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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结果的空档,正襟危坐的小娘子们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岑六娘陪着玉颜长公主和惠歌公主四处走走,薰然则走到了王紫汐的身边。
“王娘子怎一个人坐在这儿?不过去和大家一起猜字谜玩?”薰然笑容真诚,语气关切,让被孤立的王紫汐一阵感动,口中便有了实话:“不是我不想和她们玩,是她们不理我。”
说着,眼泪儿便一颗颗滴落。
薰然赶紧掏出帕子递给她,柔声劝道:“王娘子莫哭,这时候可不能掉眼泪儿,被人笑话。”
王紫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接过帕子擦泪言谢。
薰然见她情绪渐稳,这才步入主题,开口问道:“刚刚妹妹示香时,我正好去更衣,未能一睹,所以特来请教。”
王紫汐闻言,眼眶立马又红了,眼泪滴溜溜地在里头打转,似乎又要哭了。
“别提那劳什子香了,今天我是丢人丢大了。”王紫汐又是伤心又是气恼,“当初调制出来明明没有这腥气,怎今日就出了这事。”王紫汐使劲拧着手中丝帕,可见心里头烦躁到了极点。
薰然低声劝慰,随即又话题一转,欲言又止道:“其实……娘子这香的问题主要出在一味香上。”
王紫汐闻言,猛地抬头,泪汪汪的眼儿瞧着薰然问道:“叶娘子刚刚展示那雪魄妙香,便知娘子精通此道,求娘子指点一二。”
薰然含笑道:“精通不敢当,只是家族以此为生,故而略懂一些。娘子的香里头是不是有一味麝香?”
王紫汐脸色微变,敛眸低语:“是。”
“问题就出在这麝香上,这香取自香獐子,味腥,入香时需热水浸泡融化,再用泉水稀释才能使用,娘子若是直接添加,即便当时其它香料盖过了它的腥气,熏点后,火温使其加快挥发,腥臭之味便会更甚。”
王紫汐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道:“竟然是这样,怪不得之前没加这味香之前,这香并没有怪味儿,早知道就不听姨娘的加这香料。”王紫汐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
薰然嘴角微扬,心中暗忖,果然这里头有事。
“香料本身具有各种基质,所谓和香需得相辅相成,浑然一体才是,娘子添加此香后,难道未曾熏点自品过吗?”薰然问道。
王紫汐此时对薰然又是崇敬又是感激,便将此香之事说与了薰然听:“不瞒叶娘子,我是不会制香的,可父亲非得让我来参加这品香会,幸好我家魏姨娘给了一张香方,我便按那研制。谁想这香其中的麝香一时未能购得,我等不及便先将那些融在了一块,待到今日午后,这麝香才送进府,我便切了一些用粘土和了进去。想着都是按方子做的,应该没问题,不想问题却真得出在这最后一味上。”
王紫汐唉声叹气,悔不当初。
薰然仔细听后,摸不准这事是王家的内斗,还是其他人的借刀杀人,若只是王家的一个姨娘想让正房的女儿出丑,此事倒不严重,但若是借刀杀人,那此事就变得十分凶险。
“王娘子说香时为何不提这麝香呢?是魏姨娘不让你说吗?”薰然想要从王紫汐口中得知更多的信息来确定此事的严重性。
“嗯,魏姨娘叮嘱说这香方改自名方,若我将香料都说齐了,难免会引人怀疑,所以让我说一半香料就好。而这味麝香,是最后才入香的,姨娘说少提名香,会让人觉得我用普通香料就能做出好香,手法厉害,我便没提了。”王紫汐对一个姨娘的言听计从让薰然瞠目,但那是他们的家务事,薰然没兴趣管,她只担心今日之事祸及他们叶家。
“娘子若信得过我,就与我细细说说这香的香料组成,我也好知道除了这麝香,还有哪些地方还需改进。”薰然说道。
王紫汐自然说信得过,将香方说给了薰然听。
薰然听后,轻声问道:“这香方可是改自《千金翼方》的十香丸?”
王紫汐惊讶地掩住唇,闷声反问:“你怎么知道?”问完后,又自嘲一笑:“叶娘子精通此道,自然知道这些名方。看来魏姨娘说得对,真不能将这香料组成说齐全了。”
薰然抚额,这王紫汐到底天真到了何地步,此时竟还对魏姨娘深信不疑。
正欲提醒两句,却见一丫鬟过来请她,说是岑娘子邀她去百花园。
薰然虽有疑虑,但也不敢怠慢,赶紧别过王紫汐,随着丫鬟去了。
另一边,落霞轩,文人才子们正在那苦思冥想,吟词做诗。
之前反驳了岑四郎说薰然哗众取宠的白袍少年落轩倚在窗边,绞尽脑汁,写了几句,却自觉不能入目,揉成一团想要扔了。
抬手间就见一小厮站在门外朝里张望,不一会儿,便见岑四郎快步走了出去。
落轩好奇心起,见其他人都在专心写诗,未曾注意这边,便将纸团收入袖中,悄然走了过去,寻个避身之处听那小厮与岑四郎说些什么。
听着听着,落轩的脸色变得凝重。
提着绢绸美人赏花图灯笼的丫鬟在前头引路,薰然随着她往着枝繁叶茂的百花园走去。
刚入院子不久,丫鬟将灯笼交给薰然,垂首说道:“娘子吩咐过,到了此处便请叶二娘单独前往前面的紫莲水榭。婢子告退。”
薰然满是诧异,有心问上几句,却见丫鬟已急急离去。
看了看不远处的水榭内,两盏六角宫灯随风轻晃,烛光在黑暗中跳跃闪烁,映着里头的人影,忽明忽暗。
薰然有些犹豫,岑六娘单独寻她所谓何事?去还是不去?
想了想,薰然还是决定去问个究竟,谁想快刚要迈过石水桥,就被人猛地拽住手臂,捂住嘴,拖到了黑暗处。
灯笼烛火被弄灭,薰然吓得三魂丢了七魂,心念百转,以为遭了暗算。
正想反抗,就听:“别怕,我不是坏人。”温润的男声灌入耳中,随之一股熟悉又奇异的香气竟让薰然心尖儿一颤。
薰然想要说话,但此人捂住她的嘴,让她说不了,正想挣扎,忽然外头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只见五个婆子提着灯笼一路小跑,到了石水桥,便嚷嚷“那儿灯亮着,许就在那儿。”
几人纷纷过去,随即听到一声愤怒的喝斥声:“大胆,你们这些婆子吵吵嚷嚷地做什么?”
那怒气冲天的男声让薰然惊讶,亭子里的人竟然不是岑六娘,是个男人?
随即,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薰然脑海中跳了出来,眼底浮上一层阴霾。
这是个圈套!岑六娘引她到这来,是为了给她冠上个与人私会的罪名吗?
岑六娘为什么要这般不遗余力地害她?
那些个婆子似乎是吓坏了,一个个跪在那求饶,从她们的口中,薰然听出这个男人是岑六娘的弟弟岑四郎。
此时他似乎非常暴躁,不住地咒骂这些惊扰他的婆子,那发不完的雷霆之怒让薰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婆子们明显是在寻人,即便是惊扰了他,也不至于如此生气,听他吼骂的话,总觉得像是控制不住似的。
再过一会,就有一群人匆匆朝水榭走去,为首的正是岑六娘。
“还不快扶四郎去厢房休息。”岑六娘使唤两个丫鬟扶着岑四郎离开,又命那几个婆子散去,待人都走后,岑六娘便走过石水桥,在青石径附近张望,这让薰然一阵紧张。
她虽没有进岑六娘的圈套,可此时,她却和一个男子在一块,要是被发现,一样是清白不保,闺誉尽毁。
好在,就在岑六娘四下寻找时,一个丫鬟快步跑来,说是两位公主有请。
岑六娘只得先去公主那边,但她显然对今晚之事十分失望,随手就给了为薰然领路的丫鬟一个耳光,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好。”
丫鬟不敢顶嘴,只能捂脸低泣。
岑六娘愤愤离去,待她们走远后,捂着薰然的手才放了下来。
薰然深吸口气,镇定了心神,走出假山,屈膝谢过那名男子。
男子连声说不必客气,并对惊扰了薰然表示歉意。
“若非郎君相助,今日这陷阱怕是躲不过了,所以切莫说惊扰。”薰然对今日之助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男子轻笑道:“娘子客气了,我不过是偶然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这才出手。也算是老天要让娘子躲过这一劫吧。”
薰然笑着再次谢过,心里却斟酌是否该问问他听得了何事。
想了想,薰然问道:“不管怎样,都是郎君救了我,敢问郎君尊姓大名,来日好报答。”
此人一听,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此等小事,娘子不必放在心上。”
微风拂过,带过一阵奇香。记忆中,薰然闻过此香。
“落轩!”薰然轻声吐出此二字。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落轩一惊,诧异问道。
薰然暗笑,竟真的是他,那日去慈云庵的山路上帮助过她的好人。
两次相助竟是同一人,薰然惊叹之余连忙将之前的事说了,至于他的小字,薰然如何知晓,自然是因为那张绣着梧桐叶的帕子。
“原来是你。”落轩也颇觉惊讶,世上之事竟这般巧。
“郎君两次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郎君来日若有事相求,可来永靖坊叶府寻家父。”薰然虽说感激,但身为女子,能力有限,便想着也许有一日,他有困难可以寻自己父亲相助。
落轩淡淡一笑,说道:“都是小事而已,娘子若真想报答,我倒有件事想请娘子帮忙。”
薰然赶紧说道:“郎君请说。”
见薰然答应,落轩倒有些支支吾吾了,踌躇着取了袖中纸团摊开交给薰然,不好意思道:“我本想为娘子所制的雪魄提诗一首,怎奈才疏学浅,写不出好诗。娘子既为洛城首富叶家女儿,定是才华横溢,还请娘子帮着改改。”
薰然没想到他竟提出这样的要求,惊讶之余接过方纸一看,差一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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