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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梓臣仰倒在床上,目光不转的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愈是紧盯着,越是感觉自己陷入到了一个巨大漩涡的视线错觉中,无力自拔。他闭上了眼睛,安静的陷入沉睡。
梦里格外的混乱,又像是长长的流水线一般,从他幼儿第一次记事时开始,直到现在的种种,都走马观花清晰的一带而过。那样的真实,仿佛轻易就能够触碰到,甚至轮回过去,再次经历一次。
沉舟曾经执行过许多次的任务,然而在这些任务中,有简单的,抑或有艰难的,却从没有杀人这一项。夜半时分,当一切都陷入到万籁俱静时,他的身影融合在夜色之中,悄然出动,目的却只有一个,完成蓝卿颜交给他的任务。
不问为什么,只是单纯的执行,因为他是他的主人,是他这一生都不能背叛的存在。
轻易地翻越围墙来到了红梓臣所居住的地方,这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冰冷男生所居住的房间不算太大,颜色单调,但是却格外的整洁干净。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他轻轻地掩上窗子,只能透过从外面倾泻而下的月光看清屋子内的景象。红梓臣躺在床上,闭上的眼睛,面上呈现出无限的安逸,长长的眼睫投落出密密的阴影。
沉舟翻手,袖口露出一道尖锐的冷色光芒,那匕首古老而锋利,刀尖上还淬着无色无味的剧毒,能够顷刻间让人毙命,同时不被任何人查出死亡的真实原因。只是一瞬,他不会遭受任何的痛苦。沉舟这样想着,缓步走近那张床,匕首的光芒瞬间盖过房间内的朦胧月光,成为耀眼的光点。
沉舟立在床侧,隐去眸中一切不忍的心绪,手上用力,对准他的心脏,狠狠的扎了下去。
红梓臣原本紧闭的眼睛豁然睁开,瞳孔反射出蓝色的眸光,没有任何情感,凛冽逼人。沉舟的手腕不经意的一抖,就感觉到有一股力量生生克制了他动作的继续。红梓臣轻巧的抓住他的手腕一转,看似轻松,那力量却让从未露出破绽的沉舟挣脱不得,指尖的一点力道让沉舟感觉手腕仿佛断了一般的疼痛,紧接着那匕首被卸掉,坠落在地。
沉舟不敢放松警惕,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蓝卿颜的命令——杀了他。眸中闪过一丝狠厉,沉舟不顾手腕的疼痛,身形矫捷,直袭面前的红梓臣。
红梓臣敏捷的侧过身子,躲过沉舟一连串的攻击,冰蓝色的瞳眸空洞无神,更像是一种高傲的睥睨。沉舟感觉他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有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力量,让人生出想要逃离的思绪,却又不得不咬牙继续坚持着。
沉舟很快就落了下风,他实在是无法想象一个看似普通的平常人,怎么可能短期之内爆发出这样恐怖的力量,甚至让他感觉自己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一个力量衰微的蝼蚁。他从外套内兜里掏出一柄手枪,枪口直对着红梓臣,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子弹飞旋着临近红梓臣的面上,可他却没有闪躲,微微抬起手,手掌冲向子弹飞射过来的方位,一瞬间爆破出来的风倒吹,让红梓臣的黑发凌乱,身后的事物尽被掀翻在地。那子弹仿佛笔直的没入他掌中,却又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好像被顷刻间吸入到了异度空间一般。
沉舟还在怔愣时,就察觉到耳旁的空气被扭曲抽动的呻吟,一阵翁鸣声震动着他的耳膜生疼。那枚子弹又再次从他耳旁的空气中凭空挤出,力量没有减弱反而速度更快的射向沉舟身后的墙壁上。耳廓还带着子弹灼热的擦伤,有点点黏腻的液体流下,沿着颈子,落到衣领里。
红梓臣睡衣领口的扣子零散,露出半片胸膛,正中的位置出现了一个闪烁着蓝色光芒的图案。沉舟不会记错,那是蓝家的家符,是每一代蓝家嫡传血脉中,被命运选中会成为继任家主位置的人才会显现出来的图腾家符,终身携刻在身上,成为无法替代的标示。那标示在他第一次来到蓝卿颜的身边时,曾经见到过他后背上浮现的,却不像眼前他所见到的这般圣洁,让人移不开眼睛。
能够自由的操控人或物体的空间转移秘术,是只有蓝家人才能够拥有的先天禀赋。那么眼前的人,真正的身份……沉舟不敢想象,可是面对着这样一个周身气质冰冷迫人的男生,他却控制不住自己臣服的内心,双膝不由自主的砸落在地上,深深地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沉舟夜半惊扰家主,还请,恕罪……”
……
西西这一夜睡得并不好,她始终再做一个梦,一个混沌的梦,感觉深刻入髓,却又在下一瞬忘记了前一秒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她梦见自己被包裹在一个坚硬的壳里,无论怎么样去敲打,去呼唤都没有人去应她。渐渐地,她不再挣扎,而是静静的呆在这个壳子中,透过半透明的壳体,观察着外面的世界所发生的一切景象。
那时,她的父母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他长得很漂亮,眼睛像妈妈一样明亮动人,脸庞的棱角像老爹一样分明耐看。他们仿佛早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一般,又或者从最一开始,她就从未在他们的生命中出现过。那时,老爹不是猎人,而是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妈妈是全职太太,虽然家庭算不得太富裕,但从他们的小脸上能够看出来,他们很满足。
她又透过壳子看到了妖界森林的景象,在树林中穿梭的身影,隐约觉得熟悉,直到那人影静止,她才看清那人的脸庞,是飞羽。他不同于她最初所见的模样,呆萌的气质少了几分,更多的是一种傲然和冷峻,似乎又不像她所认识的飞羽。飞羽是狐族的首领,在他的身后跟随着无数的忠实的手下。红舞跟在他的身边,看向他的眼神依旧是爱慕的。而在他们身后跟随的那群人中,她还看到了微絮。也不同于她如今的认知,微絮并没有获罪入狱,而是在狐族拥有着护卫队统领的头衔。
一切的一切,都在朝着她所不知的方向进行,而她只是作为旁观者,去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却不会对他们的生活轨迹造成一丝一毫的改变。
眼前的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实的?是她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还是她不小心混淆了现实和幻觉,她究竟是不是存在的,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关着她的壳子一天一天的在缩小,她闭着眼睛蜷缩在其中,感觉身体在逐渐变得轻盈,体内有一股热流在源源不断的流转,传递到四肢百骸,带来别样不同的感官体验。一切都已经变得不像曾经了,正如整个纷乱的世界,正如她自己……
直到有一天,关着她的那个沉重的壳子突然碎裂,她感受到来自外面世界的光明,心脏的跳动变得越来越强烈,她缓缓地张开眼睛……
有一抹金色的光芒瞬间隐去,西西从床上坐起身,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落在她的脸颊上,有着暖暖的感觉,却没有真实的触感,让人难以抓住。她转头看向窗外,清晨的阳光不太灼热,却有种刺目的感觉,让她下意识的移开视线。
飞羽感觉到动静,起身时正看见西西偏头向窗外放空的侧脸,似有一种朦胧亦幻的感觉,让他的心里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下意识的就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指尖冰凉,不似平日里的温暖。他将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脸颊处贴上,喃喃的道:“老婆,你怎么了?”
“没事。”西西此时觉得微笑都似乎变得有些多余,她的周身都是疲惫的,头脑却清醒的很,眼中所见到的一切都仿佛蒙了一层纱,不太真实,更不能勾起内心之中的七情六欲,变得很无趣。
“今天是要上课了吧?”她说着轻轻地抽回被飞羽握住的手指,从床上走下来,到桌子前把一摞书籍都一股脑的塞进书包里,甚至都懒得看一眼,只是走一个过场一般。然后,她转身走进卫生间去洗漱。
飞羽久久的注视着关上的门,直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又说不清楚。西西的气质和平日里有着天壤之别,明明是她,却又感觉不是她……
飞羽感觉到贴近自己衣兜的皮肤有一阵灼烫,皱了皱眉头回过神来,手指向衣兜里一伸,触碰到了那枚小小的联络球。而此时那个联络球正在不断地闪烁着光芒,而且温度在不断的升高。那是茹威上一次同他见面时,交给他的。此时那联络球有了反应,就说明茹威找他有事要商量。但是他谨记着茹威交代给他的话,一定不能让西西发觉,于是下意识的抬头,见卫生间的门关得紧闭,才放心的再次将目光投落在那枚小巧的联络球上。
此时那枚联络球上浮现出了一圈字迹:今天上午十点钟左右,找机会从西西身边离开,到西京街的广场后身来见我。
飞羽将联络球收好,刚刚起身,就见西西从卫生间里出来。不知道为何,他如今在看见西西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时,总会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接下来,该去吃饭吧?”西西的眸子盯着他,隐隐像是在询问他,可语气更多的却是自言自语,飞羽还没等做出反应,就见她径直转身,从卧室里离开。
他停留在原地,攥紧了拳头。如今的她,仿佛连做平日里成为习惯的事情都显得那样的僵硬古板化。为何她会在一夜之间就发生这样巨大的变化?也许,他可以借着和茹威见面的机会,向他询问一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