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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午后的阳光温温柔柔,透过洁白的窗纸倾洒于他清俊的侧脸轮廓,只是那柔和的光线无法在他英挺的鼻梁以及泛着风.流之气的眉宇间添出一丝清雅温和,只在他眉眼里勾勒出淡隐的伤痛。
流光不是不知他心里难受,她已不是完璧之人,更无奈的她还怀上了他七哥的孩子。
她有些不忍去触摸他微微苍白的俊脸,她心中一堵,还是颤微微抚上他的脸,对视上他醉熏红腻的眸,喉咙哑到几乎发不出声音,“阿缘,我们已回不到从前了。我确实曾考虑过要离开他,在谢将军案子结束后,便与你在一起。可是,我无法打掉我的孩子,亦不能自私还想得到你的爱,阿缘,我们始终是有缘无分,而如此美好的你适合更好的女子。”
上一世,每每看到别人家的小孩,总忍不住亲近喜欢,而她的肚子却是不争气,一个蛋也下不出来。背地里总有人笑话她,连一个蛋都下出来的鸡还是母鸡吗?就像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的女人还可以称作女人吗?
后来才知原来是赫连修用麝香让她永远无法怀孕。
这个不期而至的孩子不止是赫连钰的,更是她的,她又怎么忍心呢?她还来不及疼爱她的孩子,怎么能够残忍地杀死它呢?
终是,他唇边轻轻颤阖着,从她身上起开,一声不响离开。
随着门被推开,一股微凉的风蹿进来,让她身子一瑟,轻轻拢了拢身上被子,她让他寒了心,也好呢,她是个命途多舛的给人带来不幸的女子,而她的手轻轻抚上自己仍平坦的腹,唇角轻轻勾出慧心的笑,又不禁去想,那人若知道她怀上了他的种,想必不会高兴吧,他心尖上的姑娘亦不喜。
赫连缘走后没多久,就有侍女进来,手上端了一只汤碗,这碗里黑漆漆的冒着热气,她不知是什么,微微戒备地看着这个娇美侍女。
侍女却是笑了一笑,将汤碗向她递过去,“我是八爷的贴身侍女,姑娘可以叫我剑兰。姑娘放心,这只是安胎药,八爷说,你昨日淋了雨受了风寒,若不悉心照料,这胎儿恐怕会不保。八爷还说,让姑娘喝过药后,去药池泡下,也是对身体有帮助。”
流光心中又是微微地疼,即便他知道她铁定要保住胎儿,他也如此娇惯纵容她,还如此细心,几乎事无巨细,他都安排地十分周到。果真应了他那句,只要他有,只要她要,他就替她办到,而她终究是负了他。
“有劳剑兰姑娘了。”流光喝完那碗药,随着剑兰,走进雾气缭绕的宽敞的药池。
一室的白雾聚散飘渺,蒸腾于空,药香撩人,轻轻一闻,便觉体内舒畅。
流光褪去衣衫,踏入水池中,便央剑兰出去,打算独自一人好好泡个澡。
偌大的温水池中,流光不知泡了多久,冰凉的身子终于暖了起来,但心却仍仿佛被掏了出来晾在了冰天雪地之中,散发着幽幽的寒气。昨夜的情景历历在目,因她又得罪了那人的心上人,他撕扯着喉咙叫她滚。
她睁着眼睛,木然的望向一旁拢住雾气的帘子,水雾凝结成珠顺着纱纹缓缓淌下,滴在洁白的地砖,蜿蜒成线。
这么氤氲的气氛,闷闷热热的,真想令人睡去,她轻轻阖上双眸,睡意朦胧里,脑子里猛然间跳出爹爹浑身是伤血流一地的情形,她心中一绞,立即睁开眸来。
忽然,帘子动了一下,很轻很轻的一下,几乎看不出来。
四下里门窗紧闭,何来的风?
她眸光一闪,眼中有利光划过,下意识地一把抓起池边的衣物毫不犹豫的塞进了水池之中,她靠着池边的身子向着水底滑了下去,温水一寸寸没过她的胸口、颈脖、眼鼻、头顶,没有荡起一丝波纹涟漪。她整个人都贴在池边的底部,宛若一条攀在峭壁的蛇,如墨乌丝被完全浸在水中,她用手紧紧拢住,贴在玉石边的发尾在水中根根张扬飘舞着,似是不甘于她手心的束缚,欲挣脱开来。
闭着眼睛,耳朵紧紧贴住池边的玉壁,外面的动静即便是再轻微在她耳中也变得清晰起来。然而,她却不曾听到一丁点的脚步声,只有细微的碎音似是高绝的轻功施展下衣袂划空之声,转瞬即逝,继而回复平静。
流光憋气憋得太过痛苦,一下子冲出水面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这令人贪恋的空气,心想刚刚暗访之人究竟是谁?这些人从昨天夜里就一直围绕在她身边,在暗里潜伏着窥视着她。
就在她想得入神之际,流光听见外面的门被推了开来,随着一道冷风直蹿涌而进,流光挂满水珠的身子微微一瑟,飞快地蹲下,将自己的身子没入水里,警觉问道,“是谁?”
“姑娘,是我。”
在外面响起的是清雅的女子声音,流光微微皱眉,“剑兰姑娘,何事?”
剑兰说道,“八爷让我进来跟姑娘说,七爷的人已入了府里,刚刚教府里的侍卫赶了出去。姑娘你大可不必担心,好好沐浴便是,若是水凉了,可随时让我们给你添水。”
虽然这水也真是有些凉了,她也想再多泡一会,可是还是不想惹什么麻烦了,还是尽快回靖王府吧,那个男人的人已进来了,她不能再给阿缘添麻烦,更何况她爹爹的案子还没有破,她始终是有求于那人与他的心上人。
“剑兰姑娘,不必了,我已经洗好了。只是衣服落在了水里,麻烦你再给我置备一套。”
剑兰遵命,出去替她置衣,不消一会儿,剑兰再进来,“姑娘,您的衣服奴婢给您取来了。”
“好,你便先放到屏风旁案上。”
只是久久没有听到剑兰的回复,取而代之的是沉稳有力的步子声渐近,这是男人的步子声,她大吃一惊,不安地询问道:“剑兰,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是谁又进来了?”
忽的,掌风一扫而过,房门便被人关上,男子清冷的笑声也随之传来,“还不就是本王么,谢流光,你还指望谁进来呢?”
窝在水里的流光亦是轻轻一晃,剑兰说只有七爷的人偷溜进了府里,不曾想到连他本尊也进来了。
“谢流光,你区区奴才,倒是架子甚大,要我堂堂靖王爷亲自来请才能回去!”
流光却是只能干干地笑,“七爷,您说这话可真真是折煞奴才了。”而说话同时,她手中动作不停,不管这衣服湿了没湿,先穿上再说,毕竟他们二人闹到如此地步,再赤.膊相见总教人尴尬难堪了去。
流光又听到几声冷冽笑声,便他快步进来,绕过屏风,一双锐眸火辣辣地盯着她,如无数飞针射来,恨不得将她射得体无完肤。
而她顾不得他是否要将她给射死,只想赶紧再赶紧地束衣。
这人总是太过狡猾,让手下人到这溜了一圈再引开赫连缘的人,好让他自己潜入这里,观看她洗澡么?真是变.态!
好在,她速度够快,已将外袍穿好!
她微微笑着看着赫连钰,端正了心态,慢条斯理地从水里走出,但是这人眉眼却是一敛,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去,一把抓住流光的肩臂,另一手圈上她纤细似无骨的腰肢,手臂一带,将濡.湿的流光整个贴上自己的身子,带着药香的女子令男子心中一荡,顿时浑身血液咆哮沸腾,他有种想要立即开吃的冲动。
而流光亦是在他黑眸里看到了两个字,叫做禽.兽,哦,不对,应该是四个字——禽.兽不如。
“爷,你让我滚,我已如你所愿滚出了,你现在又到这里做什么?莫不是爷对我这个女太监动心了?”
“你倒真能痴心妄想!”男人眼中划过深浅不明的嘲讽之意,而他修长的手指撩抚上她浴池浸泡过后白里透红的小脸,带给她轻轻的战栗,而男人的眸光愈发邃热,“流光,你该知道,滚出去的奴才也要懂得自己滚回去!别以为有老八给你撑腰,你便能在本王这里肆意妄为!莫要再妄想逃出本王的手掌心,你既是本王的女人,那么至死也是,除非哪天本王不要你!”
女人最大的误会:她以为是“爱情”,他只是“调.戏”,就如同一场痴人做梦,到最后,他对她不过是占.有.欲罢了。
有人生来便是如来佛,也有人生来便是孙悟空,而前者就是赫连钰,后者注定是她,她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除非其中有一亡。
流光又气又怒可心中又痛,她微微揪眉打量着这个男人,他衣衫半湿,微微敞开,露出隐隐露出他胸前结实迷人的肌肉线条,性.感的足以让任何女人喷鼻血,而他似冠玉般的面庞温润如怡,明明生得如此美好,怎他一颗心却是硬如铁冷如冰?
非得如此待她?她不过是上辈子弄死他一回而已,便得如此报应?只是,即便是再大的报应,她今生多次以命相救,也算可以还清了,为何他还非得如此待她?
“王爷,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一个人?如今,我没有强大家世可依,亦没有绝顶武艺可靠,我不过是冥冥众生中一个平凡的小女子,若可以有得选,我自也希望像我二姐那样有太子爷呵护着,像秦小姐那样有你疼爱着,我也只不过是渴望得到一份爱而已?
我一次一次为你舍身,不求你能像待阿曼一般待我,我只求你能让我安度过这屈指可数的余生。八爷他真心待我,一次次救我于水深火热,我总想若是我先你之前认识他,我会少受些罪吧。”
她便那般低低弱弱地说着,似祈求又似平述,而她眉眼间氤氲了层淡淡水色,恍若能揪痛了人的心,而他的心神亦自一晃,胸口微微闷窒,他眸色瞬间变得柔腻,对这突然低眉顺目的女子,他竟也会心疼起来,他想这女子在他心里也是有些与别个不一样的吧?
男子的修洁的手一下下抚过她眉目间轻轻蹙起的褶皱,为何这个明明年纪尚轻的女子像是沉淀了一世风霜一般?
他细细地瞧着她,如笃如定地说:“流光,莫怕,爷不会教你的生命只剩下屈指可数。”
流光感受到他指下点点如水的温柔,似要抚平她眉间那些淡淡伤痛。
然,心中微微窃喜,还好她的低头服软总能让自己少受一点暴力,她现下无什么力气与这人斗,更何况她腹中多了一个,自不能如昨夜那般自私任性了,她总是担心他这人发怒起来会没有人性。
“外面冷,乖乖待在这池子里,爷给你将干净的衣裳取来。”
随即,便见他转到屏风后将剑兰给她置备的衣服递给他,她轻声道谢,而他亦像是给她尊严背过身去。
她不禁又犯浑的生了丝错觉,似乎他刚刚跳进这池子里,只为阻止她湿着身子出来受了寒罢。
衣裳换好,她走到他身后,他身上尽湿,发尖水滴顺延而下,就如昨夜的她一般狼狈。
她微微皱眉,他却突得转过身来,似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来,轻轻一笑道:“你昨夜淋了雨,爷也陪你尝一下滋味。”
这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么?还是他对自己的刻意惩罚?
只是,这两种都太适合他们之间现下的关系。
心中没有多大撼动,流光岔开话题道:“爷,让你的人停下罢,这里毕竟是八爷的府邸,事情闹大传到皇上那去不太好。”
他却是眯了眯眸,她不过是在担心老八吧,怕他的人伤到了他,他却只是淡淡道:“谅他也不敢教父皇知道,这个罪魁祸首可是你,他不会害了你,不是?”
说罢,他拽过她的手,力道微重,将她拉了出去,只是一出门,便看到了赫连缘与一众散王府侍卫。
那一向是倜傥风.流、鲜衣怒马的男子,袍前衣襟上却是酒渍一片,熏暖的阳光打在身上,而他神情依旧微醉深暗,手中执剑,向来冠束体面的发,如今随风长扬,有一股痴有一股狂,那样的八爷教人看了心中微疼。
“阿缘……”她忍不住上前一步,轻轻唤了一声。
而她的步子虽跨前一步,而整个身体却不能摆脱身旁人的钳制。
他的手将她的手捏得更紧,昨夜被石片划伤的掌心上伤口欲裂,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而他们交.缠的手不知落入谁的眼中,亦不知刺痛了谁的眸,赫连缘眸子狠得一拧,便看向赫连钰厉声道:“七哥,你以为你能在我王府里带走她?”
“八弟,你以为我不能么?”
“你且来试试看!”
赫连缘一笑而过,肆意不羁,如草原上的烈马迎风奔驰。
他依旧是那个风.流却不下.流的八王爷,只是不知何时他眸色之间又多了些什么,那是被感情蛰痛后的东西。
这情爱是世间最美妙的东西,亦是最让人痛的东西。
流光感受到身边男子要磅礴而发的真气,这是一股不寻常的真气,至阴至寒,他手掌翻动间,已将身后药池之水吸进掌心。
流光大为惊讶,他内力高深已到能渡引水流的境界,又是转眼间,他掌心一团水已变幻成冰锥,呼之欲.射。
她想,因那天山雪莲,他不仅寒毒驱散,更将寒邪之功练得更高一层。
如若上一世他能练就此功,她想,她对他也是没有必胜把握。
她身子一动,飞快挡在他面前,另一只手轻轻攀上他强有力的腕,他臂腕上寒气渗人冻得她手掌僵冷,而她还是微微收了收手心,她紧紧蹙着秀眉,“爷,非得做到如此吗?阿缘是你的八弟。”
为了让他伤不到他的八弟,她竟用身体护他?口上“阿缘、阿缘”的叫得好不亲热,而他却从未从她口中听到她喊过他“阿钰”!
赫连钰眸中划过狠厉之色,心中冷笑,像他们这些皇家子弟,兄弟又究竟算做什么?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都可用尽手段致对方于死地。
“放开!”他冷冷下令,叫流光放开他的手。
她却是执拗,偏生握住不放。
这个女人当真顽固,他剑眉敛得更深,“再不放,本王便废了你这手!”
身后赫连缘怒喝,“流光,你快放手,我料他也不敢对我如何!”
她轻轻顾了赫连缘一眼,道,“八爷,你多番护我救我,我一直苦于没机会相报,如今我失去一只手又如何?”
再转过脸时,她已是笑靥如花,潋滟眸光似噙万丈光芒不惧不屈地对峙上他凌厉漆黑的眸,他心头一怒,捏着她手的那只手上越发使力,直至掌心感受到她手上一股湿热黏腻,他猛地一惊,低头去看,却见她被紧抓着的那只手上是惹眼血红,那鲜艳亦教他眸中一刺,他忽的松开她,而那些冰锥教他真气一震,全部飞射出去,钉入树干,在树干上扎出深深的窟窿。
身边一众侍卫无不心惊胆寒,若那些冰锥若扎在胸口,必死无疑。
他将她掌心摊开,那是一道极深的口子,他气得红了眸,对她吼道:“你怎又把手给弄伤了?”
这人没来由的一吼,很是吓人,而她心底疑惑,她受伤与他有半毛钱关系?
她只用迷蒙薄淡的眸光看着他,扯了扯随意说道:“好像是昨夜被石片割伤的。”
他突得记起,昨晚影十一禀告说她蹲在地上用石片画弄好像把手给划伤了。
这个女人还真是傻叉来着,好端端蹲地上做什么,即便是蹲地上又干嘛非得画弄,就算蹲在地上画弄又何必找了一块尖利的石片?
“跟本王回去,以后不许玩石头!”
他便那么冷冽地摔出一句,流光则是一滴冷汗滴下在风中凌乱,他又似怜似怒般睇了她一眼,便要携她离开。
只是他们脚步一移,就有人立马上前拦住,那人凛然如巨,愤然拧眉,像是举天重誓:“七哥,她已教你折磨的遍体鳞伤,时日不多了,你怎还不肯放过她?那日在三问书斋门前,你问我是否愿意娶她,当时我犹豫了,那末我现在郑重告诉你,我愿意娶、她、为、妻。谢流光将是我未来的散王妃!”
身边人无不一震,连八爷身旁另一个身子曼妙的美丽侍女墨兰亦不可置信地看向赫连缘,她从小跟着八爷,他贪.色.风.流,府里美妾成群,他亦从没想过娶妻,这个才进府一天的女人,八爷却要娶她?是不是因为她腹中有了八爷的骨肉,所以八爷才要娶她?这女人只不过长得颇灵秀罢了,更与七爷勾.搭,关系暧.昧不清,定是什么浪.荡.骚.妇。
明明知她腹中骨肉是赫连钰的,他竟还能为她做至此?
一阵风吹来,这风明明薄暖,扫过她身上,却让她兀自在风中颤抖起来。
“只是,八弟,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过、期、不、候!”赫连钰只是淡淡笑过,将身子轻颤的流光往怀里带了带,亦是警告。
这时,八爷府内管家一边无奈倒退着步子,一边苦苦哀求,“八爷现下有要事处理,您不能进来啊!”
这似乎又迎来了一位大人物,也是能如赫连钰一般,连八爷王府也能闯得。
只不过与赫连钰稍有不同,赫连钰是偷溜进来的,而这人竟能光明正大从大门走进来。
“孤道老八究竟是有何要事处理,原来是在跟老七争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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