万家这个穷地方跑。你不是想飞到高枝变凤凰吗?凤凰没有变成,倒成了落草的乌鸡。
妹喜神情坦然,泰然自若。向着柳紫嫣行了一礼,便依着妾室的规矩站在一旁。
柳紫嫣只看得心中冒火,再见到妹喜不急不躁、无喜无悲的样子,胸口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走上前去,啪啪两巴掌打到了妹喜的脸上。
一刹那儿,万家院子里寂静极了,柳紫嫣带来的丫鬟婆子呆怔在当场。
提着水桶吃力往家走的安氏愣在家门口,连水桶掉落到地上也没有发觉。
……
从万家回来的柳紫嫣,越想越不忿,越想越不甘心。凭什么妹喜会得到安氏的喜爱?凭什么安氏要让自己向妹喜道歉?妹喜只是一个下人,自她可是主人,如果道歉的话以后她还怎么在姜府里行走?
可是安氏不依不饶,拿着柳紫嫣打妹喜巴掌的事情说个不停。
“我们家只是寒门小户,讲不得那些大家的规矩,什么主人奴婢的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只知道妹喜在我们家呆了两三月,不仅勤奋能力,人又乖巧伶俐,我是真心拿她当女儿疼的。你欺负我这个糟老婆子可以,但是不能欺负我的女儿。谁欺负我的女儿,我就跟谁拼命……”
柳紫嫣只听得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谁见过要为婢女出头,执意要压未来儿媳妇一头的婆婆?
她甩袖就要走,安氏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原来,这就是姜翰林家的礼数?”
柳紫嫣猛地扭过头,瞪着安氏目齿欲裂。安氏可以骂她,可以骂任何人,她都不在乎,可是安氏不该提到姜恒。
她这条命是姜恒救的,她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姜恒。
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在她面前诋毁姜恒。
一想到将来就要和这样的农妇长长久久的生活下去,柳紫嫣就觉得从心里一直苦到嘴中。
她从荷包里拿出炭笔快速的写道:“我姜家的礼数再不好,也绝对干不出宠婢灭妻的行为。”
安氏抬起头,轻蔑的微笑,“这话姑且不论真假,可我万家的人却干不出正妻不当,非要上赶子当妾的……”安氏说完这句话,拿眼瞅着柳紫嫣。
眼睛里不知是轻视还是嘲笑,又或者带着那么一丝后悔和痛惜。
柳紫嫣后退了几步,脸色变得煞白,眼睛猛地往妹喜那里看去。
妹喜垂着头,看不清是喜是悲。只是那紧紧咬着的唇,却暴露出了一丝紧张和窃喜。
柳紫嫣刹那间全明白了,顿时间冷汗如雨。
雪梅在侧院听完丫鬟的禀告后只觉得谛笑皆非。
柳紫嫣还没过门就和未来的婆婆有了口角之争,将来还怎么生活在一起?这可不是后世,媳妇能和婆婆分开住。哪怕就是后世,也断没有独生子弃着老妈不养和媳妇单独过的。
柳紫嫣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她的聪明劲就从来没有用到正途上?
万家巴结着姜家,没有姜家万克弘什么也不是,柳紫嫣却能把安氏气得说出如此狠的话来,安氏定是被她气得狠了。
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可是还得去安慰柳紫嫣。
“你是小辈,怎么能和未来的婆婆使性子?她不过说你几句,你听着就是,回头你找万克弘抱怨就是,怎么能当众让你婆婆下不来台?”雪梅苦口婆心的劝道。
柳紫嫣抬眼看了看她,人没有动,脸上却露出嫌弃的神情。
雪梅叹了口气,不再说了。
又略说了几句话,便退出了她的屋子。
“瞧她那样子,连妹喜都斗不过,将来还怎么主持中馈?难道谁和她生了气,她就上一次吊吗?我还真没见过没过门就和婆婆吵架的,吵不过居然要上吊……”刘忠媳妇扶着雪梅的胳膊,忿忿不平地说道。
“妈妈不要这么说,这事好歹我也是有一定责任的。”雪梅摇摇头,阻止刘忠媳妇再说下去。
妹喜要去万家,她虽知道妹喜的心思,却没有出手阻止。如果当初她阻止了一下,柳紫嫣也不会在万家被安氏骂。
她痛恨柳紫嫣,可是女人大凡在这件事情上都是有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当初出手对付柳紫嫣,也只为她对姜恒有意。如今柳紫嫣遇到了同样的事情,心头虽然有兴灾乐祸,却也有一丝伤感在里头。
“妈妈明日再去万家一趟,送些东西给安氏,顺便问问她的意思。这件事情双方都有错,以后就揭过不提可行。”雪梅想了想又道。
虽然恨柳紫嫣,可是有些事情她必须出头处理和出头。柳紫嫣当众顶撞安氏是不对,可是安氏也不该当众打柳紫嫣的脸。
刘忠媳妇点头,“太太说的极是,表姑娘再有不对的地方,那也是咱们姜府的人。安氏再有不满,也不该当众说出那些话。咱们姑爷和表姑娘可是清清白白的,若是闲话往外传,姑爷可怎么做人哟?”
刘忠媳妇是怕闲话变成谣言,最后柳紫嫣和万克弘婚约取消,姜恒无可奈何纳妾。
雪梅心知肚明却不说破,只是微微一笑。
……
一转眼,时间又过了几天。
姜恒急躁的在庭院中走来走去。
两天前,雪梅就有破羊水的迹象,把姜恒唬了一跳。可等到产婆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将雪梅送入产房,她的阵痛又停止了。
结果大家以为是虚惊一场,就又把人送出来。
可是送出来没多久,雪梅又开始喊疼。
就这样折腾了两三次,倒把雪梅折腾的受不了,一直嚷着就呆在产房不出去了。
产房内,雪梅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呼痛声,犹如一记记重硾砸在他的心房中。令他坐定难安,心神焦躁。
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在院子里打乱,双手不停的互搓,每走一步都要往产房那里看。
倒是姜老太医和刘承志存得住气,俩人坐在檐廊下一边吃茶一边低声谈话。
看到姜恒犹如没头苍蝇一般乱转,不由相视而笑。
“想起我家那口子刚生明珠时,我也跟恒哥一样……听到孩子他娘在产房里的声音,恨不得自己进去替她受了……”刘承志呵呵地笑。
姜老太医捻须而笑,颌首道:“头几天就派人请寺庙里的师父每天诵九九八十一遍的《难月文》经,遇到路上的病弱鳏寡乞丐难民也叫下人都施了粥饭,又减免了今年田庄的三成田租……咱不求别的,只求这孩子平平安安出世,母子皆安即好。”
刘承志听到这些,感动不已。
产房内,刑氏紧紧握着雪梅的手,不停的在替她打气。“沉住气,听产婆的,叫你吸气就吸气。不到关键时刻,千万不敢消耗力气。”
雪梅死死咬住嘴唇,将下一声痛呼湮没在唇上的鲜血中。
可是下腹的坠痛感越来越强,身体好像要被撕裂开来,有东西正拼着命的想要从她身体里出来。
她忍不住一声大叫,“阿恒,我痛……”
院子里的姜恒差点扑到地上,急步几步跑到窗下,敲着窗户大喊:“雪梅,我就在门口,你不要害怕,我守着你和孩子……”
产房里的雪梅只听得泪流满面,想要抬起手擦泪,双手被刑氏和刘忠媳妇死死摁住。
旁边的产婆却是一喜,低呼道:“快,产道开了……太太再用些力……您随着奴的话使劲……来,吸气,吸气,慢慢的出气……”
“我受不了了……”雪梅大喊,“痛……太痛了……”
窗下的姜恒听到这一声声的呼痛声,只觉得双腿颤抖,站也站不稳,“雪梅,要不然咱不生了,咱一辈子不要孩子了……要不然,我进去替你生了吧……”
产房内外,都被姜恒这句话给逗笑了。
就连正在剧痛中的雪梅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可是她的笑容很快僵在了脸上,一股热流从她体内流出……
她的眼,睁得大大的,用力抬起头,想要看看那个折腾了她好几天的小东西。
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划破了姜府的上空,院里院外所有的人都站直了身子,急切的往产房那里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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